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看不见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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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塞列夫大街北端的报社并不遥远。穿过登博维察河的桥梁便可看到尚算显眼的尖顶建筑。

    尽管电话等通讯设施还要在往后好些年才在欧洲大陆登场,这并不妨碍新闻传媒对48年燃遍欧洲的焰火起着风的作用。自由,平等,博爱,法兰西人民的那份浪漫,在罗马尼亚同样广受欢迎。至于实践的效果,就不得而知了。库扎大公,共和派人士称呼他为又一个独裁者,不管别人如何评论,他是合法选举出的独裁者,而且现在该他烦恼的是,怎样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又能维护刚合并不久的公国社会稳定。于是他抛出了新闻媒体是政府对人民喉舌的论断。其实人们早就知道,全国最大的新闻社,很少有为百姓的自由发言,她早就是公众议会的情人。

    我们奇怪的修女姑娘,现在可以叫她夏诺雅了,她到那里寻找罗拉情人的路程似乎遇到了些麻烦。最便捷的道路被掐断了。警察在桥上设置了关卡。库扎大公伴随奥地利皇帝弗兰茨*约瑟夫一世,以及他著名的绝代皇后伊丽莎白要经过市区。这位伊丽莎白皇后便是在后世的歌舞剧中有着童话般形象的茜茜公主。

    城市管理系统平日里像个臃肿的胖子,老百姓很想知道抽去无用的_4460.htm肥脂后这家伙还有多少斤量能活动。事实证明,人们看走眼了,这个胖子在此时发挥出来了惊人的效率。在短短半个小时之内,城市的几个咽喉要冲便设置上了哨岗,警察根据皇储们的行进路线,划下了蓝线。整个城市的交通道路被重新规划,城管们各个都像腰板下装了蒸汽机一般,雄赳赳气昂昂的。城管的神气是有道理的,警察和军队的力量过于霸道,但皇储并不希望走在没有子民的大道上,城管现在规范着整个城市市民的行为。

    夏诺雅虽然有些钱,但还是用走的,沿着蓝线走。她既然能从威格尔一直走到这里,也不在乎多走一些。不同的是,在没有人的国道上她能享受风,走的快过马车。假如每个人都有她的本事,很多客运公司就要到大霉了。

    城市里有所谓的人力车夫,他们巴望奇怪的修女能喊一声累,然后把他们喊到跟前,丢下几个班尼也好。夏诺雅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么走有点违背了“救世”的职责,她放弃了“扩大内需”的机会。也许就有某个倒霉的车夫,因为她这般节省而在晚上交不了租金,被包租头头踢屁股。市场经济是个奇怪的东西,圣教推崇节制生活纯洁的理念会把一个有劳动能力男子赶到十三区。

    圣教也是个奇怪的地方,它赐予一个人生,赋予一个信仰。艾克利西亚的职责,并不能让它游离于牧首的控制,夏诺雅被巴隆收养那刻起,就被告知,除了斩魔利刃,她还有耶稣新娘的身分。

    阿鲁巴斯小时候当夏诺雅妹妹,我们好说,两小无猜的兄妹,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当男孩长成了俊美的帅小伙,当女孩长成了落落的大姑娘,一种极其微妙的化学反应,便在阿鲁巴斯心里进行了。若在世俗,哪怕加一丁点催化剂,都足以燃成熊熊的烈火,爆发一个经典的浪漫。但是在圣教,一整套工艺下,合成了另一种情结。阿鲁巴斯明白,自己不能和上帝之子抢新娘。妹妹还是妹妹,一个憧憧的妹妹,一个自己心甘情愿为之付出性命的妹妹。

    罗拉的情人马尔塞路不见了,夏诺雅也从来没见过自己的那个情人。在正宗的修道院看来基督情人夏诺雅是不合格的,因为她不严守教规。她遵从教义,但不懂教规,巴隆老师也没必要让她学习那繁琐的东西。

