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现场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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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相互挤压

    天色已暗。

    家门口,一胖一瘦两男人堵住了我回家的路。

    警惕之弦立即紧绷:打劫?绑票?谋杀?......其实这些年炒房炒股我也没赚多少钱,露富不露富都不至于名声在外,反正这年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我看清了,年纪小点的,粗短;年纪大点的,细长。

    “哎呀,终于找到你了,庞先生!”粗短细长异口同声,还一左一右地抓住我的手拼命摇晃。哦,声音热情,举止友好。

    粗短开始介绍细长。细长的名字喊起来顺口听上去刺耳,叫猪尿泡,说是他们城市电视台妇女节目的什么懒母长,还说猪先生人很随和,可以叫他懒母长,也可以叫他猪尿泡。

    “猪尿泡?是实名还是绰号?”由于自己名字的特殊性,我对人名一向很有兴趣。

    “实名,也是真名。”细长的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名字取得不好,原来爹妈取的是猪泡尿,后来我自己改为猪尿泡,一字颠倒,意义不同。”

    我知道这里有误,但南方普通话的效果就是这样。

    “庞先生,这是我的名片。”

    一张精致的纸片,上面写着:城市电视台“负距离”栏目,栏目长,朱了跑。

    “哦,不是猪尿泡......挺可惜的......”我的第一反应是大大地遗憾,至少我觉得他爹妈的“朱跑了”比现在的要好。

    “可惜什么?”

    “不是可惜,是可喜。你的名字好听,可贺可喜!”我想不笑但还是没忍住,“呵呵,有意思......懒母长,哦,栏目长?就像厂长院长一样,是负责一个栏目的长官......嗯,也不是什么妇女节目,是‘负距离’栏目。‘负距离’?不是‘零距离’?没有搞错?”

    “没有搞错!”

    “那小铁嘴呢?”

    “小铁嘴?上次小铁嘴把‘寻找好心人’节目搞砸了,后来该栏目被取消,他人也不知去向。”

    “哦......其实小铁嘴还是很敬业的。”我有些怀念。据楚贝反映,那辆进口电动车至今车况良好。

    “庞先生,是这样。‘负距离’是我们新创的一档人文纪实节目,重点突出人与人之间的交融与渗透。”朱栏目长激情已被点燃。担心我难于理解,他一边嘴说着一边还用手加进许多肢体语言,“‘零距离’强调的是人与人的亲密无间,‘负距离’揭示的是人与人的重叠与融入。请你打开思路仔细想想,当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时距离为零,而当两人相互挤压后进入对方的身体,此时两人的距离就变成负的了。所以,‘负距离’比‘零距离’更尖锐更深入更透彻。”

    让我打开思路仔细想想,我就不能不想......挤压?相互挤压?是人在相互挤压?两个男人或两个女人在一起相互挤压显得异怪,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相互挤压应在情理之中。这一情景不难想象,我和楚贝相互挤压而产生的结果就是‘负距离’,啊,美妙无比的时刻......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我问:“这是夫妻性生活专题节目还是广义上的男女爱情节目?深更半夜播出?”我知道目前电视台在深夜播出的类似节目还有“今夜不设防”和“夜半悄悄话”等等。

    “男女老少都适合。本栏目不单有男女爱情,而是囊括人类感情。每周五晚八点的黄金时间播出。”朱栏目长的激情继续燃烧,“‘零距离’只是肌肤相磨,那始终是表面的接触;而‘负距离’是由表及里,相互拥有,最后实现心与心的相撞!”

    朱栏目长一定是体察到了我的疑惑,又补充说:“当然了,我们强调的是人的思想与情感方面的嵌入,与人的身体及其它器官关系不大。”

    “那你找我......”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我们慕名而来!”朱栏目长打断我的话,“我们一直非常关注你目前正在进行的这个案例,我们已经暗中跟踪好几个月了。现在,我们非常渴望同你合作搞一台节目,就当前大家关心的房地产及其法律问题来一次深刻解剖。”

    “本案例适合你们的‘负距离’?”

    “完全适合!”

