这一路来,未尝有什么事发生,只是那火王一甚是通灵,一路上将二人逗得生笑。
至龙城时已而入夜,但见那星光似水,似是为这城池罩上一层轻纱。
入得城里,二人但觉这城中似是较昨日颇为不同,处处张灯结彩,往那酒楼而去,一路所见,俱是鼓锣喧天,人潮汹涌。
寒无名素喜热闹,当下欢喜道:“昨日那陌生人说得果真没错,今日龙城当真是热闹了,却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心下好奇,匆匆往昨日所住的酒店而去,却见那洒店似是无人一般,寻了好一会儿,方才找到一名小厮。
那小厮给二人说道,原来今晚龙城将有一个极有身份的仙人前来,那仙人前些日子带着一众子弟前往风月城,斩杀了那为祸已久的六尾狐妖,那风月城城民直送那上仙至龙城来,此时约莫便在龙城广场上。
眼下众人已而跑去观瞻那仙人模样,那小厮说得匆忙,便欲往龙城广场而去。寒无名自语道:“不知是哪个‘上仙’竟是引得龙城百姓这般欢喜。”转而又对枫惊云道:“淫贼,我们便也去瞧瞧如何?”
枫惊云自是允诺不言。二行到各自房中,先将那火鸟安置于寒无名房中,临行之时,寒无名复又对那火鸟言道:“枫惊云,你便乖乖待在这里不,待我回来之时,挖蚯蚓给你吃。”她只道这火鸟长相与小鸡无异,只道它定然是食蚯蚓,当下掩上门,齐齐与枫惊云往那龙城广场而去。
这五派门人在神州岛,便是人皆敬慕,且不论十八年前那场浩动,五派门人救庶民于水火之中,便是这万年以来,斩妖除魔,也不知为众生做了多少正事。但似这般全城同去观瞻一人,却真是难见,但不知此人却是谁人?
二人越往广场而去,心越是惊疑,离那广场倘有二里之地,已见四下里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当真是挥汗成雨,擦肩接踵。
二人紧携了手,这般若是失散却是难寻回来,若是soudu.org被挤倒在地,却是相当不好受。好在枫惊云长得较为高大,那寒无名在女子中也算高佻,故而轻易便能瞧见那广场。
却见这边虽人挤人,但广场那边却是空出了一个大圈子,一众的卫兵横戟在前,坚涩地阻住人群。看那空地之中,二十多名道士打扮的青年,手持木丈,硬直而立,一看便是那果老门一脉的术士。
那二十个弟子之间,却是一辆马车,那马周身乌黑,四蹄踏雪,一望便是好马;那车雕龙画凤,极为华美,却不知那车中何人。
忽而见那锣钹声起,继则便是那响彻云霄的冲天礼炮。忽听得一嗓门喊道:“龙城城主龙万仞恭迎果老门掌门寒大仙人归来!”这一声呐喊,竟是令这数万人听得清清楚楚,喊声刚毕,那鸣罗之声更为欢了,只觉得那焰火照得天空白若正午,那炮鸣震得人直觉得头脑生晕。
民众听得这话,皆都欢喜,有人言道:“那大仙临至龙城,大家当真是有福。”又有人道:“我这一生见到这般神仙似的人物,当真是立死无憾了。”听得周边之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欢喜。
枫惊云心下已而吃惊,复又望向寒无名,心思:“是了,我们便是太是幼稚了,这果老门掌门却是如何人物?这般多天我道他怎么会寻不到无名便在龙城附近,原来他老人家却是在风月城。”
他对这五派掌门心中虽不若普通人那般,却也是敬畏,心下突而愁苦道:“不知那寒前辈是否还将逼无名成婚呢?”当即惶惶,复向寒无名望去,却见她仍自发怔,心起怜意,道:“寒儿?”
寒无名亦回过神来,双目一黯道:“我只道这藏在吕仙门中必定是出了爹爹预料,以为这天下最危险的地方恰恰最是安全,此时方知,爹爹他这几日只是出门在外,还未回来。他这般本事……是了,我倒又笨了。”
言及此时,却是忍耐不住要掉眼泪,忽而紧搂了枫惊云腰身,只觉得眼前之人便要远去一般,心中但想,这一切便只是水中月,镜中花么?
