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坨绝对黑色不明物质,传递扩张的欲望,孕育罪恶的胎动,是所有管道的起点,漂浮着断裂的电缆,向四面八方延伸。粘液滴滴答答,像它流下的涎水,散发腐朽的味道,毫不掩饰地张扬肃杀之气,以暴力为荣。时空裂缝?斜地横在井道中心,内部的纵深显现遥远星系和宇宙尘埃的微光,正在缓慢而连续地扩大,母舰日夜兼程地赶赴征服地球的盛宴。当裂缝扩展到足够大时,母舰就会跳出,启动轮状光束炮夷平世界。
超垄断国家资本主义!1917亿美金的悬赏,至高无上。HMD就卡在那裂缝表面中央,从彼岸世界与现实的边界处,伸出许多细长的金色锁链束缚着它,少数锁链已断裂。HMD不是那个熟知的、一把短剑的形态,而是一块不规则金属体,长满参差的黄金骨刺和新月形弯刃,中心镶嵌着一颗巨大的红宝石般的核心。
景象悲凉得让Matthew和18觉得仿佛站在哈米吉多顿,穿着溅血的衣服,与神面对面角力。
“HMD和臭茄子的勾当,坏蛋强强联合!我知道它们俩为什么臭味相投:HMD的红宝石核心就像番茄,和臭茄子不是同类也是远亲!”18义愤填膺。从急促的跑动,一下到静止地瞻仰最终Boss,气管里像被塞满热铁屑般火辣辣。他们和HMD距离二十米,庄重地对峙,交锋无法避免,就算摆出长条会议桌,一场假戏真做的和平谈判也不可能挽救僵局。
“那么,我们又见面了,液体邪恶。”Matthew同学向前跨一步,摇动着细碎的黑色头发,言语间流露出伤感。所谓液体邪恶,就是最洁净的邪恶,为了邪恶而邪恶。
“扭曲世界线,放出外星人,看看你干的好事。高维空间的帝王,扫荡末日的怪物,超越系统法则的绝对权力。”看来Matthew和HMD是老对头兼死对头,每一分钟都诞生一个不可告人的往事。Matthew心安理得,而HMD怀有的仇恨终身难忘,大概是Matthew在下放权限时故意不留给它一份。
HMD一言不发,独眼打量两个小鬼,似乎在无情嘲笑他们的浅薄和自不量力,竟敢挑战我HMD。
18勇敢地瞪回去,在气势上先胜一筹。
脚下传来沉闷的远雷,陈年积蓄的污垢雨点般下落。“不好,井道要坍塌!”Matthew立刻明白问题的实质,用胳膊肘捅18。“你,去把HMD给我摘下来。”怒了怒了,这家伙态度比美国还颐指气使,像是充当世界警察。真是无耻的乱摊派!
简直无视我的存在!HMD渐进的愤怒似乎因Matthew一句话而达到临界点:好啊,自大的小子,当年你还是中央集权时,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以微弱优势把我打败,现在你还不到鼎盛时期的三分之一,还带着个HP快耗光的小累赘,看你怎么办!
这些话通过思维矩阵直达Matthew的头脑中。尽管18听不到,也能感觉HMD那刀锋般尖刻的怨恨,如莽莽原野上失控的业火熊熊燃烧。
Matthew,18,以及HMD,三方各自心怀鬼胎地思忖。
就像必有一方死亡的决斗前的通常镜头,短暂的压抑死寂后,接着就是暴风骤雨,从不施舍反应时间!HMD抽出鎏金光辉的骨刺和刀刃,将空气切割得碎片纷飞,每只合金触手末端都寒光闪闪,都是一柄拥有自由意志的长剑或者柳叶刀,灵活地穿过绷紧的锁链,黄金之剑指向两个小鬼的心脏,形成包围圈,高速飞行的嗖嗖声毛骨悚然,它不是带来死亡,而是死亡本身!