    我总算明白了。

    接下去我们谈了近一个小时,谈得海阔天空五花八门。朱栏目长说,这台节目的焦点就是房市中引发的一些具有典型意义的法律纠纷,以便让更多的人从中受益。他告诉我,之前他们找过了虞法官和善律师,已经得到了他们十分爽快的支持。我提醒他还有老詹头和老费,他说那两人正是下一个要谈的对象。结束时,朱栏目长一再强调,说我思维清晰,口才一流,素养极高,还说他对节目大获成功充满信心。我问大获成功的标志是什么,他说最重要的标志就是播出后社会反响热烈。

    朱栏目长再三恳求我一定要去,我答应了,算是对“小铁嘴”的纪念。

    我们约好,三天后的周六晚八点整在电视台一号演播大厅上演直播。朱栏目长充满信心地说,那将是鲜活推出!

    2.天鹅湖畔

    周末楚贝要约我吃饭,我说今晚我要上戏,要他们一家老小今晚哪儿也别去就蹲在家里看电视。

    房产买卖纠纷案的全套班子今晚都搬进了电视台。在电视演播大厅旁一条过道里,虞法官和当事人亲切相逢。老詹头没来,善律师说他害怕出镜。看不出善律师有什么不良情绪,而他是有理由不高兴的,因为万律师交来的那两万元钱里就有他的一半。

    电视演播大厅就是舞台,舞台对面人头一片,现场少说也有千人以上,难怪稍有动静就震耳欲聋。

    “芭蕾舞,准备!”一个胸前挂着“艺术总监”牌子的男人在现场指挥。

    芭蕾舞?芭蕾舞绝对是好舞。文化大革命批判芭蕾舞是“封资修”是毒草,那时好多文章都在数落它对男人的危害,记得一篇重要社论的标题就是“大腿满堂跑,工农兵受不了”。当时不理解为什么其他人受得了而独有工农兵受不了。后来才知道,别人是欣赏艺术,工农兵是欣赏大腿。

    “  ,  ......”优美而熟悉的音乐响起,欢快的节奏立即把人带进梦幻般的境界,这是四小天鹅最让人牵肠挂肚的那一段。帷幕那端,幽蓝深处,神秘的小天鹅们浮出来了,她们并成一排,身前的双手彼此交叉左右相连,下面的八只腿犹如织布机飞舞的梭头那样整齐一致,这一标致性动作是最令人陶醉的。像一大团飘动的白云,也像一大车满载的棉花,她们缓缓移向舞台中央,一到那里,强烈的聚光灯就慷慨地将这群骄傲的宠物们暴露无遗了。

    好久不见,昔日娇小玲珑的天鹅少女如今高大丰满了许多,甚至还有几分彪悍......吁,不对吧,藕节般的胳膊,面包圈似的大腿,斗碗口般粗的脖子,还有那双手可能都抱不拢的腰身,四只天鹅齐唰唰一般高低一样肥胖......天!哪里是小天鹅,简直是小天鹅她老妈!

    正在大家惊异之际,从肥天鹅羽翅下钻出一王子,他手持话筒,一声喊叫:“我来了!”

    顿时场下掌声如潮。

    “情感的交流,心灵的碰撞,和谐的嵌入。这里是城市电视台‘负距离’节目!我是朱栏目长!”朱栏目长今晚也是面目全非,在鹅群中算得上一枝独秀了,“构筑和谐社会,体现人文关爱。法庭里是仇敌,法庭外是兄弟。本期‘负距离’节目,在内容上,我们将对房产交易中出现的法律纠纷这一社会问题做深入探讨;在形式上,我们将用最优雅的芭蕾舞‘天鹅湖中 文首发’做串联,自始至终都将穿插多种形式的表演。”

    趁着他说话,肥天鹅们悄然退下,守候在幕后的艺术总监立即张罗起来:“嘉宾和天鹅们注意了,保持队形,留出空隔,一只天鹅,一个嘉宾,依秩成排。注意,一三五七是天鹅,二四六八是嘉宾......”说着左手抓起虞法官右手抓起善律师就往肥天鹅堆里塞,见两人扭扭捏捏地扯不动,就指着她们说,“人家个个都是正儿八经的‘夕阳红艺术团’的大腕儿,难道还委屈了你们?”老费倒是自觉,早早地就钻进了他的“八”号位与他的“七”号天鹅形成了“合肥”。下面就轮到我了,看着我的“六”号位左右那两只睁着火辣辣眼睛的肥天鹅,就想起了以前一位求偶的女博士把他人看作癞蛤蟆而把自己比为天鹅肉,现在才发现这天鹅肉也是一般的肉......我犹豫着,最后还是镶了进去。

