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弈刚迈进大门,便听得四面八方有马蹄声传来。“弈儿――”以百里变为首的一队人马出现了,百里变跳下马,快步奔到百里弈身前,道:“弈儿!你是怎么回来的,秦诤有没为难你?”一眼看到身旁的沈铭,百里变挥拳怒道:“秦诤!枉我这么信任你,你居然敢绑架我妹妹!”
这时百里不器带着一群人赶上前,“弈宝贝,你总算是回来了!那个畜生他……秦诤?你!你居然还敢出现在这里!我杀了你!”说着举掌便朝沈铭击去。沈铭闪身避过,问道:“姨丈,出了什么事?”百里不器怒道:“你还问我出了什么事!”
这时老夫人、陈老夫人等一群女眷竟也不呆在内堂,全都小跑着赶来,那陈老夫人老泪纵横,拉了百里弈左看右看,百里弈忙道:“外婆,我没事,真的一点事都没有!”陈老夫人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心肝儿宝贝的叫,老夫人在一旁急得直叫:“老亲家,弈儿也是我的心肝儿啊,把我也给想苦了,你别尽一个人占着,也让我抱抱!”
陈老夫人忽道:“哎呀,我早上才给你的平安符呢?”老夫人也在百里弈身上细找起来,急道:“我给你求的长命符怎么又不见了?这才只一天啊!”百里弈道:“我不小心给弄丢了。”陈老夫人道:“看来也得和这金锁一样,牢牢锁住了才丢不了!我明天就亲自去让人打个锁来,锁上就不会再丢了!”老夫人附和道:“说的对!说的对!正因为符丢了,你今天才发生这样的事啊!”
百里弈哭笑不得,急道:“好外婆、好奶奶,你们就饶了我吧,金锁已经够沉了,就不要再加什么锁了!”陈老夫人道:“沉怕什么,平安要紧!”说到平安,陈老夫人转身怒斥沈铭道:“你个杀千刀的,为什么要绑架我这唯一的宝贝外孙女?”
沈铭奇道:“我绑架表妹?这……这从何说起?”赵殷雷冷道:“你以为你在信上不署名,就没人知道是你所为了吗?今天你和小师妹一起失踪,而后我们就收到逼师父以鬼公子的书去交换小师妹的要挟信,信上的字迹就是你的!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真想不到,你竟是冲着鬼公子的书来百里山庄的!”
沈铭道:“把信给我看看。”赵殷雷道:“你想毁灭证据?”百里不器道:“给他看!”沈铭接过书信一看,果是他的笔迹,但他确实没有写过这样的信,他扭头看向百里弈,百里弈正得意地斜眼瞅他,沈铭心下明白了七八分,当下默不做声地将书信交还赵殷雷。
寻梅略一沉吟,惊道:“小姐原来你……”百里弈忙把她推到一边,示意她不要讲话,却见百里不器通红的双目中凶光猛射,突然咬牙道:“既然无话可说,立即把他送往三省窟!”
百里弈吃了一惊,这进三省窟的人从来没有能活着出来的,而且在百里山庄也流传着这样的歌谣:“三省窟,醒何暮。莫要哭,莫叫苦,有来无去终白骨。”百里弈急道:“爹,且慢!您错怪表哥了,绑架我的并不是表哥,而是厉鬼域的魑龙和魅狐!您想啊,如果是表哥绑架了我,他又怎会和我一起出现在这里。”
赵殷雷急道:“小师妹,你胡说什么!”百里弈推开赵殷雷继续说道:“今天下午我和寻梅在枫树林散步,竟遇到了厉鬼域的魑龙和魅狐,他们逼我说出鬼公子的书藏在哪里,可庄里本就没这种东西,我自是说没有,可他们说不要紧,有我在他们手里,爹你一定会交出书来。他们还要折磨我,是表哥出现救了我。”
百里不器对沈铭道:“果真如此?你一个人斗得过他们两个?”百里弈道:“当然斗不过了,表哥因此受了伤,后来我把他们哄到羁縻山,这才摆脱了他们。”百里不器道:“可这书信……”
百里弈抢着道:“这书信显然是他们为了让爹和表哥反目,故意设下的圈套嘛!这是他们的一石二鸟之计!”