“成败在此一举,必须斩断HMD的能量来源!”Matthew朱红的眼中第一次划过杀戾之气,挡到18前边。“将光剑变成防护罩,把HMD给我摘下来!”
“怎么还是乱摊派,摘HMD……还真把它当成番茄了?”18抱怨,笨拙地抹着脸上的血污,越抹越脏,头发乱糟糟。科学家应该温文尔雅,HMD应该高贵矜持,而不应该像两台暴走的初号机。
光剑解体,分散成资料粉末,然后重新聚拢,变化形态,拉出圆滑的弧线,吸收刀剑的冲击力,硬接下了HMD气势万钧的第一次攻击,近在咫尺的连续爆炸几乎把18震昏过去。十万冷兵器密密麻麻扎在防护罩上,HMD企图刺穿,而Matthew要把战线向前推进。
“HMD那么厉害,为什么只用剑决斗?”在双方僵持阶段,18不解地问。18隐约记起一条定理:越是武功高手,用的武器就越简单。
“因为HMD是个变态,嗜好观看刀刃刺破心脏,切割神经,鲜血喷涌三米高的画面,而且它完全有这个实力!”Matthew冷哼一声,“我竟然落到和HMD拼命……就好像世界上的最后两个人,还要自相残杀!”
烦躁的无力感从18心底涌上来。既然本是同根生,干吗相煎何太急,我就是看不下去无谓的牺牲!18认真地考虑,是否应该像动漫中热血单纯的主角,不顾后果地跑到杀红了眼的双方中间呼吁和平?
“因为HMD恨我!”Matthew喊,“我不和它拼命,我就没命了――危险!”
18下意识地转头,和死神擦肩而过。
一柄锋利的柳叶刀贴着18脸颊飞过去,伤口细长而深,火烧火燎,是沁入了汗水。它原本的目标是18脖子里的动脉。“看到没有,HMD招招要取你性命,你还愚蠢地手下留情?小心点,我没有修改HP的权限!”Matthew警告18,“别再跟它耗着了,冲过去,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
重心忽然向后倾,脚下一个趔趄,险些骨碌下去,18用余光瞟了一眼深不见底的井道,他们落脚的管子正同墙壁相剥离。裂纹在水泥表面垂直游走,像不断分叉的枝桠,电视塔四处漏风。18闭上眼睛百米冲刺,听到心脏异常有力的怦怦跳动,就当提前奋战高考吧。
高考和HMD的相似之处在于,它们都是正义兽士深恶痛绝的最终Boss。庇护18的防护罩,就像18一年里做过的习题……刀剑清脆的碰撞,如同凝固的雨点。
血花喷涌,黄金剑刺穿Matthew左臂,还顺带斩落一束头发,暗红的血顺着剑上的沟槽汩汩流淌。大叔一声不吭,摆个很帅很拉风的pose,咬着牙拔出政委左轮。强化子弹包裹着一层鲜红光环,击穿合金触手,将其烧蚀熔化。液态金属如沸腾的开水,靛青色火焰,喧嚣着飞溅,落到管子上散发焦臭的胶皮气味。它们又很快凝结,一枚枚钢珠砸到地面,响声透亮。
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危机四伏,18嗅到飘来的血的腥咸,忍不住回头。
“别管我,我的HP比你多!”Matthew命令18打消无端的恻隐之心,最小的疏忽也会葬送到手的胜利。
18的最后几步路,险些被黏液滑倒,顺着冲势扑向HMD。HMD的钢铁触手伸得太远,战线拉太长,竟一时难以抽回来,机会稍纵即逝,零距离的防御真空,只给18三秒钟!18使出浑身解数,对那些金锁链拼命揪、扯、拽、咬、砸、踹,指甲嵌进肉里,直到锁链一根根断成两截!不规则多边形的HMD,每条边都是一道利刃,割破18的手掌,热血染红世界最高权力,恐怖又壮烈!18层次不够,没有与HMD思维矩阵直接联网的权限,倘若有,一定会听到HMD在里面不顾风度地破口大骂,震聋18的耳朵!
