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惊呆了。
电视塔内部上下贯通,_4460.htm粗大的管道泛着紫黑色光泽,有节律地蠕动,戳破墙壁,张牙舞爪。用诡计和金属伪装起来,身背等离子激光炮,悬浮半空的坦克,喷洒毒液的巨型虫子,晃动骨质獠牙和节肢状尾巴炫耀武力,壮观又邪恶的生化机械大聚会。有许多关节和触手的三足歼灭者正排成一行沿着管道巡视,它们的三条腿的动作如此复杂又如此和谐。蜂群如团团污秽的瘴气,在圆筒形空间里上下游弋,发出嗡嗡的恐怖声音,好像移动的剃刀。
在极高的上方,小型离子风暴噼啪作响,拉出蓝紫色电弧。浓密的电子云阻止18一窥究竟。
丝巾茄子打算以电视塔为前进基地,一举征服世界!
强烈的责任感告诉18,不能退却。要想活捉罪魁祸首,就要抵达电视塔的最高处。HMD与丝巾茄子沆瀣一气,为后者Hollywood式俗套又可怕的野心大开方便之门。
生死存亡关头,超级大国间本应摈弃成见,一致对外,但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总是无法相互信任,不肯妥协的友谊似有还无,一到关键决策就为自己着想。世界与幼儿园十分相似,有一群闹别扭的小朋友,让担任园长职务的Matthew上帝绞尽脑汁协调国际关系……
等等,现在不是悲天悯人的好时机!丝巾茄子嗅到活人气息,似接到指令,倾巢而出,扑向18。
“啊啊啊!”像一块石头丢入了18一潭死水的脑中。“对啊,”18气得咬牙切齿,“我18就是修养‘不够’,欣赏不了外星茄子前卫的造型艺术,怎么样-皿-+!”
即使作弊,依然心虚。一管子弹连发,打爆Corrupter质地柔软的泰伯利亚溶液槽。消灭热感应追踪弹,剧毒液体四处飞迸,墙壁被腐蚀成黑色糨糊。18不敢抬头,怕被毒物直接命中,专心致志地埋头踩着管子表面湿滑的黏液,向上跑,拿出攻打黄金十二宫的速度,不能和杂兵甲乙丙丁浪费时间。
在被泰伯利亚毒死之前,必须摆平最终BossHMD!18明白自己此役将有去无回,索性豁出性命,进攻是最奏效的防守。
18孤家寡人地冲锋,尝到亲手打昏自己屈指可数的同盟者的苦果。在无论是苏联还是美国都将不保的时候,是否本该暂时放下意识形态的分歧,待来年再算总账?
那边茄子多势众,攻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铺天盖地,来势汹汹。闪亮的等离子光束支离交错,蹭着18的头发飞过。在距地面几十米高的管子单行道,18与三足歼灭者短兵相接。
这一战,总有一方要掉下去!
硬拼是不行的。18想出了一个恶毒的计谋,冷笑道:
“好大的茄子鼎,可以用来烧茄子!”
不幸的三足鼎中了18言语攻击的计,黑线势不可当地冒出来,全身像得了疟疾似的恶寒,仿佛一个扭曲的?字在它的机器大脑里颠三倒四地跳舞,还在不断变化形态。砰砰,CPU芯片冒出青烟,由于过载烧毁了!控制系统瘫痪,脚下一滑,茄子鼎的三条腿互相打架,乱作一团系成死结。不可一世的三足鼎就这样被活活从管子上?了下去,HP径直暴跌到零,连攻击都?得忘了如何发动。
真的,腿太多不是好事,必须时刻保持步伐的和谐。
“这就叫做超限战,硬实力的不对称只有相对意义!”18挥了挥拳头。
Kuso是一种限量供应的战略武器,善用之即可智取丝巾茄子巨型地面攻击单位。质子炮、厚重机甲和强大力场,和kuso相较量,有时连最先进的电脑也无法预料,它们本来是不同质的事物……不敢停下歇口气,不能半途而废,18争分夺秒,踏着螺旋式台阶上升。
墙壁的裂隙中,泰伯利亚矿脉垂直生长出来,斑驳的荧光绿色仿佛是照亮井道的应急灯,和18身体里的异变遥相呼应。从18破门而入的那一刻起,致命的晶体就开始沉积在18的肺部。18此时最怕的物品便是镜子,怕看到自己也成了一盏应急灯。