百里不器想了想道:“说的在理!诤儿啊,你怎么不为自己辩解?还有,弈宝贝,你怎么现在才说,害我险些杀了自己的贤婿。”
陈老夫人闻言,将沈铭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笑道:“真是个傻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不哼声,好孩子,你说,想要什么赏赐,外婆给你!”沈铭斜眼瞄了眼满面愠色的百里弈,笑道:“谢谢外婆好意,只是天下万物都不能令我秦诤动心,唯独……”
“唯独什么?”老夫人忙道,“快说出来,奶奶也给你作主。”沈铭笑道:“自然是唯独表妹了!”此言一出,百里不器哈哈大笑,两位老夫人也笑得合不拢嘴。寻梅抿了嘴笑,又推了推身边的纫兰,纫兰扁了扁嘴,表情甚是不快。百里弈面上不悦,但心里竟有几分高兴。
“所以……”沈铭顿了顿道,“我只想与表妹早日完婚!”赵殷雷闻言大惊,咬牙握紧了拳头。陈老夫人笑道:“这有何难!亲家,我们一起挑个黄道吉日,把这喜事给办了吧。”
“好啊!”老夫人握着沈铭的手,上下细看,边打量边眯眼笑,显是对这位未来的孙女婿甚是满意。百里弈道:“外婆,奶奶,我还小,成亲的事以后再说吧。”
陈老夫人笑道:“你外婆我十四岁就嫁人了,你都快十六了,不小了!而且你就是嫁人了,也是住在百里山庄,我们还是能看到你,多美的事!好了,就从下个月里挑个黄道吉日,就这么定了!”说着拉了老夫人一道有说有笑地走了。
“爹!”百里弈拉住百里不器。“弈宝贝,听你外婆和奶奶的话,此事就这么办了。”百里不器说完看了眼沈铭的伤口,见伤口不假,实是出于魅狐之手,转身离去,众人也都散去。
百里弈见沈铭正兀自窃笑,走过去怒道:“你别得意得太早,我可以帮你脱罪,也可以令你入住三省窟,叫你永无天日!”沈铭走近百里弈,附耳低声道:“我既然和表妹一道回来,就如表妹所言,姨丈自然不会相信是我绑架了表妹,再说表妹连魑龙都肯放过,可见是个心软之人,又怎舍得夫君送命?”
“你……”百里弈怒极,一时语塞,这时赵殷雷过来推开沈铭,拉了百里弈便走。
至无人处,赵殷雷怒道:“你是怎么回事!说好了要嫁祸秦诤,把他赶出百里山庄的,怎么眼看事情就要成了,你却反而帮他开脱!你……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百里弈心想:“这人真是愚蠢,秦诤和我一同回庄,已释了嫌疑,若再诬陷他,不但不成,还叫爹疑心我在搞鬼!”本想和他解释,抬头见他满脸怒容,不但厉声责怪她,还出言不敬,这百里弈本就心绪不佳,如此一来,更是怒从中起,当下喝道:“我高兴怎样便怎样,还轮不到你教训soudu.org!滚开!”她说完便小跑离去,赵殷雷气得一掌拍落半截假山石,咬牙道:“臭丫头,敢这么对我,你给我等着!”
百里弈气呼呼地回到房内,寻梅道:“小姐,我原先以为是你模仿了表少爷的字嫁祸他,却原来是厉鬼域的人使坏!我就说嘛,我家小姐心地善良,顶多会去吓吓人,决计不会害人的!”“谁说的!”百里弈道,“那封信就是我写的!”
寻梅大叫:“什么?”纫兰毫无表情地说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厉鬼域里全是些只会杀人不会动脑子的武夫,哼,只怕斗大的字半个不识,哪有这等心思!再说,表少爷初来乍到,他的字,他们如何能得!”
百里弈伸指戳了下寻梅的额头,道:“你呀,学学人家纫兰!不但书读得好,擅长口技,连脑子都比你灵活!纫兰,你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纫兰对寻梅道:“那天小姐让你去找表少爷,本想用金钱诱他退婚,谁知他不为所动,那小姐只好用第二个法子,约他去枫树林,事先和你在枫树林设下陷阱,如果他着了道,能以退婚求饶那还好,倘若不然,小姐就用第三个法子,就是先出去兜一圈,总之先不回庄,而庄主很快会收到小姐模仿表少爷笔迹所写的要挟信,赵殷雷又按小姐的吩咐领庄主去表少爷房里寻找笔迹,让庄主以为这是表少爷所写的匿名信,如此,表少爷百口莫辩,如何还能在百里山庄得下去?一切可想而知了!”