扮演红色绝对权力的同学,伤痕累累,手脚并用地攀在HMD上,反正大家已经撕破脸皮。18拧开光剑,白色能量输出如喷发的岩浆,照着HMD的红宝石核心刺下去!
“去死吧――!”18凶狠的表情,像是要把这个漫长的黑夜里累积的隐而不发的情绪全部宣泄。这本来不都是愤怒,但当18举剑的那一刻,各种感情却全部划归到了愤怒名义下,还有复仇!
HMD的触手因剧痛的刺激而扭曲,回过身来瞄准18的后心,像蝎尾的毒刺。18同学抱定同归于尽的念头,扯着嘴角,黑色眼睛表面蒙着血雾,睁着双眼,但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一片狰狞的血红,噪音嘈杂,只顾进攻,进攻到死!对付HMD,就是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让它再也不敢为所欲为,吓死它!
Matthew挥动光剑,衣袖上沾满血迹,在机械触手的探针距离18一米远的地方,将它们齐刷刷腰斩。
“啊啊啊……快住手,你们俩简直是无理性的斗殴!”Matthew踏过盘虬错结的触手尸体,气急败坏地试图分开扭打成一团的18和HMD。既对18,又对HMD。但杀到忘我境界的二者看都不看他一眼,把善良的大叔尴尬地晾到一边。难道只有旁观者清,参战者就必须决一胜负。同为世界瞩目的力量中心,非要手足相残,无论是Matthew与18,还是18与HMD。将意识形态层面的斗争,演变成没有什么好结果的大屠杀。莫名其妙滋生的恨意,是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战争爆发的根源。
“电视塔要倒了,不想被活埋就给我住手!”Matthew决定他们要是继续发疯,就一脚把他们统统踹进空间裂缝,做成番茄酱。
“什么?我怎么全身是血?”18如梦初醒,把远去多时的理智一把拽回来。刚才自己一定是被杀戮的快意冲昏头脑,被黑暗人格支配,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记得。
大小不等的水泥块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墙壁、管子、电缆,一切都在坠落……出口高悬在他们头顶三米远,是一扇坏掉的卷帘门,金属蒙皮啪啪击打着门框。
HMD核心表面布满划痕,像是对18没好气地翻白眼。
“丢掉HMD,我们走!”Matthew斩钉截铁地发令,“那家伙死不了,不多久就会自我复原!”
“不行,我几乎以一条小命的代价,才换回这家伙的改邪归正,这是我神圣的劳动成果!”18同样执拗,翻来覆去地找HMD身上可以用来握着的地方。这家伙就像浑身带刺的海胆,碰到哪里都会鲜血淋漓。“有了,用校服把它包起来,扛着走!”妙计爬上心头,18窃笑着脱下外衣,往HMD上一罩,开始打包。
哈哈哈……思维矩阵中,Matthew笑得岔了气,蹲到地上站不住。
小人得志!奇耻大辱!陷入深度?元的HMD在思维矩阵中暴跳如雷,气得连话都说不出。然而它不得不承认,它已经为18的个人魅力――虽然智慧如HMD也说不清这魅力的成分是什么――折服,向18缴械投降。以18的名义,痛改前非,从此再也不穷凶极恶!