    这样的位置分配是符合法学规矩的,先是法官,接着原告,被告居三,第三人自然就是最后了。虞法官担心事先没有一点训练恐怕不行,艺术总监说要的就是即兴发挥,善律师也说没关系重在参乎。老费问我们是扮演王子吗?艺术总监说不管是王子还是王子他爹,反正就是你这一堆了。我说还是王子他爹吧,这样双方般配一些。老费说好,爹妈搭配干活不累。

    实践也证明艺术总监的美学创意是对的,就这样扒啦扒啦一搭配,视觉效果立即得到改观。四只天鹅妈,四位王子爹,胖瘦不一,错落有致,一股强烈不对称的艺术美感让人耳目一新。艺术总监很满意,说别看你们现在看着像大鸵鸟,等会儿跳起来就有天鹅味了。艺术总监又让我们伸出双手彼此交叉左右相连,等大家把手都牵好了再一看,原版四小天鹅的高贵与优雅早已没了踪影,此时的四对爹妈站成一排倒像一堵示威游行的人墙。我对眼前的这一堆王子爹信心不足,就凭我们这几双三大五粗的臭脚丫,就能跳出芭蕾舞来?我说芭蕾舞的一般动作我还行,就是脚尖踮不起来。艺术总监说别踮了,用你们的鸭子脚板叭踏叭踏就行。

    这时听得台上朱栏目长又在煽动性地高喊:“四小天鹅你们在哪里?你们还不赶快把今晚的嘉宾迎接入场吗?”

    附着这喊声,四小天鹅音乐又“  ”响了起来。艺术总监大手一挥,一边把我们朝外推一边还大声提示:“不在乎芭蕾舞的技巧,只追求芭蕾舞的韵味。注意音乐节奏,脚步踩在点子上......法官挺胸收腹!律师目不斜视!被告别太潇洒!第三人屁股莫翘!......”

    我们启动了,像一列徐徐启动的火车,?哩啷?地。这情景要让那山东快书的著名段子来唱就比较有味儿:“?哩个?,?哩个?,火车站里有火车,火车里面有旅客......”最先迎接我们的就是头顶上那几盏高强度的追身聚光灯,光线好强,无论是天鹅妈还是王子爹,浑身上下都照得像蜡制品,我们这就算是闪亮登场了。

    我利用身体起伏的惯性趁机左右瞧瞧,发现大家此刻都在一门心思跳舞,尤其是王子爹们,他们全神贯注倾情投入,纯真的脸庞上早已看不见昔日的恩恩怨怨。这一发现让我非常感动。人大概就是这样,窝里有事就窝里斗,斗得你咬我撕头破血流;窝外有事就窝外斗,斗得无私无畏万众一心......朱栏目长的设计理念是对的,就是应该大力去挖掘和展现人的美好的那一面。现在就是体现团队精神的时候,我没有理由不把脚下的舞跳好。

    不过芭蕾舞确实难跳,除了脚尖的功夫外,还难在舞者必须同时保持纵横两个方向的运动。此时我们就在齐心协力攻克这一难度:横向前进,我们像一扇通了电的电动控制门,轰隆隆地向着舞台中央伸了出去,此节的要领是走螃蟹步,脚下求稳,以不摔倒为宜;纵向蹦跳,我们的腿脚就像十几只高速运行的缝纫机针头,一上一下叭踏叭踏地扎着地板,此节的要领是跳出高频率,脚上求快,快到叫人眼花缭乱。

    出乎意料的是,当我们一出场时,整个演播大厅欢声雷动,彩带飞扬,而我们面无表情旁若无人,全无身外之物。芭蕾舞的韵味就在于此,这情景一定很酷。此刻我想起了俄罗斯国家芭蕾舞剧院,想起了花好月圆的天鹅湖,最后想起了美丽的天鹅和英俊的王子,顺便还想着天鹅是楚贝,王子是我......

    3.乱放一气

    喧闹终于平息了。天鹅妈们隐身退台,王子爹们对号入座。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这是一桩通过中介而发生在买卖双方的房屋交易纠纷案。”朱栏目长开始引入主题,“在今晚的节目里,我们并不打算深入探讨案件本身,而是要透过该案折射出来的法律问题、人性问题以及社会问题,做一个综合性的剖析。首先,有请常年工作在房地产买卖中介第一线的老费,谈谈该案的背景。”

    老费早有准备,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长长的话筒只用一只拇指和一只食指娇滴滴地夹着:“嗯,众所周知,我们中介是个服务性单位,所以我们首先要以身做贼,是的,以身做贼......”