寻梅蹙眉道:“小姐你也忒狠心了,若真害人家关进三省窟,如何是好!”百里弈喃喃自语道:“我原本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按照庄规,秦诤顶多是被赶出山庄,不想爹爹如此动怒,竟要杀他,看来爹爹对鬼公子的书避讳得紧。”
寻梅拍手笑道:“好在半途中杀出了两个程咬金,令表少爷救了小姐,同小姐一道回来,这才澄清了误会,还叫小姐的害人计策也破天荒不灵了。我当我家小姐最是聪明绝顶,天下无敌,却原来也有失策的时候,自从遇到了姑爷,接连两次失策,还有一次就是竟让表少爷知道阿莠就是小姐扮的,哈哈,要我说,表少爷不但功夫了得,人也聪明,也唯有这样厉害的姑爷才配得我家小姐!”百里弈起身扬手给了寻梅一耳光,怒斥道:“混账东西!你好大胆子,竟连我也奚落!”纫兰忙退到一边,铺起被褥。
寻梅慌忙跪下道:“对不起,小姐,我不是取笑你,我只是……只是……”
百里弈冷道:“我平时太纵容你了,以致于你如此口无遮拦!无法无天!你给我跪到门外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寻梅忙跪到门外。
次日清晨,百里弈打开房门,见寻梅仍跪着,耷拉着脑袋,瑟瑟发抖,摇摇欲坠,略一迟疑,便径直走开,纫兰见百里弈走远,走到寻梅身边,叹道:“你我都是侍候小姐多年的人,还不知晓小姐素来喜怒无常、阴晴难料,她对你我再好,你我也不可忘了她是高高在上的小姐,而你我只是卑贱的下人,怎敢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
寻梅道:“纫兰,你说的都对。小姐已经走了,你倒杯水给我喝吧,我实在饥渴难当!”纫兰道:“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我也是个下人,我不是你,没有小姐的吩咐,借我豹胆,我也不敢擅自做主。不过你放心,我会替你向小姐求情的。”说完缓步离去。
百里弈从翥凤阁出来,信步走去,不知不觉行至惜韶斋,那是欧阳觉的住处,院内棋桌上犹然摆着残局,可棋盘上却积了薄薄一层尘土,百里弈在棋桌旁支颐而坐,拾起飘落在棋局上的一片枯叶,神色黯然,小厮端着一壶茶走过来道:“我见这棋没下完,心想小姐和先生来日还要接着下,因此就没收拾。小姐,请用茶!”
百里弈颔首接茶道:“欧阳老师在走的前一天,都和你说过什么?可有奇怪的举止?”
那小厮道:“先生在走的前一天只和我说过一句‘扣竹,锄头!’先生锄过草,浇过花,随后就出去了,次日清晨,我打扫书房时,看到先生留给小姐的字条,就急忙给小姐您送去了。至于先生的东西,一件未少。”
百里弈心道:“这话我好像问过他很多遍了,怎么他每一遍都这么认真地回答我,丝毫没有不耐烦,真是难得。”她转身走向欧阳觉的书房,在案前端坐,翻起案上书卷,扣竹燃起御寒香炉后,便在一旁静静侍立,百里弈翻看了一会,忽听得院外有人高喊:“小师妹!”