他们明明在向上跑,但绝对高度却在降低,整条管子在向下掉,裸露的电线如神经纤维束。已经做得这样多了,还差三米到天堂,从地狱一步就跨上天堂,忽略掉人间的一切。在最后的时刻,他们喊着口号一起向上跳,动作整齐划一得如同双人跳水运动员。
“啊哈,诺曼底登陆!……哎哟!”得意忘形的18摔出老远,险些磕掉大门牙,撞成脑震荡。
18感觉最后一丁点力气也跑光了,闭着眼睛,脸朝下摊成大字状一动不动。头晕得厉害,要恶心和呕吐,精神恍惚,思考停顿,就像被倒吊着一口气坐一百遍翻滚过山车,再兜头泼上一盆冰水。电视塔内部崩塌的闷响不绝于耳,楼顶平台的地面仿佛船甲板在颠簸摇晃。
积雪齐腰深,城市万年沉睡,周围安静得近乎透明。18解下背着的HMD包袱,翻了个身,张嘴呼吸寒澈的凉爽空气,像淙淙作响的溪流。满足感轻轻掠过额头,吹拂汗湿的头发。视野范围内盈满了开阔的,似穹庐的茫茫天空,仅在余光里瞥见市中心耸立的现代化楼群,玻璃幕墙洗濯一新。
暴风雪早就停消,浑厚云层也已散去大半,残留着羊毛卷般轻快的丝云。洁白的地面反射着晨光,天色浅淡,疏朗地散落着几颗白星。东方地平线拖出一条奶油色狭长的光带,渲染干净的玫瑰红,美妙而苍凉,而西方是澄明的磁蓝色。太阳尚未升起,但由于积雪的漫反射,四下已然相当明亮。
又困(一夜未睡觉)又饿(下了晚自习,连晚饭都没吃,就投入到拯救世界的活动中),好像脱了一层皮。18低头端详自己的两只手,惨不忍睹,被HMD划出的纵横交错的伤口,遮住了生命线。
“您的手机掉了。”Matthew饶有兴趣地摆弄18的手机,他是天生的电子产品专家。“让我听听,神圣的战争、列宁格勒交响曲、苏联国歌以及国际歌……我喜欢。您紧张时,这些歌能给您壮胆不?”
18转过头,不予作答。“先还我手机,我可被折腾死了。”
大叔给18上思想教育课,他左臂几乎骨折,按着渗血的伤口,坐在旁边看18唏嘘。“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等我挣了钱,就去买两台这款手机,一台赔偿您,一台我留着收藏。”他把手机抛给18。
“唉唉……今天所有人都想取我小命,我是不是应该鞠躬感谢他们如此器重我,被整死是我的幸运?”我是先同化成泰伯利亚呢,还是先发高烧活活烧死呢?18摸着滚烫的额头,感觉到这两股势力正在为争夺谁先害死18这个荣誉展开激烈的竞争。现在再加上一个堪比放射源的HMD,连18自己都想哈哈大笑。
“哼,看来第一书记今天很高兴嘛!”一个陌生的,不怀好意的声音在18身后响起。
18猛然转身,差点闪了腰,同时下意识抱紧装HMD的包袱。来者身披戴兜帽的黑斗篷,遮住大半张脸,还是可以看见帽沿下一双诡谲的红眼睛,嘴边挂着志在必得的冷笑。难道HMD是唐僧肉,三教九流的家伙都想来分一杯羹?牵扯到HMD,仿佛全宇宙都鬼哭狼嚎,觊觎着那个番茄似的核心。更恶劣的是,他们一直作壁上观,等着18出生入死收服HMD,之后才大摇大摆地出来窃取胜利果实,如意算盘打得嗷嗷叫!
“你是为HMD而来!”18用尾巴猜也猜得到来者的险恶用心。
“当然。”黑斗篷毫不掩饰来意,还落落大方地自报家门,一副我邪恶故我在的架势。“我乃AI军事统帅,Sine,前来回收HMD。”AI?貌似是三权分立中的一权。真稀罕啊,此时此地,聚集了三权分立的三分之二。
“好啊,你舒舒服服地在这里坐享其成,等我拚了小命把HMD带上来,再强取豪夺,这就叫阶级压迫!”18实在是受够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不劳而获的寄生虫,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卑鄙小人到处有,电视塔上特别多!
