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绎闻言目瞪口呆,心里一阵狂喜:“想自己从记事起便如风中飞絮,水上浮萍,四处飘荡,无以为家,就是做梦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还能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可人生恍如梦幻,世事殊可预料?现而今这天鹅般的好事的的确确就落在了我这只癞蛤蟆头上,更何况像慕容悦君这天仙般的美妙人儿,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万中无一呀!我是在做梦么?”思及此,_4460.htm骆绎更是怀疑眼中所见耳中所闻是否属实。于是下意识地想伸手掐自己一下,看看是否只是做梦。
手刚一动,骆绎骤然惊觉,自己一直抓着人家姑娘的柔荑,当下如梦初醒,“啊”地一声抽回双手,一张老脸红得酱爆猪肝也似。
慕容悦君深埋螓首,轻轻抽回柔荑,不敢说话,也不敢大声呼吸,全然一副小女孩儿情状,羞不自胜。
二人一时无言以对,相隔数尺,虽呼吸互闻,却又咫尺天涯,僵在当场,个中尴尬,无以复加。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忽然被一阵“咕咕”声搅醒,却是骆绎肚子所发,想来是饿得紧了。这时鸟肉也已散发出扑鼻香味,委实教人抵挡不住。
“骆大哥饿了么?吃点鸟肉吧,这鱼汤太烫了些,须得晾一会儿。”慕容悦君轻轻递过鸟肉,情深款款地劝道。骆绎心中窘迫自不必言,当下又不便拒绝,只得红着脸道了声“多谢”,将鸟肉接过。慕容悦君眼见若此,但笑不语,自行取过另一串鸟肉,和骆绎一起细嚼慢咽地吃将起来,而后又用了些鱼汤。酒足饭饱之后,二人吞吞吐吐、忸忸怩怩地叙了会儿话,便瞌睡虫犯脑,各自沉沉睡去。也不知过了几许时候,骆绎幽幽醒来。其时月正中天,土地庙中火光已微,行将熄灭。
骆绎揉了揉眼睛,四下扫望,但见慕容悦君双手环抱胸前,坐靠墙边,双眼微合,已然睡熟了。骆绎见她身子微缩,睫毛上挂着几滴水珠,颤颤巍巍的,也不知是露水还是泪珠,教人心里委实不忍,堪称我见犹怜。
不知怎地,骆绎心里蓦地涌起一阵冲动,想要将慕容悦君拥入怀中。可刚一动,又觉得自己乘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委实无耻龌龊了些。然而他哪里知道,这一切全都逃不过慕容悦君的慧识。须知慕容悦君几经厮杀,每每险死还生,是以警觉性之高,纵是睡觉,也与醒时一般无二。
慕容悦君先见骆绎欲要亲近自己,正自犹豫是否拒绝,忽又见他生生顿住手脚,憨态可掬,教人忍俊不禁。但又念及他对自己的敬畏,慕容悦君心里又是一阵莫名失落,笑到嘴边,却又转化成愁。­;正当他二人各怀心思,神思不属之时,庙外忽地传来一声轻咳,咳声沉郁,隐隐有种大厦将倾之感。慕容悦君闻声立马惊醒,跳也似地勉力站起,背靠墙壁,一双明眸瞬也不瞬地盯着门口。­;骆绎见慕容悦君骤然醒来,虽不知所为何事,却也不敢过问,只能随她站起,立在其侧,将她堪堪扶住。盖因他二人身上均有旧伤,虽相扶相搀,却是颤颤巍巍,瞧来好不凄凉,教人欷歔不已。
这时,从门口进来一人,但见他花白头发散披肩后,身材一般,略微发福,面色腊黄,两眼无光,一副行将就木的病样。这人身着青灰色儒衫,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拄着一根裹着黑布的拐杖,全身上下很是俭仆,若非他腰带上悬着一枚精雕细琢的汉白玉凤形环佩,还真与寻常穷儒一般无二。
“常听人说玄水仙子天生丽质,色绝古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仙子在前,老夫这厢有礼了。”来人将慕容悦君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含笑,施了一礼,看向骆绎,问道,“不知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骆绎见问,正要作答,却被慕容悦君拦下,只听她道:“朱雀灵王殷不凡?未曾想,我慕容悦君一介弱女子,竟还劳动明教四大灵王之一的朱雀灵王亲自出手,真是死也不冤了。”
“嘿嘿,”那人闻言冷笑道,“慕容仙子当真蕙质兰心,想老夫十八年未下承明绝顶,识者更是寥寥,不知仙子是如何识出老夫的?”慕容悦君冷泠一笑,道:“殷灵王此言差矣。光明婵娟,系出一脉。悦君不才,忝居婵娟盟五行使女之玄水位,若连‘同门’殷灵王都见而不识,传了出去,江湖中人岂不笑我婵娟无人?”