扣竹匆匆走出房门,见来人是赵殷雷,施礼毕轻声道:“小姐正在看书。”赵殷雷道:“怎么?你还想拦我的路?”扣竹垂首站到一旁:“小人不敢。”
赵殷雷几步走到窗下,探头笑道:“小师妹,好雅兴!”百里弈头也不抬地说道:“扣竹,去把窗帘拉下。”扣竹应声而去,将窗帘拉下,赵殷雷强压怒火,撩起竹帘的一角,复道:“我知道小师妹心绪不佳,所以想带你去个好玩的所在。”
百里弈不睬。赵殷雷怒目圆睁,随即强露笑脸道:“小师妹,我今天看到一件特别稀奇的东西,我这辈子竟从未见过。”百里弈道:“你这辈子没见过的可多了,你见过的才稀奇呢。”
赵殷雷道:“绿色的荷花,你可见过?”百里弈抬头道:“你眼花了吧!阳春三月,哪来的荷花?”赵殷雷道:“千真万确!就在城南的绿心湖中,而且还长有十二片花瓣,你若不信,现在就跟我去看,绿荷花可就只此一朵,去晚了让人给摘了,可别怪我!”百里弈起身道:“那还等什么,走啊!扣竹你去叫寻梅……不,叫纫兰准备马车!”扣竹应声正要去,赵殷雷道:“纫兰哪会驾车,还是让我来吧。”
百里山庄门口,赵殷雷扶百里弈上车,适逢沈铭回庄,沈铭问:“表妹如此匆忙,要去哪?”百里弈道:“我想去哪就去哪,轮得到你管!大师兄,走!”赵殷雷对沈铭冷冷一笑,驰车而去。
马车在城南绿心湖畔停下,百里弈掀起帘子,跳下车,眼见湖中空无一物,别说是荷花、荷叶,便是一棵水草也不得见,怒道:“赵殷雷!你胆敢骗我!”赵殷雷道:“我不这么做,小师妹岂肯跟我来?”百里弈道:“你把我骗来这里,想干什么?”赵殷雷走近她,说道:“小师妹,从小到大,我对你唯命是从,千依百顺,可你呢,在你眼里,我算什么?”百里弈怒道:“我没空跟你?嗦,你马上驾车送我回去!”
赵殷雷握住百里弈的肩头,道:“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百里弈冷笑道:“你百般讨好我,皆因我是百里山庄唯一的小姐,武林盟主的掌上明珠,仅此而已,你放手!”
赵殷雷沮丧道:“你竟如此视我?那么秦诤呢?你当真要嫁他?”百里弈道:“我几时说要嫁他了!你胆敢对我不敬,小心我爹取你狗命!”赵殷雷冷哼了一声,把手收得更紧,道:“我非你不娶!你也必须非我不嫁!”说着便将百里弈紧紧搂在怀中,待要相亵,忽觉颈上一凉,回头见那秦诤正将他那柄笛剑架在他的颈侧,赵殷雷松开百里弈,百里弈扬手给赵殷雷一个耳光,赵殷雷狠狠地瞪了眼沈铭,拔腿便跑。
百里弈对沈铭低声道:“多谢相救。”沈铭微笑道:“你我何必言谢!”
百里弈登时怒目一睁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登鼻子上脸!碍着爹的面,我才给你几分颜色,你倒开起染房了!”沈铭微怔道:“百里小姐好大的脾气!这么快就过河拆桥?”百里弈冷哼一声,道:“你胆敢跟踪我!”
沈铭还剑入鞘,徐道:“我才没兴趣做这种无聊的事,早上经过翥凤阁,见寻梅跪在那里,我问她为什么没跟你们一同出门,她说你在罚他,她听说你要出门,说自己不能保护你,于是便求我暗中保护你。”
百里弈闻言怔住了,呆呆地半晌不说一句话,沈铭一跃上车道:“还不上车?”百里弈跟着上车道:“今天的事,你对谁也不可讲。”沈铭道:“你怕你名节不保?放心,你我有婚约在,无论你被人传得多难听,我都照样娶你!”百里弈道:“呸!才不是呢!此事若让我爹知道,他必定会杀了大师兄!”
沈铭道:“你对他倒仁慈,如何对寻梅这般无情?”百里弈道:“大师兄是看着我长大的,从小到大,他对我呵护有加,我料想他也不敢回庄了,倘若再令他丧命,委实说不过去。至于寻梅,我罚她,自有我的道理!唉!我跟你打个赌怎样?怎么不说话,你怕输!”
沈铭道:“不是怕输,而是没兴趣!”百里弈从车内钻出,坐在他旁边道:“你不听听我跟你赌什么?”沈铭道:“你不就是想要我退婚,可婚事乃先父所定,我岂能违背父意,行此不孝之事?”百里弈笑道:“看来你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赢不了我,所以找了这么个借口!”