    这是作为教徒的幸运,却是作为人的悲哀。

    如果一次性的用具有灵魂的话,那便是夏诺雅。她只是发动多米诺斯刻印的容器。灵魂是奢侈的东西,尽管阿鲁巴斯还是为她保留了下来。这个用具现在失去了用途,可夏诺雅的心灵尚未找到归宿,可怜的人儿,暂时让她随天父吧。

    在罗拉的肚子变大以后,男人走了。早些年的话,我们可以说又一个不幸,但在这年头,突然消失的情人,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不知道夏诺雅怎么会答应帮别的女人找情人这种荒唐事,现在被艾姆拉维戏称患有老兵综合症的夏诺雅,走在欢乐之城的大街上。

    从1792年到1848年,皇帝好像一直在和耶稣比高低,反正对女人来说,他们都太高了,高的不见踪影。接下来那位,在色彩缤纷的迎宾大道欢迎的路上,在军乐队雄壮的奏乐声中,在亲卫队的前呼后拥下,从1848年走来。比起罗拉的伤感,夏诺雅的迷茫,茜茜公主和约瑟夫皇帝的爱情添了一份传奇。

    茜茜公主和约瑟夫的爱情,是童话里拓下的范本。在人们心目中,符合最高标准的罗曼蒂soudu.org克。可是望着英俊的王子,美丽的公主,谁又回去想,1848年是资产阶级革命烽火燃遍欧洲的年代呢?这是所有皇室的灾难。

    嫁入深宫,便意味着情人节童话的消失。皇太后的百般刁难可以忍受,繁文缛节的约束可以适应,对故乡的思念可以忘却。可母亲又怎能接受有生无养的孩子早夭,妻子又怎能接受命运不属于丈夫。帝国需要王后,人民需要民主,俾斯麦需要铁血,沙俄需要扩张。

    巴伐利亚的公主变成维也纳的皇后,就被历史的齿轮咬上,少女的心随着哈布斯堡王朝不可避免的让挤得支离破碎。一边是担不住的母亲和妻子,一边是王国势力之间的纠结,她心力憔悴。

    现在,从历史的风雨中走来的伤心人,也踏上了布加勒斯特的大道。

    “修修,你看,皇后长得那么漂亮,大家看着她都高兴,但她自己却不笑。”

    小报童将猫儿顶在头上,因为自己实在拿不出第三只手抱它。左手报纸,右手报纸,肩上还挎着包。小家伙多么希望猫儿能像狗一样,放在脚下溜达啊。

    小报童自己也不知道,后来远在特兰斯瓦尼亚威格尔村的奇迹,也得亏得脑袋上这只幼小的猫咪。

    小猫给皇储的这次访问闹了一点乱子。

    所有的准备,致力给领袖营造一种感觉:已经排除了一切犯罪分子的可能破坏,那些潜藏着的革命党,叛乱分子根本没有机会。臣民是驯服的,道路是安全的,公职人员是尽心的。可谁有能想到,小小报童头上的猫咪会纵然跳到皇帝队伍的跟前,也许被缤纷的色彩迷了眼,也许它被军乐队的号子惊了神,也许是它想体验一回唐吉珂德。之前就说过,小猫咪是哲学家,有着编织命运的本事,谁也别去猜测它的动机。

    “修修,不要!”报童惊叫一声,撒了手里的报纸,从人缝里蹦出,冲着前去把它抓回。

    仪仗队乱了,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打乱了。军乐的大鼓撞倒一边,指挥丢了帽子,马匹失了心,乱踏乱撞。

    皇家侍卫队乱了,没有确切的目标,没有枪声,他们不知道骚乱的原因是什么。

    还是队长经验老道。“有刺客!保护陛下!”近卫队长一声大喝,贴身保镖立马挤作一团,水泄不通。狙击手举枪待命。

    小报童一手抓着猫咪,一手扶着帽子。嘈杂间,险些被乱踩的马踏中。左支右闪挤出这里,孩子撒腿往空旷的地方跑去。

    路边的群众看得真切,一阵喧哗。每个父母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几个人惊呼起来:“小心啊,那只是个孩子!”

