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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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小秋送他到汽车站,郑丙春坐晚班的车赶回淄博,明早一二节课,难得一见的许导师许教授亲自来指导他和另外的三个研究生,他绝对不能缺席。导师们都很忙――忙着自己的学术生意,学生们的确是难得一见自己的导师,这反倒是一件不正常的正常事儿了。

    走了几分钟,郑丙春打破沉默,说,“你不到外地演出的话,就是在济南居住吗?”

    “是的,济南,就相当于我的家一样,我想,将来我的家也可能安在这里。”

    “你是说你要找一个济南当地的小伙子成家?”

    “这个也有可能。只是,只是可能性不太大。”

    “为什么?”

    “济南当地的,谁愿意找一个外地女孩儿做老婆呢?”

    “那就找一个在济南打工的,和你门当户对,这个对于实现你的居住地理想,应该是容易的吧?”

    “应该是。”

    郑丙春神秘一笑,“我要是济南当地的,我就愿意找一个外地的女孩儿做老婆。,而济南当地的女孩儿成为我次要的选择了。”

    袁小秋温情的看着他,“可是天下的男人未必都像你这样具有人文胸怀――假如你现在说的不是什么伪装的话的话。”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我惨啊!干吗是伪装的话呢!”郑丙春停了一下,“说真的,我将来可能选择济南做我的居住地,原来只是一念之想,现在我好像绝对倾心向往了。那么,这么说,我成为你要找的小伙子,也有了可能性?”

    袁小秋笑笑,“但这种可能性不踏实,微乎其微。”

    “这就不符合你了,小姐,哦不,女孩儿,你的汉语动能完全可以使这种可能性变成现实性。”

    “我是在意并积极挖掘汉语动能,但是,这是有前提有限度的。很多情况下,语言动能的真正作用,是解决人的心灵安慰,精神问题,相当于人的信仰,这就足够了,对现实的影响并不是万能的。很多情况下,它在现实面前就是无能为力的。例如,我说我要中大奖,立马就能中上,这可能吗?”

    “看来,你不是孤注一掷者――你那么喜爱汉语动能结果你仍能保持清醒认识到局限,我喜欢你的妥协和协商的风格。”

    “妥协和协商?这个说法不错。我呢,最大限度的发挥母语情感下的母语动能的积极作用,如果能达到一种语言人生的程度,让汉语在我的生活中发挥重要的作用,达到汉语人生的程度,我就想当满意了。”

    “语言人生?汉语人生?”

    “对呀!积极发挥语言动能的人生,任何时候人都不寂寞。很简单,当然它也是一种财富人生,当然,它不是那种实体人生。与实体人生相比,我们更需要语言人生,而且任何实体人生,其实就是语言人生。”

    “我的人生也是语言人生,其实谁的都是,但并不是谁都能这样明白无误的意识到,意识到了,也未必都能这样积极的把语言当回事儿。”

    “这既是人生观乃至世界观的一种新的理解,也是方法论――而我们一直以来只是注重汉语的方法论,而忽视了她的价值论。”

    “那么,这就是一场革命――来自于语言的一场革命了?”

    “一提‘革命’这个词汇,由于我们过去的误用,让人胆战心惊。但,我们的人生确实需要革命,那就是语言革命。”

    “语言革命?你这样提是否可以和语言学家们的理解一样?”

    “我有我的理解,因为语言不光是语言学家们的事情,是全体使用语言者的事情,每个人的观察、研究的视角都不同罢了。但是再不同,语言的情感都是相通的,汉_4460.htm语的激情都是具有感染力的。只有不再把语言当作媒介而当作目的的时候,只有不再把文学当作工具而当作目的的时候,真正意义上的语言革命才会发生。汉语,是我的信仰,是我生存的价值观和方法论的目的。所以,我的语言革命就是我的人生革命,二者是有本质上的相通的。”

    “不错,我也是这样的观点。”

    郑丙春哈哈笑,“又是语言问题!暂停!你别转移我的话题,刚才我说到我要成为你要找的济南的小伙子,你有什么感想?必须回答我。”

    “没什么感想,只是我还是说我喜欢济南。”

    “可是我不太喜欢!但是为了你我也喜欢它了。”

    “为什么不喜欢?济南这几年的变化很大啊!而且越变越好,天桥满空都是。”

    “但是,它街道狭窄,建筑物密集,一点让人想象的空间都没有,一到了济南,我就有种喘不过气儿来的感觉,真的――你听我喘气,多粗――最要命的它没有什么风味儿和风格,没有历史上形成的独特而持久的东西。”

    “那你错了,大明湖、趵突泉,灵岩寺等等风景,哪一个没有深刻的文化内涵?泉城的‘泉’字,难道不是它的独特性?”

    “但是,泉水呢?如今人们还能看到咕咕喷涌的泉水吗?”

    袁小秋的脸色暗淡了下来,“是的,没有了咕咕的泉水,济南,还真就是失去了自己的独特性了。那么,泉水,都哪里去了?”

    郑丙春的脸上泛起了光晕,“该说说我喜欢的地方了。每次到济南来,我就像是感觉自己到了哈尔滨,把不喜欢的很奇妙的感觉演化为喜欢的,人的情感神奇的支持着人的想象走向深入。”

    “哈尔滨?”

    “到了一个异乡的省府,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起家乡的省府。到了济南,每次,我都想起了哈尔滨,我,真的――”他看上去很激动。

    “哈尔滨,你很熟悉?”