沈铭道:“你不必激我,你我婚期已近,我不会愚蠢得没事找事。”百里弈道:“可如果你赢了,我就心甘情愿嫁你,否则,我会搅得你永无宁日!难道你情愿娶个视你如仇敌的恶妻,也不愿娶个温顺的贤妻?”百里弈说这话时,眉目含笑,语声轻柔,沈铭心神一荡,道:“怎么赌?”
百里弈道:“明日此时之前,如果我能抓住你,算我赢,抓不住你,算我输。不过在这段时间里,无论我约你去哪儿,你都必须前往,如何?”沈铭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道:“羁縻山机关重重,我已经领教了,你若约我进羁縻山,那我岂不等于钻进了你做的瓮?”
百里弈噗哧一笑道:“不想做瓮中之鳖啊,好啊!那我不约你去羁縻山。来,我们击掌为誓!”沈铭笑着伸手轻拍了下百里弈高高举起的手掌。
马车在百里山庄门口停下,百里弈跳下车,直奔翥凤阁,见寻梅仍跪在门口,脸色苍白,双目失神,百里弈上前扶起她道:“以后还敢不敢了?”寻梅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百里弈道:“你先去喝点水,纫兰,快去厨房让连婆婆弄点热粥送来,要快!”纫兰应声而去,沈铭则在一旁远观。
过得一盏茶时分,连婆婆端着大盖碗走来,她不沿石径走,径直横穿草坡,百里弈见她行动迟缓,便跑过去接她手中盖碗,岂料百里弈才跑近,那连婆婆忽地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百里弈忙伸手扶住她,连婆婆手中的大盖碗却翻向百里弈,滚烫的热粥全浇在了百里弈的右臂上,连婆婆大惊,却听百里弈急道:“你可有扭伤?”连婆婆连连摇头,百里弈道:“怎么有石径路你却不走,偏走这又滑又泞的泥地。”
连婆婆红着脸道:“听纫兰说得急,我就赶紧送了来,眼见你等得急,而我腿脚又慢,所以索性就往捷径上走了,哪知这么不争气……”百里弈道:“厨房有的是人,叫个人跟着你走就成了,何必自己端?”连婆婆面有难色道:“叫人……那还不如自己来呢?小姐可有烫着了?”
百里弈道:“没有没有,我穿了那么多衣裳,哪能烫着,您回去吧,再弄一碗送来,不必着急,慢慢来。”连婆婆走后,百里弈转身低声对纫兰道,“你速去庄外买碗莲子羹!”纫兰应声而出。
百里弈左手捂右臂正要回房,见沈铭不知何时已站在附近,忙放下左手,道:“你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干嘛?”沈铭看着她的手臂道:“你的手要不要紧?”百里弈道:“我好端端的,有什么要不要紧的。我们的赌约已经开始了,你管好自己吧。”
这时访菊过来道:“小姐,表少爷,庄主让你们去书房。”百里弈问:“现在吗?”访菊见百里弈不大情愿,低头怯生生地说道:“是的。”百里弈道:“你回去说我正在换衣,随后就到。”
百里弈走进书房,沈铭已经在了。
百里不器笑道:“你可算是来了。”百里弈问过安后,问:“爹有何吩咐?”百里不器道:“听访菊说,你是因为要换掉粘满稀粥的衣服才耽搁的,好好的,怎会粘上满身稀粥呢?”百里弈笑道:“自然是弈儿贪吃,不小心打翻了碗,这才洒了满身的稀粥。”百里不器大笑。
沈铭见百里弈谈笑自若,看着她的手臂,心中疑惑。
百里不器道:“可有烫着?”百里弈道:“那粥是凉的,怎会烫到。”百里不器走上前,握着百里弈的手臂道:“现在天还冷,可不许贪吃凉的了。我今天要你们来,是要告诉你们,老夫人和陈老夫人挑了一个晚上,终于选好了黄道吉日,日子就定在下月初九。咦,弈宝贝,你怎么了?满头是汗,脸色也不对,不舒服吗?”
沈铭拉过百里不器,令百里不器握百里弈手臂的手也随即移开,沈铭道:“表妹是怕您等急了,一路跑了来,这才满头大汗,您还是让她回去歇息吧。”百里不器哈哈大笑:“贤婿如此体贴我的弈宝贝,看来这桩婚事对极了!”