    嘿,这老费,一上来就做“贼”,你怎么不去做强盗?什么舌头!我挥挥手,算了,现在是电视直播。还好,大家没注意听,也没往“贼”上面想。

    老费接着说:“我们中介同买卖双方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我们三方各负其责,各行其是,有的放屎,是的,有的放......”

    放......什么?听着耳臭,莫不是这老费又犯老毛病了?我正想悄悄问老费怎么回事,就听见朱栏目长惊愕的声音:“有的放......?”

    老费十分肯定:“没错,就是这样放......”

    “有放尿放屁的吗?”

    “放什么?”这回是老费不明白了。

    “什么都敢放,你们中介公司就负责干这个?不会在洗手间里办公吧?”

    “洗手间干嘛......”听朱栏目长把那些平时不能乱放的现在都放在一起,老费急了,又看见对面的观众笑得东倒西歪,就吼了起来:“你们别乱放一气好不好?你们都听清楚了,有――的――放――,就是有了靶子再放、放......”

    “放什么?”

    “放......放箭!”老费把脸憋得发紫,满嘴口水飞溅。

    这时我才听出了名堂,真是哭不出笑不得,赶紧小声说:“喂喂老费,那是‘有的放矢’。你听好了,那个‘的’,发音是房地产的‘地’,不是你的我的那个‘的’,尤其是那个‘矢’被你念得像一堆......”

    朱栏目长也恍然大悟,笑得直拿手中的话筒敲自己的脑袋:“各位各位,刚才我就告诉过你们,今晚的节目肯定是欢声笑语精彩纷呈。果不其然,节目一开始老费就给我们带来了久违而少有的幽默,我们对他的无私奉献表示衷心感谢!”名牌节目主持人的应变能力就是不一般,于是观众席上又是一阵锣鼓喧天......

    4.春耕生产

    “各位观众,我知道今天在坐的有两类人,一类是懂法的,懂法的深受其益;另一类是不懂法的,不懂法的深受其害。现在,我们进行双向互动,有奖问答。”朱栏目长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观众,“我的问题是,在今天我们的生活中,是谁与我们如影随行无时不在?我们对谁是又怕又爱?我们生活中越来越离不开的又是谁?......好,前排的中年男子。”

    “老婆!”

    “不对!左边的大嫂。”

    “宠物!”

    “欠妥!右边的小朋友。”

    “老师!”

    “差点。后排的帅哥。”

    “情人!”

    朱栏目长一个跨步跳回前台:“无一正确!让我来回答,它是第三者,第三者插足的第三者!那第三者到底是什么?是法律!法律就是处在你我身旁的第三者!”

    法律就是第三者!这一观点既新鲜又震撼,场上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抛出这一惊世骇俗的观点后,朱栏目长又迅速进入主题,他对虞法官说:“法官先生,我们现在总感觉法律不完善不严谨,人为的因素太多。法律只有一款,解释却有百条。同一案子,十个法官就能判出十种结果来。为此,我们有理由为此极度担忧啊。”

    观众席里有男人在喊:“法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

    观众席里也有女人在喊:“律师官司打不赢,不如回头找女人!”

    此时朱栏目长表情凝重,他挥手让现场安静下来,口气沉痛地说:“各位朋友,现在我给大家回顾一件往事,这件事折射出当今社会的法律是多么的不健全......据称某地一年青人不幸犯下流氓罪,那流氓罪也犯得离奇,而最后的定罪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法院的判词是这样的:‘某某某,二十岁,品德败坏,一直放松对自己的思想改造。某日途径生产队牛圈时,强行与其中一条成年母牛发生不正当的猥亵关系,不仅摧残了母牛的身心健康,而且严重地破坏了春耕生产,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猥亵......母牛?场下一阵骚动。

    “尊敬的法官大人尊敬的律师先生,还有现场的嘉宾和所有观众,现在我的问题是,这个年青人被判刑十年,他到底是因为摧残了母牛的身心健康呢,还是因为破坏了春耕生产?法律根据又在哪里?请嘉宾发表意见。”

    这是一个鲜为人知的案列,大家也有了几分兴趣。

    虞法官说:“从民法和刑法的技术层面讲,我们无法得知母牛是情愿还是被迫,这要看动物行为学和动物心理学专家的咨询结果。”

    善律师说:“我们也无法得知其身心健康受损程度,这要看兽医当时出具的心理检测报告和体检证明。”

    我不想说,但还是随便说说:“至于春耕生产是否遭到破坏嘛,我们还是不得而知,这要查查生产队考勤表的误工记录。”

    老费说得也无关痛痒:“嗯,春耕生产很重要,一年之计在于春......”

