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击中,我踉跄后退,旋即又紧紧攀住他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攀住,指甲陷入肉里。
“姑…娘?”心在淌血,我望进他的眼睛,清寒的眼睛,和以前一模一样的眼睛。
但,又好像缺了什么。
五雷轰顶,我忽然明白他的眼里缺了什么。
柔情。
柔情?是。他看我的眼神不再脉脉似水。
“姑娘?你还好么?”苍沭搀着我,他的眉头时而紧皱时而松开,每喊一声姑娘,心也随着揪起,仿佛有双无形之手撕扯他的胸腔,势要将肺腑掏空。
他仔细的看着我,眼睛没放过一寸,轻薄的鼻翼,鲜艳的红唇,细如柳叶的黛眉,似曾相识。他努力回想,自以为知道了答案。
乾坤殿里那幅画,画中人此时正在他眼前!他惊叹道,殊不知另一种情感正在潜兹暗长。
我咬着嘴,力度大到嘴里品尝到腥甜。
心痛,却不想放弃,不想放弃他…也许他生我气,故意跟我闹别扭。
我抱起最后的希望,摇晃他,“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月儿啊,你的月儿。”苍沭眉头微蹙,茫然的看着我,摇头。
“沭,我是月落。五年前你把我从成府带走…带我去你家,就是清远居。在清远居,你教我武功,强迫我早起,吃蔬菜……还有,还有那天我中了幻药,你和我…我们有过肌肤之亲…”
无论我怎么绘声绘色的叙述,他的脸依旧茫然,说到最后我陷入绝望的啜泣。
单薄的肩膀承受不住这打击,战抖着,无助的战抖。
“……姑娘在下确实不认得你。”苍沭说着,腮边滚落一颗清泪,无声没入我的衣袖,那块白色因为这颗泪变成浅灰色。
假如我摸摸那颗泪,我就会知道那上面带着他身上的温度。
然而,我却来不及发现。
他翻脸不认人,我无话可说。
毕竟我欺瞒他在先。
可他居然装不认识我,他要把我彻底从记忆里抹杀…
清远居那些点点滴滴在他心里没有任何意义?
“沭…我…”艳丽的小脸清泪纵横,喉头哽咽,我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喊出他的名。
“姑娘,我想你认错人了。我叫沭没错,但不是你嘴里的沭,你说的一切在下全无记忆,更没有与姑娘有过肌肤之亲。姑娘请你自重。”
我颓然坐地,没了愤怒,没了惊吓,这副身体里只剩心碎。
苍沭见了,心软,口气上缓和不少。
“此地乃荒郊野外,姑娘只身一人还是早些回城的好,在下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我闭上双眼,用苦笑当做回答,泪水从始至终没有停歇。
软靴与沙地摩擦声传进耳朵,从缓慢到局促,最后,消失…
我发现即使闭着眼睛,眼泪依然能流出,就算不看,眼前还有他离去的身影。
一去不回的青色身影。
苍沭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跪坐在原地,任凭午夜的冷雨遮住我的视线,最后到连我自己不知道那是雨还是泪。
他的绝情,让我万念俱灰…
苟延残喘的活下去还有何意?
我从泥里站起,赤足在荒野上狂奔,石子与荆棘划破我的宫衣,割伤我的皮肤,伤口涌出的血液被雨水冲散,最后再涌出更多…
不晓得狂奔了多久,我来到断魂崖前,身上已是伤痕累累。
我匍匐在巨石上,望着深不见底的崖底,已无力再哭。
嘲弄的笑意。
没什么大不了…
一个不属于我的男子,一份我不该觊觎的爱情。
强求又若何?
他能忘记我,我也可以忘记他。
这结局…未尝不好…
此刻,骤雨,已停。
头顶的乌云渐渐散去,冷月再次出现在空中,照着人间的美好,也目睹着人间一切丑恶。
我从巨石上爬起,整理衣衫,擦干眼角,想要离去。
“你…你们是谁?”
“美人,别怕,让哥哥先抱抱你。”
两名山贼挡住我的去路,其中一名马脸山贼邪笑着靠近我,摩拳擦掌,口吐腥臭之气,张开怀抱就要抱我。
我闪到一旁,劈手夺过他腰间的砍刀,岂料手臂因为缺血酸软无力。
刀尖触地。
马脸山贼见我灵巧身手,脸上闪过诧异,一时间不知该继续进攻还是防守。
“阿大,别只顾风流搞砸正事!”那名一直沉默的尖头山贼忽然绕到我身后,想要偷袭我。
“雕虫小技!今天姑奶奶就替天行道好好教训你们!”手腕虽软,但武功犹在。
我的修为虽浅,自认为制服这两个毛贼还绰绰有余。
三十招后,我发觉这两个毛贼绝非一般匪类。马脸下盘扎实,尖头上盘纯属,二人共进退,不消多会儿我有些体力不支。
原本身子就弱于常人,今夜又经过惊恐,大喜,大悲,以及豪雨袭击,更是雪上加霜。
五十招后,我开始气喘吁吁,眼花腿软。
“阿小,我看这丫头气力不济,出招小心点儿,别刮花她的脸。”阿大色咪咪的说道。
“污言秽语!看掌!”阿大来不及抵挡,后背便被重击一掌,全身骨骼咯咯作响,筋脉大伤,一口污血喷出,当场昏死过去。
“阿大!”阿小见状急忙上前营救,手中铁棍飞向暗施偷袭之人。
白琴伸出鹰爪,劲气注入,只听嘭一声,玄铁棍被碾成碎片。
“白琴!”我惊呼,如获大赦。阿小见自己的兵器被人像捏柴火一样捏得粉碎,当即面如土色。
但做杀手不成功便成仁,他从腰间掏出一把银针,尽数射了出去。
银针密集如雨,急速飞向白琴,遮天蔽月。
白琴轻松接下银针,墨色长袖落地,袖管中的银针哗啦一声落地。
阿小自知在劫难逃,目光忽然扭向站在崖边的我,左手抄起受伤的阿大,运足内力向我扑来…
“月落!”由于事发突然,我与白琴谁也没想到他会出此玉石俱焚之招,因此没有防备。
白琴飞身过来,想要拉我,却扑空,只拉住我的后摆。
三人重量维系在这片织物上,脆弱的绸缎终于支撑不住,“哧啦”一声从中间裂开。
阿小坠着我向深渊最深处堕去…
“月落!”悬崖上爆发出凄厉的吼声,吼声撕心裂肺。
~~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