    警察筑起的人墙将人流死死的截住,除了叫喊声,没有东西能穿透警察的封锁,有效杜绝了进一步的骚乱,。

    小孩子刚窜出仪仗队伍,立刻就被皇家侍卫的狙击手瞄住了。

    “住手!”

    “喂喂!”

    “别开枪。”

    老人,女人,父亲,母亲,群众传出阵阵喝声。

    砰的枪响,谁也不忍心看那番场景。

    狙击手是最直接的见证人,事后他在酒吧里和别人聊天时说起,“我看见个闪忽的身影,有点像大猫。从天而降,速度太快了,几乎就擦着子弹。”枪响过后,当所有的人回过神来,只看见一个蓝灰色的身影,一手搂着孩子,一手捏着小猫,轻盈的落在地上。

    孩子惊魂未定,俩人更是被一拥而上的卫兵们举枪堵上。

    那个救人者并不惧怕那几十杆枪,也不怕气势汹汹的侍卫,但她还是留了一份谦逊,面朝向皇帝的座车,单膝跪下了身,“尊敬的陛下,这个孩子并非有意冒犯。”这是个女性的声音,她还握着孩子的手,“这个幼小的灵魂在瑟瑟发抖。”

    人们想看个清楚,到底是哪家个姑娘这么神勇,冒死在枪口下救人。可警察们死命的把群众往边上推,极力封锁现场。

    卫兵的人墙丛后面分开。来者是一个大官员的打扮。和库扎大公那样的老者不同,笔挺黝黑的制服,高耸的衣领,包裹的却是一张年轻人的脸。一头银白的发,趁着银白的勋章,给人感觉甚为老沉。他看了夏诺雅一眼,看那孩子一眼,没有多想,便作出了判断。他转身回到御驾跟前,对皇帝行礼。

    “什么情况,撒奥玛(Soma)总督。”

    “约瑟夫皇帝陛下,伊丽莎白皇后陛下,尊敬的库扎大公。只是草民无意的惊扰。”

    “真是这样吗?年轻的总督大人,自治区的领导下判断怎么如此草率?你何以担保?”虽然都是白发,皇帝身边的白发老人不相信白发的青年。

    “我担保,撒奥玛总督从不说谎。”皇帝说。

    皇帝身边的老人欠下身,说道,“陛下,这次失误是我准备不周,我一定严惩相关人员。”老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来人,把这两个人抓起来!”

    说话的正是罗马尼亚的统治者,亚历山大鲁*库扎大公。“陛下,她们可能是参与暗杀行动的叛党,我一定抓起来严审。”

    “库扎先生,有那么严重吗?我相信撒奥玛总督的判断,既然是无心过失,没有造成什么损伤,我看算了吧。”皇帝的语气不紧不慢,不偏不依。对于奥匈,罗马尼亚是小国,库扎公爵也毕恭毕敬,但形势摆在那里,老人的资历摆在那里,皇帝出口的每一句话都要斟酌,“初来贵国你能安排这般礼仪,我深是感动。我不想因为自己的造访给贵国的臣民造成侵扰。”

    “为了陛下您的安全考虑,还是谨慎为妙。那女人身手不一般,我非常怀疑她就是刺客。来人,把他们抓起来,给我搜身。确认她们的身份。”

    皇帝是高山,大公爵是流水。警察们看山又看水。其实不用太多的犹豫,每个警察都明白,皇帝虽大,但不发自己的薪水。

    糟糕,夏诺雅意识到,自己的包袱里,有阿鲁巴斯的阿加特之枪。

    警察走近了,警察是铁人,警察是机器,孩子怕这驶近的机器,紧张的往自己的怀里钻,夏诺雅伸手遮住孩子的眼睛。

    “请等一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