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无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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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阴荏苒,我上山已经三年了。

    我用三年的时间从级别最低的青衫弟子成为紫衣弟子,处子锦瑟她们也都顺利换上紫衫,除此之外,我们几乎每个人都发生了很大变化。

    我的长发已能及腰,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眼波顾盼流转,樱唇微启,呵气如兰。

    谁还敢相信这就是那个三年前瘦得皮包骨,像个小叫花子的小女孩?

    处子和锦瑟也长成了两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

    处子身上愈发散发出一种高贵的气息,面如白玉,灵眸如星,她善吹白脂玉箫,常常一箫在手,旁若无物。

    锦瑟愈发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媚气,平时她总是抄着手,看上去懒洋洋的,细长的眼睛眯缝着,像一只刚睡醒的猫咪。

    我们的腰肢、手臂、大腿都柔软得像蛇,曲子响起,我们便是这世上最曼妙的妖精。

    除了跳舞,我们还学习音律、诗词歌赋、书画,棋艺…这些会让我们的舞步更加富有神韵。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午课刚刚结束,所有的弟子都在大殿等候掌门师尊的训话。

    突然有人来报,山下来了个女孩子,在山门前长跪不起,说是一定要加入本门,否则宁愿跪死在山门前。

    师尊让把人带上大殿。

    女孩子的腿已经跪得血肉模糊,蓬乱的头发挡住了脸。她一进来就又扑通一声跪下,膝盖骨撞击在地面上的声音让人心颤!

    师尊让她抬起头来,女孩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慢慢抬起头…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黄黑干枯的脸上五官仿佛商量好似地挤在一起,眼晴是一条缝儿,厚厚的嘴唇好像马蜂叮过,就是这么一张脸上还长满了发红的痘子。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我清楚看到几个弟子的脸上满是鄙色。

    女孩紧咬下唇,一言不发。

    师尊挥手止住我们的喧哗。

    “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加入本门?”师尊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白细柔嫩的手上十个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请师尊允许我献丑。”女孩声音低沉。

    “师尊,弟子愿为她合曲。”是处子,话音刚落,她已吹起箫来。

    女孩开始起舞…

    我们再一次目瞪口呆!

    从未见过如此曼妙的身材!

    从未见过如此优美的舞步!

    我的手指慢慢抽紧,说不上心中什么滋味,偷偷看了锦瑟一眼,她脸上还是一副懒散的神情,可是眼里射出一种奇异的光。

    众弟子皆是你看我,我看你,脸上说不出是嫉妒还是庆幸。

    如此灵活的身段,如此美妙的舞姿,却偏偏属于这样一个女孩!

    老天造人时,可否是睁着眼的?

    一曲终罢,处子收起玉箫,我分明听到她的一声叹息。

    师尊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过了好一会儿,她慢悠悠地开了口:

    “你的这身功夫从哪里学来的?”

    “没有人教我,我家住在半山腰,早上跟着山上传来的音乐自己胡跳的。”

    听了这句话,每个人的脸上都现出挨了一记耳光的神情。我想起自己搬腿时的辛苦,脸上发热,锦瑟咬住下唇,懒散的表情一扫而光。

    “难为你了。”师尊轻叹了一声,回过头问道:

    “谁愿收她为徒?”

    这天蒹葭有事下山了,剩下的五位白衣弟子面面相觑。

    事情明摆着,如果没有人愿收她为徒,这女孩怕是白走这一趟了。

    “弟子愿担此任,_4460.htm教导这孩子。”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突然响起,是窈窕,不会吧!

    女孩抬起头看了窈窕一眼,又低下头去。

    我冲处子吐了一下舌头,处子笑了,是苦笑。

    窈窕绝不会如此好心,姑且不说她打什么鬼主意,就说这女孩让她教导,已经是大不幸。

    “就这样吧,从即日起你即是本门弟子,师从白衣大弟子窈窕,也不必从青衫开始了,直接从紫衣学起吧!”

    什么?直接从紫衣学起?我们每一个人为了升为紫衣弟子吃了多少苦头,她初次上山,只凭一支舞就是紫衣弟子了,众人脸上皆露出忿忿不平的神情。

    我当然也很不服气,但凭心而论,以她刚才那一舞,做紫衣弟子绰绰有余。

    女孩脸上闪过一丝喜悦。

    “但是――”师尊的语气忽然提高。

    “你从今天起须时时戴上面具,不可以本来面目示人!”

    师尊的话像是一个嘴巴子打在女孩脸上,她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最后重重磕下头去,撞地有声!

    “谢师尊收留!”

    “你叫什么名字?”师尊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道。

    “弟子叫珍妞。”女孩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不要再叫珍妞了,从现在起你叫做无颜。”师尊漫不经心地说。

    女孩再次重重拜下去:

    “谢师尊赐名!”

    无颜,无颜,真是别样的侮辱!

    窈窕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向无颜一招手,无颜低头走过去,浅浅地一揖:

    “见过师父。”soudu.org

    窈窕显然对无颜的无礼不满,在她看来,自己无疑是无颜的大恩人,可无颜一点感激的表示都没有。

    恨恨地扯出一张面具,重重地罩在无颜脸上,无颜从此真的无颜见天日。

    师尊一摆手,众人散了。

    无颜低着头,跟在窈窕后面,脚步看上去很沉重。

    我们几个追上去,围住无颜,一时间七嘴八舌:

    “我叫脱兔,你的舞真是自己学的吗?”

    “你学了有多久?”这是锦瑟。

    无颜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才冷冷地说:

    “关你们什么事。”

    说完快步向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只剩下一脸尴尬的我们。

    晚上蒹葭回来了,听说了无颜的事,一言不发,好半天才喃喃自语道:

    “孽障、孽障…”

    无颜就此成为本门弟子,但她从不和我们一起练功,也从不和我们说话,脸上的面具成为她唯一的表情。

    她甚至不甩窈窕,好几次看到窈窕气急败坏地在后面追她,手里拿着一件被剪得七零八落的衣服,我们都捂着嘴偷笑。

    可是过几天我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我们的衣服也遭此厄运,无一幸免,不但如此,洗脸水还常常变成绿色,上面浮着死蜘蛛,我的头油被换成臭猪油,处子的白玉箫被涂了一层黑漆…

    无颜惹起了众怒,师尊下令,让她住在远离大家住处的弃园――一个已经荒弃了很久的小园子。

    从此几乎见不到她,我们也渐渐忘了有这么个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