手机不合时宜,又非常合时宜地响起来,尽职尽责地添油加醋,唯恐气氛不够热闹。现场一片混乱,各股势力笑里藏刀,程度媲美巴黎和会,糟糕透顶。
“是谁!”18恶狠狠地接电话,暗示对方我现在非常不爽,说话要小心谨慎。“啊,你是No.A!你这个幕后黑手,我费尽千辛万苦,才完成你的任务!”18怨气冲天。
“当然当然,感激不尽,您的英勇行为我都看在眼里。”幕后黑手一派官僚主义腔调,“现在您只需爬上发射台,将HMD联网。我的卫星已经进入接收区域,只要我接收到讯号,您的任务就圆满完成,1917亿美金立刻打入您的账户!”No.A抛出重金诱惑。
“原来如此,这是AI的阴谋!”一直默不作声的Matthew唰地站起来,戳穿AI们的行径。“虽然执行了三权分立,但HMD中有我当年集权的原始记录,如果HMD落到AI们手里,soudu.org他们可以根据HMD的资料库重建集权统治,没有任何人可以制衡……而且通过HMD可以制作大规模杀伤武器!”
“或许他们还不知道如何解码?”18怀有侥幸心理。
“那也不能把H_4460.htmMD交给这群野心家!”Matthew态度异常激烈,毫无商量余地。“犯过一次的错误,绝不可以犯第二次!”
造化弄人,Matthew大叔的第一次错误,正是把基于HMD开发出的无差别杀伤最终兵器,代号“4R”,的启动口令告诉了救国心切的18,当时叫NihteNimbulus,虽说18不并是野心家。热爱和平的大叔本以为18只会用作战略威慑,却低估了18的坚定意志,18竟然在战争全面失利前夕,启动了4R!而18试图拯救的国家,就是平行宇宙里,未曾解体的苏维埃联盟!千亿年之后,Matthew仍记得当时的场面,行星轰炸平台从超空间跳出,反物质导弹雨点般倾泻向每块大陆。
18望向发射塔台,纠结成团的管道与电脑共生,带有USB接口的电线群魔乱舞,像有毒的食人花。18犹豫不定,Matthew和Sine一模一样的红眼睛,联手把18逼上绝路。
“哼哼,HMD虽然被你们摘掉了,但是空间裂缝还在,茄子母舰的跳出只是时间问题。”Sine笑得老奸巨滑,看准时机,把18推向深渊。“母舰跳出后,世界同样是毁灭――18同志,我知道您不是罪人,可是您想再毁灭世界一次吗?”
“这……我不知道……”18已不记得衣服被冷汗湿透,又被寒风吹干几回。体力透支,而大脑超负荷运转,两股势力在18不太灵活的脑子里拔河。18感受得到这种窒息般的痛苦,犹如把思维回路扯成两半。
局势空前复杂,胜过任何一场吵闹不休的帝国主义分赃会议。真相大白之后竟然是一个死循环,最后的结果变成了最初的起因,历史遗留问题的总爆发,多边利益像重重铁锁链,锁死一切可能性,永远无法调谐的乐章。仿佛他们头顶上悬着一枚有一百个引信的,当量如沙皇弹一般的核弹,触动任何一个都可以引爆。18和HMD身处漩涡的中心,每个智慧生命脸上都挂着冷笑,只有18在呼救!
“同意上传HMD的:No.A,我。反对的:Matthew。二对一,书记同志。”Sine洞悉18的踌躇,无须点明应做的选择。那可怜的同学一只脚踏上同意,一只脚踏上反对,18宁愿自己被光剑一分为二,也不愿独立做出决定,此时哪一方能提出更充分的理由,18就会被哪一方怂恿。
“你!”太卑鄙了。Matthew怒不可遏,又束手无策。AI们有备而来,一唱一和,引诱18走上不归路,再次铸成大错。
18脸色苍白如死人,太阳穴疼得要裂开,一步一颤地开始爬发射塔台。思维回路整晚不间断的超频运行,自我意识深潜脑海海底。18模糊的视线,隐约映出大叔尽百分之一希望的劝阻,还有Sine危险的得意神情,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头,但18再也不想动一下脑子了,随它去吧……眼睛半闭,目光无神,像是被催眠,18颤抖地接过带端口的电线,抓了好几次都没抓住,咬破了嘴唇,手冰凉得像放进零下八十度冰箱。
18慢慢拿起电线,向HMD核心插去。
“等等!”危机千钧一发,Matthew的喊声如闪电击中18脑后,就像遍体鳞伤的少年绝地反攻,举着光剑步步逼近。“别忘了我是两个人格,二对二,现在我们打个平手!”