殷不凡自然知晓慕容悦君言下讽意,当下也不着恼,微微一笑,道:“仙子见识自然不凡,老夫却是年老眼花了。只是老夫闻说婵娟盟自盟主水若寒以下,皆是英雌。百多年来,虽巾帼而不让须眉,却不知贵盟之中何时也收纳了男弟子了?莫非深闺寂寞,姊妹们有些按捺不住了?”
“老贼放肆,”慕容悦君闻言气得脸色发青,叱道,“我婵娟盟了虽尽是些女流之辈,行事为人也参差不齐,可哪个没有羞耻之心,不像有些人,头顶着光明正义的幌子,背地里却尽干些肮脏龌龊的腌臢事;满嘴的仁义道德,却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住口!”殷不凡闻言怒火攻心,暴喝一声,道,“我光明教众,磊落直率,哪里容得你这小浪蹄子胡乱编排,信口雌黄。识相的,赶紧交出光明令,老夫念在你是妇道人家的份上,或可留你全尸!”
骆绎见他二人时而和颜悦色.亲如一家;时而又剑拔弩张.仇深似海,甚觉奇怪。不过从二人的言谈中不难发现,他们原是一家,而后因为种种因由分了家,如今却是为了一件家产之类的物事闹不愉快。想通这一节,骆绎勉强一笑,拉拉慕容悦君,说道:“悦君,对老人家说话怎能冷嘲热讽的,何况原本就是一家人来的。老人家又是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你能让着些就让着些。老人家你也是,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不好好地安享晚年,还巴巴地跑出来和做小辈争个甚么气哩?能看开些就看开些吧!”
慕容悦君初时听骆绎东拉西扯,甚觉恼怒,本欲出言喝止,但听到后来,却是他在明里暗里地损咒殷不凡,当下展颜一笑,给了骆绎一个赞许的眼神。
殷不凡身为明教四大护教法王之一,修为之高,自不待言。饶是如此,听了骆绎的话,殷不凡也气昏了头,当下撇开身份,左手自身后抽出,一掌拍向骆绎胸口。
只眨眼的工夫,骆绎便觉眼前一黑,一阵劲风扑面而来,胸口若堵,不住翻滚,蓦地喉中一甜,一口鲜血涌上喉头。骆绎虽眼不能视物,心中却是空明:“此番怕是要了小命啦!”
正当这时,骆绎忽觉脚下顿空,身子纸鸢似地向一旁飞了出去。撞上土墙,痛得骆绎五内翻腾,睁开眼睛,却见慕容悦君已和殷不凡战在了一起。原来慕容悦君见殷不凡不顾身份地向骆绎下狠手,情急之下,一掌击向殷不凡,一掌将骆绎推了开去,这才侥幸救了骆绎性命。
这边慕容悦君与殷不凡战得正酣,双方以快打快,各施巧妙身法,围着火堆你来我往,均是招招凶险。慕容悦君本是婵娟盟五行使女之一,精通玄冰真气,较之殷不凡,或许不及,可若要论出胜负,至少也在千招开外。二人本该旗鼓相当,难分轩轾,可如今慕容悦君受重伤未愈在前,顾忌骆绎安危在后,战不几合,便渐感难支了。
殷不凡何许人也,当此良机,焉能不一鼓作气。是以心下一横,猛推一掌,将慕容悦君迫开,随即抖开拐杖上的黑布,露出一条亮银长枪来,迎着火光略一抖擞,枪身上两个篆字异常醒目,赫然便是“天命”二字。
殷不凡微微一笑,将身一纵,“天命”电闪而出,直奔慕容悦君胸前膻中穴而去。其势若闪电,恰似金翅凤凰浴火重生般威严赫赫,神气不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