超常规的战役,18忽然对神棍漫画的不死小强式主角艳羡不已,至少他们可以遍体鳞伤又活力四射地抵达最终Boss面前再做定夺,漫画作者博大的仁慈。而18同学仅有一次机会,成功或功亏一篑。
咔哒咔哒,蜘蛛似的阴险高姿态脚步。18自是有心向光明,无奈黑恶势力要挖空心思,百折不挠,伸出细长的触手拖住18奋进的步伐,把18拉回好不容易挣脱的泥沼。Mastermind顶着畸形的大脑袋充当拦路虎的角色,丝巾茄子的精英部队,生还机率低得可怕。
18咬着一撮头发,低头开枪。“即使我没给你起外号,你也不能挡道!……怎么会,没子弹了?”形势急转直下,“不是作过弊了吗,为什么突然失效?靠不住的大叔!”身后,绝壁正张开贪婪的嘴。18目光灼灼,要把看到的一切焚烧出洞。脸上的汗水和污渍使皮肤刺痛,仿佛无数枚细小的针头渐渐没入血管里。
革质腕须的力气和韧性超乎18预料,牢牢缠住18的脖子和手脚,绞索般收紧,任凭凶手把自己甩来甩去。18单手用枪托去砸它们,手掌反而被震得生疼。血全涌上脑子,眼睑溢出腥甜液体,染红合拢的视野……不能闭眼,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
“谁soudu.org叫你把我打昏,仅仅为了逞英雄!我就是修改器,把我打昏等于把我关闭!”愤慨又担忧的声音,“胜利勋章一共才授予了17个人,你不想成为第18个吗?!”
濒临断气的的18反应不过来,眼睁睁地看着茄子主脑被白亮光柱从上到下,一刀斩杀。尸体像破了皮的气球,喷出大量靛紫色黏液。又一出关键时刻神秘人物登场扭转战局的戏码上演完毕。警报解除,18惊魂甫定,扯掉扒在身上的触须,才想起来扭头观望来者何人。
那副异常坚毅的面孔熟悉又陌生,就像星条旗上的星星置换成了镰刀铁锤,不是说他不美,而是说他是彼此敌对的两种体制的杂糅,有你就不能有我。双手紧握略呈弧度的光剑,墨黑头发与殷红眼睛,联邦与帝国,总统与元首,三权分立与邪恶轴心!
“我们的谈判成功了。”Matthew和千岁解释,噢不,他们现在是一体的。我们暂且称之为Matthew吧。
“我明白,现在到了1949年,你们变成了北约。”18真佩服自己用之不竭的机敏才智,解恨地踹着形如死蛇的主脑残肢。(注:1949年,以美国为首的12国成立北约。)
“是1954年,北约批准联邦德国为其成员国,”Matthew和蔼地纠正18的小错误,“就在华约成立的前一年。从波罗的海到黑海,横贯东西的铁幕正在落下,冷战马上开始了……真麻烦,刚才你把我强行关机,现在还得重新启动……既然作了弊,那就索性作到底,帮助你升级!”
Matthew的政委左轮抵住18脑门,眼珠都不闪一下,一颗子弹射入18眉心!
无瑕的白光自脚底升腾,像植物的藤蔓,将他俩包裹。18觉得所有神经回路都被暴力打散,然后再猛地接上!
“啊啊啊……”指尖皮肤剥脱,向更高层次蜕变,头发像要被扯掉,18弓着身子痛苦地尖叫,挠着自己的脸和脖子。而Matthew毫无同情心,竞争需要冷血的残酷和惨烈的牺牲。
“一年而已!”潜台词是――给我忍着!
相对论的精髓就是,一年可以短暂如一秒,一秒也可漫长如一年。待光芒消散,18虚脱般倒在地上,发着高烧,抖个不停,违背规律的升级如非人道的酷刑。作弊即需付出代价,不变的真理。
Matthew的声音平板如历史教科书,将政委左轮插回枪套。“1955年,以苏联为首的八国成立华约,两极格局正式形成。”现在他们的地位完全平等了,Matthew成了北约,而18成了华约……来自西方和东方的权力中心,阵营领袖。他们既不再是一个人,也不再是一个国家。两大军事集团垄断着核武器,可调配星球上几乎全部的军力,其它国家必须在它们之间选择其一倚靠。在经历这么多磕磕绊绊后,1942-1955,十三年的辩论、对抗和较量,苏美终于走向牢不可破的联合,巅峰气质,一起把丝巾茄子抓起来红烧清蒸!
