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窃不是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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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朦胧之中怀中的小人儿已经不在,扶苏焦急从地上猛地站起。由于一动不动抱着紫宸坐了一夜,头里一阵炫晕,转身,视野突地开旷。

    原来昨夜他和紫宸休息的古松后就是一片断崖,此刻晨雾将晓,天青云淡,遥遥可以望见对面奇凌山谷下百鸟出谷,更近些,山身一片郁郁青青之色。金风已至,身在高处,只觉万籁清明。身侧几株高大松树,枝上针型的叶子在阳光的照射下,犹似耀眼碧玉针,又似晶莹翡翠簪,万叶千声,迎风作响。这片翠绿布满着奇凌山缓坡和山腰、谷地,郁郁苍苍,生气勃勃,傲然屹立,逼得观者都不由为之一振。

    “扶苏!”紫宸回来,见扶苏盯着一片松林发愣,不惊疑惑地出声唤道。

    扶苏回首看紫宸,见她端然而立,眉头微微眉起,淡若星辰的眸子映着同样淡漠的神情,娇小的身躯裹在宽大的袍子里,晨风拂过,衣袂便如水墨画里的线条扩散开来,淡薄的晨光撒在紫宸额上,生成一层薄薄的光华,一时间,竟让扶苏觉得一种超越了男女之别的美。

    “宸!”见紫宸一双清澈的眸子正盯着自己,扶苏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退一步回道。

    “哎!又一个陷入去的可怜虫!”一个破布衲衣的和尚突然从紫宸身后冒出,长得像了极庙里供着的弥勒,乐呵呵地看着扶苏,语气中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什么?”扶苏以为和尚笑自己被紫宸这样一个小孩儿迷惑,瞬时困窘地脸红到了脖子根。

    “小子,告诉老纳,你在刚才看到什么?”和尚突然靠近扶苏,满脸好奇地问道。

    “百鸟出谷,翠松满山!”扶苏侧身惊异地发现,刚才还气势磅薄的山景不知何时变成了与四周无异的枯松林。

    “哈哈,小子,志气不小!”和尚拍拍扶苏的肩,笑道,一副天机不可泄漏的样子。

    紫宸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这和尚说得话实在不可信。和尚见紫宸不相信的表情,想起刚才紫宸的所作所为,斜眼抬手指着紫宸问道:“小鬼,你醒来的时候看到什么?”

    “肉!”紫宸轻飘飘地撇下一字,亦斜眼看那和尚。

    和尚嘴角抽搐,掩饰地嘿嘿一笑,不敢再问,怕再问今早的事就让这小鬼说出去了。

    话说今早,紫宸睡得迷迷糊糊中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昨日又是一天未曾进食,腹中早已空空如也,被这香味一引,于是紫宸拔开扶苏的手臂,闭着眼起身就顺着香味来源的走去。突觉面前明晃晃的一片,紫宸不耐烦地睁开眼,就见一和尚一边向一只烤得半熟的鸡撒香料,一边咽着口水,脸上尽是兴奋的红光。撒完香料,和尚将一面烤得焦黄的鸡翻了个个儿,冲鸡鞠了一躬,席地而坐,闭眼口中念念有词。紫宸走近,就听口中不停念叨:“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反反复复就是这几句,紫宸听得两遍就觉厌烦。

    紫宸那架上的鸡已烤得焦黄,那和尚似乎念经念得正在兴头上。紫宸正好腹中饥顿,于是双手将烤鸡从架上取下,拿过和尚身旁不知从哪弄来的还算干净柴纸垫上,因是深秋,寒气一吹,烤鸡很快就不那么烫手了。优雅地撕下一块,放入口中,细嚼慢咽,烤鸡皮质香脆,鸡肉鲜嫩,相当入味,这和尚做得鸡还不错。

    另一边,和尚念经念到半途,听到有人闯入,以为是寺里的方丈,顿生警惕,眯眼瞧见紫宸小小的身影蹲正自己身前,又放下心来。突然,烤鸡香味更浓了,和尚忍不住掀起眼皮向烤鸡的方向看去,顿是怒从心中起,想自己好不容易忍了几十天,瞒着方丈从山头打到一野鸡,千辛万苦地躲到紫太傅这块没人敢擅闯的宝地烤熟,为了心安理得地享用,如往常那样颂念《往生咒》。谁知,半路杀出个小程咬金,先他一步心安理得地享用起来了。和尚撑着一只眼盯着紫宸,嘴里飞快地念着《往生咒》,心里却将这个半途杀出的小鬼骂了个遍。

    “小鬼,你可知你手中所拿何物?”念完《往生咒》,和尚顿时从地上跳起,瞪着紫宸大叫道。

    “肉!”紫宸厌烦地白了和尚一眼,和尚问的问题和他方才念的经文一样,好生无趣。腹中空虚已经填饱,紫宸将剩下的大半烤鸡丢到一旁,用刚才保留下来的半张柴纸擦净双手,优雅起身。

    “那你可知这肉所归何人,竟敢私自取用!”和尚见还飘着香味冒着香油的烤鸡被紫宸丢到一边,泥土一滚,面目全非,一阵肉疼。

    “和尚不吃肉!”紫宸平静地陈述着她知道的事实。

    “谁说和尚不吃肉,老纳就是喜欢吃肉!”和尚气得从地上跳起,指着紫宸的鼻子怒吼。

    “哦!”紫宸看了看一身福相的和尚,一声“哦”算是同意了和尚的说法。

    “你这小鬼……”和尚正欲一掌拍去,定睛瞧见紫宸身量也才六、七岁小儿的精致模样,突又念起出家人的体面,讪讪收回手,一口气憋在胸口,只是拿双眼气恼地瞪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请问大师法号?”扶苏恭敬拱手问道。

    “哼!你这小子还懂些礼数,不像那小鬼!”和尚白了扶苏一眼,拍拍刚才沾满尘土僧袖,双手和十,至胸前,慢悠悠道:“阿弥陀佛,老纳法号丈二!”

    “丈二大师,在下秦扶苏,是山涧书院的学生,昨日无意误入这奇怪的松林,大师雅量,请大师领在下走出迷途!”扶苏虽对丈二的傲慢心有不满,但想到自己此刻的处境,脸上不敢有丝毫怠慢。

    丈二和尚捋捋僧袍,满脸慈悲,看了扶苏一眼,不答扶苏的请求,而是转向一旁一脸冷漠的紫宸,意思是让紫宸为刚才的所作所为道歉。

    “手脏了。”静默片刻,紫宸将一双油腻未净的小手伸到丈二面前,仰头盯着丈二光亮的头顶,心道这和尚的头是不是用来每天吃完了肉净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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