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忽闪着那对大眼珠子，重新仔细而慎重地对我审视，然后重重地不停地点头，继而大手一挥道：“就是你了。”
我不明白老人家的意思，看她适才的眼神和举动，给我的感觉，就像在牲畜交易市场挑骡子，挑来挑去，对其中的一匹很是中意，如同伯乐发现了千里马，买者遂赶忙大手一挥，那意思是说，你们谁也不许跟我争，这匹骡子是我的了。
媒婆见我目瞪口呆，继而呆若木鸡的样子，这才醒悟过来，愧色道：“洪生，你可能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老人家的意思是，我终于找到衣钵传人了。”
这个老媒婆，在我面前胡乱甩词，还说什么衣钵传人，关于这句话，我倒是听说过.
镇子里有个戏院，有个老艺人成年地在那说书，他口才极好，一通书说下来，几乎不打迟、不喘气，那嘴皮子真叫个好，逢年过节地，刘东财手里有用不了的票，有时也给大伙每人发一张，我这才有机会去听书，在他说的书里面，就曾说起过什么衣钵，但我一直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孩子，我的用词可能有点高深，那么，我换成通俗易懂地语言跟你说，我且问你，你愿意不愿意做我的徒儿？”媒婆挺着胸，翘着臀，俨然有一代宗师的豪气和霸气。
我能读懂老人家的身体语言，那意思就是在跟我说，你一个无名小卒，能让我老人家看得上眼，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换句话说，你小子是走路不小心，忽然被绊了一跤，而绊你的是个金灿灿的大元宝，没事偷着乐去吧。
媒婆见我无动于衷的样子，她脸上露出诧异之色，皱眉道“孩子，我都解释到这个份上了，你还听不懂？”。
“老人家，我.....”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孩子，你也不必太高兴太激动了，这件事对你来说，来的确实太突然，你没有思想准备，脑子里一时还转不过来，这很正常”媒婆好像很理解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老……老人家……”。
“孩子，你别冲动，慢慢说”媒婆的眼光忽然变得很柔和，也很亲切，她一把拉住我的手，安慰道。
“老人家，你为什么收我......为徒？”。
“理由很简单，我老人家相中了你”老人家回答的很干脆。
“想必老人家一生之中，徒子徒孙的也一定不少吧？”我口中说着，心中却在想，我洪生也应该看看你的家底，我总不能随随便便的拜倒在一名庸师脚下，万一选错了师傅，岂不耽误了我的前程，而令我抱憾终生吗？
“说起收徒这事，真的是一言难尽”媒婆说着，她的眉头立时就拧成一个疙瘩，看来老人家在这件事上有着难言的苦衷。
“老人家，您不方便说，那么，不说也罢”我忽然想起婶交给我的任务，怎么说说的就走题了呢？
“不，我一定要说”老人家表现得很执著，在一声长叹之后，她便讲起了她收徒的往事，“那已是在十年前的事了，在一个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我老人家给人家说媒回来，路过一片荒郊野地的时候，忽然......”。
老人家绘声绘色的讲解，让我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她的一个‘忽然’，吓得我一个激灵。
“孩子，你不要紧么？”媒婆疑惑的问。
“老人家，你讲的太形象了，我这个人天生有点胆小，所以就......”我不好意思的解释着，然后道“老人家，你继续”。
“我还以为你从小闹过抽风的毛病呢”媒婆嘀咕一句，她又继续下文分解“就在路过一片荒郊野外的时候......”。
我不由得在想，老人家也够胆大的，我听起来都起一身鸡皮疙瘩，她老人家竟然浑若无事一般，不用说别的，单凭这份胆量，就足以令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讲到哪了？”老人家看出我走了神，她故意问我。
“就在路过一片荒郊野外的时候”我回答。
“往后呢？”。
“该你讲了”。
“你这孩子得亏没上学，就冲你这走神的劲，”想必是老人家给我留了面子，她没有再说下去。
“老人家真是料事如神，我婶说了，我的脑瓜还不笨，就是爱走神，我婶还说了，我小小的年纪，哪里有那么多考虑的事呢？我婶又说了......”。
我没有再说下去的原因是，那媒婆在用眼睛瞪我。