    嘉宾的回答似乎有些走题,朱栏目长急了_38605.html:“喂喂,我们想知道的是判刑与量刑的法律依据,我们请法官先生谈谈。”

    虞法官一脸的困难,用一只手挠着头:“这个问题......嗯,可能主要涉及两项罪名,一是伤害动物,二是破坏生产。先谈伤害动物,根据野生动物保护法......”

    观众立即反驳:“生产队的圈养耕牛不是野生动物!”

    虞法官又用另一只手揪着耳:“嗯,摧残了母牛的身心健康可能涉及到流氓罪......”

    观众立即提问:“流氓罪有涉及牛马猪羊的吗?”

    一时间众说纷纭,讨论热烈。

    此时朱栏目长再也忍不住了,他对着话筒大喊:“都不是!这是一桩冤假错案。事实上那小青年爱牛如母,平时悉心照料,‘猥亵罪’完全是被邻家一个心存宿怨的小人诬告,后来真相大白,终于还了小青年一个清白,可那时他已在大牢里整整呆了八年,而那头母牛也一直身心健康,每每都保质保量地完成春耕生产任务......”

    ......

    5.减少几倍

    又休息了十分钟,节目重新开始时,内容又转到了打官司的费用上面。

    朱栏目长说:“现在社会进步了,更多的人愿意打官司,普通老百姓也打得起官司,现在打一个普通官司的费用已经比以前减少了好几倍了......”

    一直因为刚才的错“放”而把自己“放”得臭哄哄的老费,此刻一下子来了精神:“朱栏目长朱栏目长,你说现在打官司的费用怎么了?”

    朱栏目长以为他刚才没听清楚,就重复了一遍:“已经比以前减少了好几倍了。”

    “有这么多?”

    “是的,大幅度下降。”

    老费站了起来:“朱栏目长啊朱栏目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不对?这是最高人民法院公布的法律文件......”

    “不对不对,与最高人民法院无关,我是说你的......数学概念”

    “数学概念?”

    “有你这么说多少倍多少倍的吗?你可以说增加了多少倍,但不能说减少了多少倍。”

    “为什么?”

    “我问你,减少一倍是多少?”

    “减少一倍......哦,真的,减少一倍就没剩多少了。”

    “不是没剩多少,它就一点没剩!你想啊,减少一倍就是零,那已经就不要钱了,要是减少了好几倍,人民法院不是要倒贴吗?那倒好,你我也不要上班了,没事就打官司玩,打官司赚钱啊......”

    喝,老费长记性了!前不久我抱怨中介收费太高,老费说不高,中介费已经“降了好几倍”了。于是我就对老费实施了数学概念上的教育,就像他现在教育朱栏目长一模一样。

    难能可贵的是老费不仅“克隆”得好,还现场活学活用用得好,他转过身去又对着善律师和虞法官:“善律师,你在法院投资的起诉费有回报了,明天就去法院要钱,根据起诉费平摊的惯例,我们被告和第三人都有份啊......还有虞法官,从明天起,法院就发不起你的工资了,你该干嘛干嘛......”

    善律师和虞法官不置可否,只得傻呼呼地笑。

    朱栏目长忘记了身边众目睽睽的观众,忘记了此刻是电视现场直播,看他那豁出去了也要搞个水落石出的劲头,估计以前他在这个问题上吃亏不小:“那要说‘减少’该怎么表达呢?”

    “用百分数啊!你看啊,减少一倍就是减少了百分之百,就是零了。减少一半呢,就是减少百分之五十,以此类推嘛......”

    老费扭头看看我,无比得意。是的,确实给我长脸了。这可是电视直播现场,这脸长得不小,长了个大脬脸!

    “其实这属于小学数学的范畴。”老费得理不饶人,显然是恶意报复,“不过也没什么,朱栏目长啊,你千万不要灰心丧气,此类错误比比皆是,报刊杂志,电台电视,大到高级领导做报告,小到平民百姓拉家常,早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连中央电视台播音员也不例外......”