18每一块脊椎都在蜷缩和发抖,血液呼地一声,涌上大脑。狡猾的大叔残忍地把选择权抛回给18,如出其不意地捅上一刀,在最后的关头,一切居然绕回原点。自由即死亡。
空气中火药味浓重,恼羞成怒的Sine转过头,像是要用凛冽的目光剜出Matthew的双眼。Matthew嘴角流血,冷漠地打量他的对手:传闻AI统帅自视甚高,从不携带武器,全凭玩弄权术的手腕和搬弄是非的讹诈,是一名在各国间制造混乱的大师。倘若他俩开战,谁也占不了便宜,不约而同地把赌注押到了18身上。
18站在层叠摞起的废弃电脑堆上,站在城市的最高处,遥望天际线,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一个转瞬即逝的契机。
呼吸和时间冻结了。
白昼的第一缕阳光和地球作切线,擦着大气层,零角度入射,延伸无限远。
某根弦音霎那间绷断,就是现在――18扯过一束电缆中红色的那根,戳进手机屏幕。无色的液晶和黑色的血液自手机里喷涌而出,沾染双手,18从来没有用过这样大的力气!铃声和弦开始自动播放,明亮的theInternationale,上传到开放网络,经过电波放大,以发射塔台为圆心扩散,如同回荡的涟漪生生不息。城市里的所有电子产品突然跳亮,从彻夜不关的个人电脑,到商业广场悬挂的公共电视,每一方屏幕都在直播18生涩的面孔。
像空气的水波,激起海啸般的浪花,扫荡各派恶势力,一次深远又彻底的革命。许多年之后依然会为人津津乐道,写入畅销书。18感觉灵魂被湍流抛上十万公尺高空,都能遥望到银灰的国际空间站了,再化作晶莹的粉末下落,被纯粹的阳光包围,僵硬的身躯在解冻。耳朵里血流的冲刷,温暖又真实,就像……
“……就像征服全世界……”18沙哑地自语。
一个24小时不间断做梦,也不会梦到的结局,穿越最漫长的夜晚。命运的悲剧不是不可避免,既然可供选择的两条路都行不通,那就应该赶快开辟第三条路,跨一步就是海阔天空。
“啊,多完美的杀毒。”Matthew彻底被震撼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赞叹道。
AI政变完败!丝巾茄子完败!空气中仿佛洋溢着胜利游行的鼓号和口哨,还有彩旗猎猎,彩带飘飘,欢乐是朝霞那样的粉红色。面对这一切,Sine哑口无言,脸色难看得能让患忧郁症的同学也捧腹大笑,其周围方圆一米内成为散发黑暗怨念的禁区,误闯者有性命之虞。
一艘小型空天飞机紧急刹车,悬浮于护栏外侧,驾驶席上坐着的是一只紫发红眼loli,大家都知道是谁XD。碰了一鼻子灰的Sine连忙跳上去,落荒而逃前,不忘完成所有失败的反派的必修课――撂狠话。“我们绝不会就此放弃,你们得意不了太久,总有一天,我要君临天下!”话音未落,有着良好机动性能的空天飞机立刻加速,一溜烟地消失在蓝天中,再也不愿多待。
“plished!”永远长着一张少年脸的大叔激动得手舞足蹈,给他一瓶香槟,大叔就能让泡沫喷出十米高。“我还以为您疯了呢,今天晚上您接二连三地出乎我的意料,您是怎么做到的?往您的校服上挂满勋章,都不足以表达我万分之一的感激之情!您简直像白杨M一样大能,像里海怪物一样神奇,像N-1火箭一样神棍!下次我们再见面,我请您坐一星期洲际列车,去莫斯科吃饭。”
“我也不知道,那仿佛都不是我了,难道是灵魂附体!我们是不是特别不厚道,严重伤害了右右们脆弱的小心灵XD”终于把积累的精神包袱卸得一干二净,统统丢到太平洋,18从发射塔台跳下来,筋疲力尽又过度兴奋。“啊啊,No.A食言而肥,我的赏金!”