那马车前立着一个略为肥胖的中年男子,躬身立侍,竟是那龙城城主。想来这“上仙”在常人眼中便是玄功通天的人物,若取人性命如杀蝼蚁一般,又如何惧你一介城主?
那车门一开,便有一胖子从中走出,那胖子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带浅笑,令人生出亲近之意,一身粗布长衫,看他只似是寻常商贾一般的人物,又怎么会想到此人便是龙城赫赫五派之一,果老门的掌门?
寒山子立于车上,却也仅比一般人高出两个头来,那双滑溜溜的鼠眼,四下里扫过。不知是有意无意,枫惊云但觉得他目光竟是多数从自已身上扫过。此名方才醒转,扯了枫惊云的衣襟道:“你我快走!莫让我爹爹他给发现了。”
说着便拉了枫惊云,往人群之外行去。这自外往里挤极为因难,从里往外行却是容易得多,不待多时,二人便离了那人潮,向那酒楼而去。这一路而行,当真只觉得路上凄清难当,龙城竟是似死城一般,万街空巷。
至那酒店时,枫惊云待要回房,寒无名心下忽而害怕,泣道:“淫贼,你今夜便不回房罢,便下至我房里陪我一晚可好?”
枫惊云见她哭得凄楚,当下也不顾男女之防,便行至她房中。进得房间,便有一阵闺香传来,脸面不由一红。二人便生生坐于床沿,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好一会儿,寒无名才轻言道:“惊云,我们便真要浪迹天涯而去么?”
枫惊云见她眼眶发红,知她虽是心中恋着自己,但若是真要她一个女子离了家门,不再回来,却是着实心中舍。寒无名若然伤心,他又如何能乐得起来?一时之间,心下竟生豪气,双目电射,望着寒无名双害眸。寒无名但无见他用这般眼神望自己,心下奇怪,问道:“惊云,你在想什么?”
枫惊云道:“寒儿,你便信我不信?”
寒无名见他言语端的是无比诚恳,虽心中不知缘何这般,却是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是信你。”
枫惊云眼中精光忽现,道:“我们明日便回吕仙门。”
寒无名心下惊愕,不明所以,思虑片刻,道:“是了,你以为我初时所想的法子可行?唔,对了,我们便再来一次,藏于吕仙门,爹爹虽然功力高深,这般人海中寻一人的本事却未必会有。我们藏于他眼皮下,他却未必便会找到。”
枫惊云摇了摇头,道:“我回吕仙门便是要学得一身本事,待到比武招亲之日,风风光光地将你从台上迎娶回来。”
他这话说得似是斩钉截铁,令寒无名怎能不心动?见他说完,只觉得耳边满是那句“比武招亲之日,风风光光地将你从台上迎娶回家。”只觉得自己心便似要融掉一般,但想这天下间的幸福,竟被自己独占了九成。忽而觉得眼中一热,竟是两行清泪流下。
枫惊云见她这般模样,心中着急,道:“寒儿,你觉得如何?”寒无名复才惊觉,道:“没事,没事。”口中这般说着,泪却又复流下,心中只觉道:“淫贼他这是为我着想么?”
枫惊云以为寒无名心中难过,却不知为何,当下又道:“我若这些时日,不能罡气出体,指人而伤,便是教我……”寒无名听他前半句话,心中虽喜,却也有一个声音嗔道:“这罡气出体又岂是这般说学会便学会的?”又听他似是要口出毒语,即捂了嘴巴。
枫惊云但觉一团柔软覆了口鼻,只听得寒无名道:“我便是信你,你千万别胡乱说话,便是你那日不能技压群雄,我也当伴你一生一世,我们便幽居那出云城边,一起看那月亮怎样?”
二人心下俱都温暖,这般便打算明日同回吕仙门。忽而寒无名惊呼一声,道:“惊云却是跑哪去了?”
枫惊云心下起疑,道:“寒儿,你这是做甚?我便不就是在你跟前?”
寒无名忽而一笑,道:“我说的是那只圆脑大眼的枫惊云,却不是在唤你。”
枫惊云方才惊觉,讪讪一笑,四下望时,却又着实寻它不见,正自焦急,忽而闻得门外传来“笃笃”的声响。
寒无名一喜,道:“定是惊云它来了。”往门外唤了一声“惊云,你莫急,我便来开门。”言罢便去开了门来。
果然,方才便是那只火鸟用短喙啄那木门。寒无名见眼前这般可爱的事物半偏着滚圆的脑袋,那双黑玉般的眼睛显得有些混沌,竟似半明半晦,如欲眠之人,心中便是起疑,抱起这火鸟,忽而双收一蹙,琼鼻微痒,怒道:“惊云,你怎么一身尽是酒味?可是跑去偷酒?”