    我赶紧捅了他一下:“喂喂,适可而止。”

    此时的老费已是一头放生的野猪:“还有!下午我们刚到时你让我们在后台先休息休息,说是养精蓄锐,还说‘砍柴不误磨刀功’。我问你,砍柴是为了磨刀呢还是磨刀为了砍柴?......”

    “够了,现在是电视直播现场,宽厚待人,展现修养......”

    “还有......”

    我急了,急了也毫无办法,就对现场导播大喊:“停止,中场休息!”

    6.离婚专家

    中场又被迫休息了十分钟。这十分钟足以让人恢复元气。

    果然,大有收获的朱栏目长精神重新抖擞起来:“山穷水尽疑无处,柳暗花明又一村。观众朋友们,我们现场直播的‘负距离’节目的第三节,开始了!现在我们再次进入互动时间,大家抓紧机会,赶紧提问!”

    立即有观众问:“法官怎样收取红包的?”

    可能是问题过于简单,虞法官张口就答:“按通常的做法收取。”

    “收多少?”

    “根据具体情况可多可少。”

    “每人都收吗?”

    “凡是来打官司的都收。”

    场下噪音喧然。

    虞法官醒悟过来了,连忙说:“收,收得不多......不是每人都收,反正,我,我没收......喂喂,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说的是收取诉讼费,不是什么红包黑包的......”

    还有人问,听说打官司可以找人走后门?这回早有提防的虞法官回答得干净:“你们爱找谁找谁,就是千万别找我!”

    又有人向善律师提问,问你一年的收入多少?善律师回答说不多,年景好也就几十万吧。一阵骚动。问你擅长哪类官司?回答是国内国际婚姻法。一片嘘声。又问你帮人打官司的胜率是多少?回答是接近百分之百。满堂哄笑......

    时间过得很快。朱栏目长看看手表,露出要收场的意思了。“好吃的晚宴终要散,好看的节目也要完。”朱栏目长也喜欢用诗歌开头和结尾。不过除了刚才老费指出的那些不足外,在诗歌方面他也存在较大提高的空间,就这一点以后我会找机会同他切磋的。他接着说:“最后,我们请嘉宾每人用一句话,来阐明你对法律的认识。”

    发言还是按案子的法律关系展开。

    虞法官说得有些动情:“法律是我梦中的老婆,反正我这一辈子是离不开她了。”

    善律师则努力表现出洒脱:“法律是情人,另类情人,没有她生活就没有了滋味。”

    眼看就要轮到我了,老费一把拉住我要让他先来,看来他心得多多:“法律是老师,她教我随时随地走路都要小心,因为脚下处处有地雷。运气好踩上个好雷炸个粉身碎骨也就罢了,怕的是踩着臭粑粑雷,把个心情都弄得臭哄哄的。”

    嘉宾都喜欢引用刚才观众的答案,到我这里就只剩下“宠物”了。我说:“法律是宠物,有时好玩有时烦人,有时它会咬你,有时它也会咬别人。”

    “好了,各位观众,今天的法律大讨论令我们大开眼界也大长见识。”朱栏目长满脸绽放着又一次成功的喜悦,他对着后台大喊,“美丽无比的小天鹅们,你们还不出来热情欢送我们尊敬的嘉宾吗?”

    于是“  ”音乐又起,几只天鹅妈一呼而上,拉扯着我们就要绕场一周。欢快的音乐中夹杂着朱栏目长一往情深的声音:“由于时间关系,今天的现场直播节目就到此---”他有意拖长着腔调,好像是要把最后的“结束”那两个字狠狠地灌入人们的心里,以寓意这一台不同寻常的节目永远不会结束。

    果然此刻有人尖声呼喊:“不结束!”随即从观众席里跳出一个女人,她一边高喊“不结束”一边直奔嘉宾而来,冲到跟前一把抓住善律师的领带,寻死觅活般地控诉起来:“善律师呀善律师,我坐在下边整整端详你了两个钟头,终于认出你来了!你这个只拿钱不干好事的法学博士,你这个国内国际婚姻法的资深专家,今天我要问你,你是怎样把我的假离婚打成了真离婚的?你说你说......还我婚姻还我家庭还我老公......”

    哇,是白投资!有些日子没见了,她还是那么精干。只见她双拳如擂鼓,敲打得善律师东躲西藏,直往肥天鹅翅膀下钻。刚反应过来的朱栏目长见状大惊失色,对着幕后正在直播的导演大呼:“关机关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