一柄光剑扔到18面前。
“走啦,我们必须赶在HMD的复活计划完成前,把它扼杀在摇篮里!”Matthew拽起好似丢掉大半条命的18,执著的目标,怎可以在半路返回。“HMD和丝巾茄子母舰达成了比慕尼黑阴谋还过分的协议。HMD负责劈开时空裂缝,打算和母舰一起跳跃到这里。裂缝就在我们头顶!”事到如今,也不用给狼狈为奸的它们留面子。
“我感染了泰伯利亚……”18有气无力,头疼得辨不清方向。望不见尽头的管道、电缆和黏液散发的恶臭令18作呕。“还在淋雨之后挨冻,正害着重感冒。”
不管境遇多困窘,都要强打精神,全速前进。这和死要面子无关,不能让等着看笑话的一大群西方国家美梦成真。18觉得自己正走上苏联的那条老路――耗尽自己,重创世界。
Matthew才不理会18,只要18别掉队。盟友不是朋友,盟友看实力,朋友看心地。公约和条约,向来都是政治、经济和军事上优势互补的范本,而不是拉家常闲聊天的话稿,超级大国间追求的是实在的利益,不是稚嫩的友谊。逻辑和情感都无足轻重,他们从不互相搀扶,客观上培养着独立面对现实的能力。
黑发大叔洒脱地拔剑,白色光剑燃烧如光的喷泉,和他的白大褂交相辉映。最大输出功率,秒杀企图从空中偷袭18的鳐形Stormrider。离子火球爆裂,照亮经年阴冷的井道。Matthew和18就像穿行在火树银花中,奔向HMD设计的失落天堂。血从18嘴里涌出来,似乎全身的骨头和基因都碎了。
他们已经抵达三分之二高的地方。
“我说,大叔和HMD,谁更厉害一些?”18轻轻地问出萦绕在心头多时的问题,嗓子嘶哑,快要发不出声。
“我不知道呢。我是创造者,而HMD是神,我们是不同质的事物。”Matthew的回答轻描淡写。
18恍然大悟,觉得自己一夜之间衰老了一个世纪,马上就要解体了……原来世界上许多外表和定义近似的东西,实际上有着本质的不同,根本不能比较。比如神与创造者,比如盟友与朋友。这个发现带来的不是欣喜,而是酸楚。
“不许哭,”Matthew温和而不容异议地制止拼命吸鼻子的18,“您不许哭,在Nimbulus元帅同志的战斗纪录里从没有输……”
“我不是……”
“不好,是丝巾茄子的战舰和突击航母,茄子宇宙战斗的堡垒。讨厌的茄子!”Matthew突然拦住18。他俩紧贴墙壁,泰伯利亚矿在身旁闪着绿光。“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行星突击航母之后,就是母舰;母舰跳出的话,一切都完了!到那时,HMD完全复活,我们之前的努力都将白费!”
18噤若寒蝉,目送航母一边实体化,一边从头顶的黑雾中现身,将塔壁撞出大洞,扬长而去。暴风雪呼地灌进来,为封闭的电视塔内部带来清新空气。
“它要摧毁城市!”18无声地喊,“我们为什么不早点过来?”18焦急地诘问Matthew。透过墙壁的洞向外眺望,航母的光束炮在昏睡的城市上空游曳。
“我早有准备,放它去。您所经过的地方,就是在给城市上保险。您忘了我和您提过的原理了吗?这些地方至多归零,被送入系统的缓存区,而不会化为负值消失,只有HMD可以将它们彻底删除。”Matthew耐心地为18讲解他的计划。
18的理解力很敏锐,“所以我们只要拦住HMD,哪怕比它早一秒也是胜利,我们看的是结果。”
“真聪明。”Matthew的夸奖让很少听到别人赞美的18发自内心地感动,哪怕呕心沥血,也要完成任务。
此后他们齐心协力,话也不说,以少胜多,绕着圈向上,聆听隐约的爆炸。一个开路一个断后,两把作过弊的光剑互相配合,就像一块磁铁的两极,完全对立又与生俱来,无间的默契。敌人成了战友,此刻成了彼刻,过去成了未来,第一次做搭档的两位同学流畅地进攻,再进攻。消灭了破绽和隐患,宛如开通第八感,向着敌人据点长驱直入。
奥德河畔,国会大厦,总理地堡……18听见自己生命的回音,处处遗洒在这片冥土。
他们同时踏完征途的最后一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