枫惊云坐在床边,听她这般一说,心中好笑,没想到这只火鸟竟是趁着二人不在,在这店里偷得酒喝。寒无名听得后面枫惊云在笑,心生恼怒,回头狠瞪他一眼,道:“淫贼,你日后定然不许饮酒,你可应允么?”
枫惊云见她俨似一副严妻模样,心头好笑,口中应允道:“好好好,我从今日起不沾那酒便是。”
寒无名方才喜道:“这样甚好。”复又换了副面孔,对那小火鸟道:“枫惊云,你原是淫贼,现下又成了酒鬼,我便罚你今夜睡这地上,你豝是不服?”言毕,将鸟往地板上一放。那火鸟竟似真醉了一般,径自睡着了。
忽听得一个雄浑的声音从那楼下传来,“无名!你便出来见见爹爹!”
这言语本自带三分柔情,二人听得竟似是催命一般。寒无名但觉花容失色,望向枫惊云道:“我爹爹来了,这下可如何是好?”此时她心下甚乱,自是事事都询问枫惊云。
枫惊云亦强作镇定,道:“且先看看伯父要做什么。”那声音复又传来,似是鸣金一般,道:“寒儿,你便不出来见爹爹么?”
二人面面相觑一番,枫惊云道:“我们便是与伯父见见罢,现下逃走却是不可了。”寒无名也觉他说得有理,眼下又无什么方法,只得硬了头皮,往窗下看去。
但见那大街上立着二十来人,皆作道士打扮,那中间一个蓝衫胖子,自是果老门的掌门寒山子无张,此时大街上已而有了零散的人,待见寒山子立于街中,心下敬畏,纷纷立于远处观看,不敢近前。
寒无名朝下方道:“爹爹,你定是要强迫女儿么?”
寒山子收敛笑容,微怒道:“自你长成,我事事依你,毫不违拗,现下只是为你寻个婆家,却又怎么说是迫你?”
他多年居于高位,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势。寒无名心下害怕,道:“女儿自己的婚事,却是要自己……”
话未说完,寒山子已而怒道:“怎这般说话?这婚姻大事,又怎是你自己的事?你便还当我是你爹爹,便随我回山。再者,我堂堂果老门掌门若有个微末本事的女婿,叫我在五派中人如何抬起头来?你但听爹爹的话一回罢。”
寒无名见父亲说得甚是坚决,心下苦楚,忍不住掉下泪来。枫惊云听寒山子这般说辞,也是怒气生出,一时忘了眼前此人是仙神一般的人物,高声言道:“寒前辈,这话却是说得不对……”
那寒山子才见得女儿边上有一俊秀男子,但见这般夜里,二人同处一屋,只道他们甚是苟且,一时胸中怒气极盛,似要迸裂,复又听得这般一个宵小之辈竟然当众直斥自己,当真只觉得天下间的怒气全给自己一人占了,当下喝道:“胡言什么!”
大袖一挥,方圆两里之人俱觉周身一热,只道是在夏日午后一般,心下骇然。却见周边的炎气皆往中间而去,那寒山子跟前,竟是一个火旋风形成。那火旋风有两人般高大,一时之间,风助火势,火助风势,直往枫惊云扑去,那炎炎热气从中逸散出来,似是要将这天地都吞去一般。
这般汹汹来势,早已将寒无名吓得不晓要做什么。她知这是果老门三阶术法,火旋风,又是由寒山子发出,这威力可不仅仅是一般的三阶术法,只怕这火旋风若是要撞上这幢楼房,便要将之化为虚无。
其时,她未想到,寒山子虽说性情急躁,心胸稍隘,但见那后生与他女儿站在一起,又怎会发这般厉害的术法出来?这招若打得实了,不仅枫惊云化为焦炭,怕是连寒无名也当香消玉殒,故而此记火旋风暗藏阴劲,只为吓得二人狼狈,那火旋风但只会至那窗前,于将触未触之际,当是自行消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