百里弈勉强一笑,便告退走出,走了一段路,忽然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走在后面的沈铭忙赶上前,见百里弈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嘴唇也咬破了,他蹲身捋起她的右袖,只见她右臂红肿得厉害,很多血泡已被磨破,流出血水,沈铭飞指点住她上臂中府、云门、天府三处穴位,令她一时感觉不到疼痛。
百里弈悠悠醒转,见沈铭正目不转瞬地看着自己,脸上横溢关切之情,四目相接,百里弈心中一动,忙将目光避开,欲以手撑地起身,发觉手臂麻木,低头一看,臂上已被上药,惊问:“我爹知道了吗?”“没有,你爹不知道你受伤的事。”百里弈吁了口气,惊道:“你……你帮我上的药?”沈铭微一点头,百里弈怒道:“你胆敢对我无礼!”说着,扬手便要打人,苦于右手无力,动弹不得,左手扬起,却被沈铭一把抓住,道:“真不识好歹,我若不替你上药,你手上伤势势必越来越重,倘若其他人替你上药,你受伤一事难保不传入你爹耳中!”
百里弈心下觉得有理,忙要挣脱沈铭的手,却又挣脱不了,低头道:“你松手。”沈铭省觉,微微一笑,柔声道:“你怎地这么怕你爹知道?”
百里弈起身背对着他低声道:“谢谢你帮我圆谎,如果让爹知道,连婆婆就惨了。”沈铭道:“寻梅只是顶了你几句,你就如此残酷地惩罚她,连婆婆把你的手烫成这个样子,你都疼得晕过去了,如今还这么帮她,你对这二人的态度也相差太大了。”
百里弈道:“寻梅口无遮拦,率性而为,得罪我事小,倘若有一天把不可得罪的人也给得罪了,丢的就是性命了,我重重罚她是想让她记住这个教训,从此能够小心谨慎。连婆婆对百里山庄忠心耿耿,我若为这点小事罚她,岂不叫人寒心?况且如今她年纪大了,差事少了,下人们因此不大瞧得起她,我有意指名让她做一些轻活,为的是让其他下人认为她还受用,如此他们也不敢小觑了她,也让连婆婆自己觉得她还是中用的。”
百里弈转身见沈铭正怔怔地望着自己,薄嗔着道了个“你”字,便要走。沈铭拦住道:“弈儿,我问你个问题。”百里弈道:“请讲。”沈铭略一迟疑,道:“你为什么这么不愿意嫁给我?设计我不成,还要和我赌约!”
百里弈指了指项上的大金锁道:“喏!这么个又笨又沉的劳什子累了我这许多年,‘秦诤’二字,我想想就有气!嫁谁也不能嫁‘秦诤’!”抬头见沈铭若有所思,百里弈笑道:“我手上有伤,赌约之事延后三天!唉!你下午陪我出去玩好不好?”
沈铭诧异道:“陪你出去玩?”百里弈佯嗔道:“你不乐意?”沈铭见百里弈明眸忽闪间,略过一丝狡狯的神色,心道:“就_4460.htm你这小鬼,我还怕你耍花招?”笑道:“乐意,当然乐意,在下求之不得!”
百里弈钻进熙熙攘攘的人群,回头对沈铭道:“快跟上!里边在耍杂耍,咱们进去看!”有杂耍班在表演魔术,百里弈兴致勃勃地观看,只见有人走进铁笼子,又有人将许多把锁锁上,那人锁上后对沈铭道:“这位公子,您来查看查看,这锁可是真的?”
沈铭迟疑不决,百里弈忙把他推了上去,沈铭看了看锁道:“是真的。”那人把一块大黑布蒙上,一揭黑布,人竟不见了,百里弈拍手叫好。那人对沈铭道:“这位公子您来试试如何?”
百里弈见沈铭略有所思,道:“胆小鬼,我来!”沈铭不愿百里弈身入险境,忙道:“你不行,还是让我来吧。”沈铭钻进笼子,那人锁了十余把锁,又加锁十余把,锁好之后,目视百里弈,百里弈负手大摇大摆地走上前,笑道:“表哥,你这样算不算被我抓住了?”沈铭疑惑道:“什么抓住?你不是说赌约延后三天吗?”