“您把它气得半死,现在八成在向手下大发雷霆,赏金肯定没戏。”Matthew摇头。
“毫无信用的家伙!”18怒斥No.A的空头支票,我18可不是轻易能打发的。“我有了一个好主意――把HMD以1917亿美金的价格卖给您,反正我留着它也没啥用,是不是笔很划算的交易?”
Matthew露出为难的神色。“我出门一向不带现金,没办法钱款当面点清。”
“这个好办,”18竖起食指晃了晃,“可以转账嘛……HMD先给你好了,我困了,哈欠……”说着,抱住发射台倒头就睡,不给大叔申辩的机会。
Matthew一脸黑线,哭笑不得。他思来想去,应该给这位作风古怪又?元,但有一颗正义而灿烂的灵魂的搭档点小礼物,以此纪念他们一晚上冲突不少、麻烦很多、以和平为主要趋势的合作才对。给什么呢?天才少年Matthew苦苦思索,背着双手,绕着酣然大睡的18走了一圈,然后他想到了。
大叔蹲到18旁边,从18的书包里找出纸和笔,以优雅的字体写下――
战争游戏,铁血和平。
这八字偈语,就是我送您的小礼物,承载着我善意的祝福。希望您能参悟,那其中的意义,即使暂时没有足够的能力,也可以欣赏句子赏心悦目的形式美。
Matthew对自己的赠礼颇为满意,背起HMD悄然离去,一身轻松,潇洒得如同凯旋的红军将领。电视塔内部基本恢复正常,谁也不知道黎明前的恶战。一路上,都在听人们讶异地说啊这么大的雪,还有严重的交通堵塞。
1991年苏联解体,1999年北约东扩,这些都不要紧了……今天晚上的喧闹,像一部寓教于乐的小说,著名的年代联手在脑海中上演红旗歌舞团般的史诗,比做两个半小时的文综卷子要有趣得多。如果18想在新年联欢会上搞角色扮演,说不定可以发动全班热热闹闹地玩一次校园版二战,对,每一个同学扮演一个国家,郑重其事地谈判和交战,就像刚刚过去的眼花缭乱的夜晚,充满奇妙的象征意味,还可以即兴kuso,书写翻版的历史,挥斥方遒,谈笑风生。然后把这些牢牢地印在脑子里,一生也不会遗忘,多么生动的复活的历史。
“累死我了,今后我要发愤读书,做一个翻书比女人翻脸还快的家伙!”经过此事的洗礼,Matthew同学立下宏大誓言。[喂,同志。]Matthew在思维矩阵中呼唤HMD。[我有一事要拜托您。]
[说吧。]HMD无精打采,它也快受够了。
[您知道……我只是个打工仔兼插画家兼不成功的投机商,兜里没几个钱……就算我24小时工作,自己把自己累吐血,也攒不够那1917亿美金,所以……]Matthew笑得一脸谄媚,牙齿闪烁着灿烂的光泽。
[所以……?]HMD拉长音调,再明显不过的不祥预感。
[所以既然我留着您同样没啥用,我打算把您给卖了换钱!HMD同志,发扬一下无产阶级的高风亮节吧,咱们一起并肩战斗这么多年(什么,刚才你们俩不是还打得不可开交!),我了解您的性格,您是世界上最通情达理的剑!]
[我就知道没好事!]?TZ
[就这么定了,您反对也没用,没看到我正向旧货市场前进嘛。利用路上的时间,赶紧给我变个稍微正常点的形态,快点。正像18所言,您现在简直是个带刺的海胆,肯定没人愿意出高价……同志,我敬爱的HMD同志?!]
[……@_@](HMD被气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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