“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不要插嘴，做人要有规矩，难道你婶没教育过你吗？”媒婆训我。
我摇头。
“你听我继续讲”。
我点头。
“我刚才讲到哪了？”媒婆回忆着。
我心中暗想，这个老人家总给我讲故事，说了半天也没回到秀的事上，总得想个法子，把话题引到这方面来。
媒婆看我呆呆地发愣，用手点指两下，气道“算了，老身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愿不愿做我的徒儿？”。
“如果我做你老人家的徒弟，是不是每天随你一起去给人家做媒、牵线、搭桥？”我问。
“老身就是做这个行当的，不做这个，还能中途改行怎么的？”媒婆反问。
“可我是......个男的”我口中说着，心中却想，我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男的从事这种行当，再说了，我洪生自己还没娶媳妇就给别人当红娘，这......合适吗?!再说之后又说了，干什么都有收徒的，可做这种行业的，倒是绝没听说过。
“你小子到底同意不同意，给个痛快话”媒婆说着，她忽然加重了语气“过了这个村，可没了这个店，你现在不答应，要是以后后悔了，你就是跪着求我，也休想让我老人家回心转意”。
媒婆的态度很是生硬，我一时就没了主意，焦急之中，我在屋里来回地徘徊。
“停！”媒婆对我的优柔寡断，似乎很是失望，她嘿嘿冷笑两声之后，不由得又冷笑两声。
“老人家，你这是……？”。
媒婆长叹一声，愧色道：“想老身一生阅人无数，不想，今儿就看走了眼，你，还有你婶一家人都是一路货色，罢了，你们家的破事我也不管了，就让那个丫头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吧”媒婆说完，甩开大步就往外走。
想必婶在外面偷听已久，媒婆夺门而出，婶就迈步而入，俩人险些撞了个满怀，婶刚想说话，媒婆哼了一声，人就已经到了院子里。
“大姑，是不是洪生这孩子惹你生气了？你别走，我好好地骂他两句”婶忙抱歉地说。
媒婆气得一蹦老高，看样子简直是气冲云霄，她用手点指一下，连话都没说出来，一溜烟般的就走了。
婶还想去追去劝，我拦住了婶，摇头道：“婶，你还追她干什么？难道你非要让她把秀姐的事说成不可？”。
婶猛地一拍脑袋，恍然道：“om/xuanhuan/5_4460.htm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洪生，你今天可是给婶帮了大忙”。
“忙是帮了，不过我帮了倒忙，还是把人家得罪了”我颇为遗憾地说。
“看来，既不伤和气，又能让媒婆同意把秀的事推了，是不可能的”婶叹道。
“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截了当地跟她说了呢”。
“洪生，不管怎么说，今天多亏你在，这个媒婆嘴皮子真是厉害，我几乎被他说的改了主意”婶对我的表现还算满意。
“婶，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收我为徒”我问。
“她哪里是想收你为徒，想收你做个干儿子还差不多”。
“？”
婶看我愣着，又继续往下说：“这个媒婆不会生养，她死了男的之后，一直孤身一人，她知道你是个孤儿，想必就动了这个心思，不过，她不好当面跟你直说，就跟你绕了个圈子而已”。
“我还说呢，让我也做这个行当，我哪里能是做媒公的这块料，人家不笑死我才怪呢”我恍然道。
“细说起来，她也挺可怜的”婶颇为同情地说。
“她男的死了，她为什么不再嫁呢？”我问。
“这事你不知道，屈指算来，她最少嫁过三个男人，结果呢，三个男人不是病死，就是摔死了，后来，她请南山的张大法师掐算一下，张大法师说，她就是克夫命，找多少克多少，所以，她以后也就断了这个念头，话又说回来，哪个男人也不敢娶她，怕让她克死啊”婶郑重其事地说。
我点头，不禁又问“婶，这些事你是从哪听来的？”
“这事我早有耳闻，只是没但你的面念叨过。”
关于媒婆的事就暂告一个段落，婶不信守承诺，中途退场，我倒是要追问一下。
“婶，你真的是闹肚子，跑肚拉稀了吗？”我问。
婶不说话，她翻着眼皮瞪我一下。
“婶，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
婶还是不说话，她翻着眼皮又瞪我一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