百里弈格格娇笑,道:“你没听说过兵不严诈吗?况且我们击掌盟誓时说好的是今天!”沈铭猛然醒得这几个耍杂耍的人是百里弈买通的,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道:“就凭这铁笼子也想困住我?”他抽转笛剑,运劲一挥,铁笼子竟被生生地削成两半,向两旁重重倒下,围观者莫不瞠目结舌,百里弈不服气地说道:“这笛子是件宝物,你凭借了它,怎算得好汉!”
沈铭笑道:“你刚刚还说兵不厌诈,我可没诈你!”百里弈心觉他离了笛剑,会容易对付,于是笑道:“你这把削铁如泥的宝贝,我甚是喜欢,你将它送了我吧!”沈铭道:“不给!”百里弈满心以为自己向他索要,他为了讨好自己,必定会给,不料他当众一口回绝,心中甚是不悦,又兼颜面无光,秀眉一扬,道:“明天卯时城东红叶山山顶见!”沈铭道:“卯时?说好明天的辰时便见胜负,一个时辰够吗?”百里弈道:“时候到了,你便知够不够了。”说完便气呼呼地钻出人群。
沈铭踏上红叶山山巅,此时的红叶山满山苍翠,并不见一片红叶,行至山巅,山风猎猎,吹得衣袂翻飞,百里弈早在了,她站在山巅之上,负手而立,目视远方,凛然有其父气派,听到动静,她自语道:“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滋味果然妙极。”然后回身笑道:“你来得很准时。”
沈铭上前走了几步,身旁两侧凌厉的风声骤起,只见两边各有一张竹筏飞来,竹筏上安有钢针,沈铭足尖一点,身子快速往后斜退,突然脚下一空,落入陷阱,陷阱中钢针林立,沈铭翻身俯卧,以手脚相撑阱壁,钢针离身不及七寸,忽然哗啦啦一声巨响,陷阱上空有大树倒下,眼看就要覆盖住陷阱的洞口,沈铭右腿一扫,两脚分叉撑在阱壁,此时凌空而坐,双掌运劲上举,托住树干,树干压得他向下滑落,腿脚离钢针相距仅仅一寸,沈铭惨然道:“弈儿,你竟要置我于死地!”百里弈道:“我怎会置你于死地,只是把你困在陷阱里而已,只要你服输,我自有法子搬开大树,救你出来!”沈铭冷道:“你在陷阱里安插毒针,这还不是想置我于死地!”百里弈奇道:“你胡说!”沈铭深吸一口气,凝神运气至掌,内力暴发,大树竟被震开,沈铭随即跃出陷阱,面有怒容。
百里弈大吃一惊,连退数步,急道:“你别过来!你赢的只会是一具尸体!”说着竟向山崖下纵身一跃,沈铭大惊,飞扑过去,跟着跃下山崖,一手抓住百里弈,一手牢抓崖上一块凸起的岩石,凝神提气,足点崖壁,几步翻跃上崖,站定后,厉声道:“你简直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跳下去,必死无疑!普天之下,能在这种情况下救你上来的没几个!”见百里弈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沈铭怒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百里弈扯扯沈铭的衣袖,笑道:“你输了。”
沈铭低头一看,只见百里弈的手正紧抓着他的袖子,沈铭怔了怔,凄然道:“你竟拿命来赌!你预备不是我死,便是你亡!早知你宁死也不肯嫁,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想要娶你。”他说着缓缓地从腰间取出一枚金光闪闪的钥匙交到百里弈手中,又从怀中取出一纸红艳艳的婚书,运劲往上空一抛,那封婚书瞬间化为片片纸屑,如同红蝴蝶般漫天飞舞,好不凄艳壮观。
百里弈看着沈铭离去的身影,又看看手中的金钥匙,心道:“我自小好胜,每回胜人,都能令我无比开心,可这一次,我明明赢了,怎么反而不开心了?累我多年的金锁终于可以卸下,这不正是我日夜所盼的吗?我应该很高兴的,怎地高兴不起来?”她想着经过陷阱,低头一看,见陷阱里布满绿森森的钢针,脸色大变,心道:“我并没有让人在陷阱里安插钢针,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做的?难道是大师兄?可他已经不知去向了,难道他并没有离开大阙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