    “不,就是回家时,在那里倒车,在车站那一块儿巴掌大的地皮上,就能感觉到整个城市的魅力,没功夫细走,但我想将来会仔细仔细游览的,因为,那时我身边肯定会有个人,值得我如数家珍一般,把我梦幻中的城市的现实的优美的模样一一展现给她看。”

    袁小秋看着他,又很快移开目光,“那你就说说,哈尔滨究竟有什么好?什么东西可以称得上是它独特而持久的特点?”

    “一座座历史悠久的大教堂,沉钟响彻黄昏,忏悔的故事每天都在翻新;一条浪花里飞出欢乐的歌儿的松花江,就轻轻睡在城市的床边,那滔滔的白水不但无尽的解决着人们的生理需要,而且也无尽的解决着人们的精神饥渴;一片片硕果累累的黑土地,不但握有秋收从不偷懒,而且给人们以开阔地带的享受,让人感觉空间上不再挤压人们的胸膛,雪花大约在冬季准时以棉被相赠;还有――”

    “够了,我又不是诗歌爱好者,而且我的耳朵听不惯毫无休止的、虚无缥缈的炫耀之词!你真不实际!”说完,袁小秋气鼓鼓的往前走了。心里在想:我该组织什么样的词汇句子赞美我家乡的省府呢?这臭小子,难道我的济南,我的济南就成了他的哈尔滨阴影里的花朵?

    郑丙春跟住了她,“好,我们不谈这个话题了。”

    袁小秋停下,笑着说,“为什么不呢?听着你炫耀你的家乡,也是一种享受嘛!我对我的家乡虽然拒绝炫耀,但是我爱的无言和深沉,对它的爱的本质的向往,一点也不比你的炫耀差。”

    “既然是爱,既然是爱的深沉,那就用语言表达出来,不然,太憋闷了。”

    “我会的,当然会用语言表达出来。你以为就你会呀?”

    “我就喜欢你对母语的这个积极的态度――既然感觉到好,那我们都用可爱的汉语把它表达出来,不然,我们的汉语真的是狭窄、枯萎、凋谢了啊!当然该沉默的时候还得是沉默――语言和人一样,有身体有嘴巴,就有累了烦了就该有休息的时候。”郑丙春脸上又笑嘻嘻的,“不说这个了,说点重要的,关键的话吧!你想知道这个人,将来的一天当我再次回到哈尔滨――东方小巴黎一样的这个富含魅力的城市,我身边的这个人是谁吗?”

    袁小秋看着他,“爱是谁是谁,与我无关。”

    “干吗呀妹妹,还生气啊?”

    “别叫我妹妹,我不随便管男人叫哥哥。”

    “可是我对于你来说,并不是随便出现和随便存在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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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个不随便?”

    “我们都感受到了对方的语言,确切的是,我们都感受到了汉语的魅力和情感。而且,更为重要的我们都把语言革命当成富含生命激情的人生革命。从此,我们的人生就将是像汉语的音乐性那样的诗性人生。”

    “这就是不随便?”

    “这,就足够了。不但不是随便,而且还是特别的精华,从语言中抽出生活的精华,从我们的可爱的韩汉语中抽出的精华,怎么的都属于人生的精华。”

    “你说的够精华,但是――”袁小秋接着向前走,郑丙春一下子上前抓住她的手,“你跑不掉了,这次,你说什么也跑不掉了。”

    “是吗?我没有打算跑。”

    “那,我们结婚吧?”郑丙春脸红了起来。

    “你不会拿我当作一个虚幻的对象,以婚姻的方式研究,什么来着,哦,以婚姻的具体形式来研究抽象吧?”

    “研究那是一定的――而且人类存在的主要目的就是一代一代生生世世的研究继续,不然怎么能积累起那么多的知识体系!但是,这不耽误我们结婚,因为,具体的出现这不耽误抽象的深入。抽象,就像是一朵红花,还得绿叶陪衬――”

    袁小秋抽出双手,笑眯眯的看着郑丙春,“你不但是哲学家,而且还是诗人。”

    “从本质上说,哲学家天生都是诗人的。”

    “那我明白了,你其实是需要具体,而不是需要我这个人。”

    “哪里,都一样。你是依附在具体上的,具体也是依附在你身上的,我们都是这样。人不但是语言的载体,也是哲学的载体。没有了人,哪里能有我们对哲学的认识,对世界的揭示,乃至对语言现象和本质的揭示!”

    “不管具体是不是像鬼魂一样依附在我身上,那么,我告诉你,我不是绿叶,也不想去陪衬什么红花。”

    “小姐,不,女孩儿,你又多想了不是!”

    “我没有多想,而是事实如此,或者说事实非常顽固。”

    “这简单,那就用更为顽固的事实去冲破你说的顽固的事实。”郑丙春镇定了内心,“你听着,妹妹,我会用更为顽固的事实去冲破你所说的顽固的事实,请给哥哥一个机会,不管这个机会多么渺茫,也不管这个机会多么的艰难!”

    “更为顽固的事实?你是指――”

    “海枯石烂终不悔的汉语里的爱情观。”

    “哈哈,你真是一个蛮有语言和生命激情的人啊!”

    “刚刚被你革命了嘛!是语言,不,是母语的激情。受你启发,跟你学的。”

    “什么?跟我学的?”

    “你这么健忘?罚你,你让我抱抱你?”

    “那么,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说完,袁小秋立刻走了。

    “哈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