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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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儿,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那些邪恶的人已经把里面的数字刮成负数了,瞧这刮得,连卡都薄了一层!

    “谢谢泥(你)啊,小袜子(娃子)。”病床上的老蝈蝈显得有气无力的。当然,仅指他的声音,因为事实上,他此刻正坐在床头吃香蕉。

    “客气了,我叫蔡小花,伯伯不介意的话,叫我小花吧。”钱就是我的里子,现在里子已经丢尽了,再把面子也给丢了,我就甭混了,直接上蕴天大厦玩一次性蹦极去。

    “真四(是)锅(个)懂狸猫(礼貌)滴好袜子(娃子)。”老蝈蝈很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吃香蕉。我现在再次修改的我想法,这不是一只老蝈蝈,至少不是一只普通的老蝈蝈,而是一只爱吃香蕉的老蝈蝈。

    “那个……伯伯,您看,这医院实在是不太适合养伤哦,要不就……”我委婉地表达我的意思。

    “哈(还)四(是)泥(你)有孝心啊!”老蝈蝈忽然握住我的手,神色激动,“饿想扣(去)帕斯疗养院恨久了!拉(那)里火(环)境优美,风景怡人……”

    我眼泪刷的就下来了。这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吗?

    最后,在我的诬陷诋毁+连哄带骗下,老蝈蝈将信将疑地放弃了那个所谓的“粉饰垃圾场”,跳上我的自行车跟我回了大杂院。

    站在大杂院大门口,老蝈蝈忽然惨叫一声,吓得我毛发皆竖。我承认,我用词是有些夸张了,“只比一级景区差了那么一丁点”,这一丁点是指如来佛祖手上的那么一丁点,但——但你也不用叫这么大声吧,搞得人家还以为我要非礼你呢。

    不想这老蝈蝈一把握住我的手:“小袜子(娃子),饿好喜火(欢)这里!恨有噶(家)滴味道!”

    我顿时嘴角抽了起来。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会喜欢这里。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然后这老蝈蝈不等我带路,便两手背后,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气势十足地晃进了大杂院。妈妈的,瞧这专业程度,跟古爷有得拼!

    说谁谁到,这不,古爷托着他的宝贝儿在巷弄里出现了。我一下倒紧张起来了。要知道,古爷最不喜欢咱带陌生人回大杂院了。

    “哎哟喂,漏(遛)鸟喃?好噶(家)伙!一看就是则好鸟!”老蝈蝈竟还巴巴的凑到古爷面前。

    我急了,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嘛这。忙冲过去拉开他,望着古爷谄笑:“古爷好啊,别跟这只老……咳,老伯计较。我那个我……因为今天骑车……撞到了……”我比手划脚地含糊解释,希望古爷看在我的薄面上让他在这住上两天。

    “不妨,不妨。”没想到古爷竟然笑眯眯的,还很热情地硬拉着老蝈蝈进了他家屋喝茶去了!

    我很担心地垫脚朝里边张望着,生怕老蝈蝈这一去就回不来、古爷第二天改开包子铺了。好一会子不见人出来,跺跺脚正想往里冲,却见老蝈蝈一手一罐上好碧螺春出来了。古爷还很热情地招呼他:“明天来串门儿啊。”我当场就懵了。直到晚上才想明白,老蝈蝈赚就赚在他夸了那只土麻雀上。

    晚上,大致闹懂了我的生活水平的老蝈蝈一边吃泡面一边对我招招手:“古(过)来,有哈(话)跟你唆(说)。”

    端着面盆到他身边坐下:“说啥?”我很谨慎地与他保持一个胳膊的距离,因为我发现,这老蝈蝈实在太能吃了,一连吃了五包方便面还不满足,还觊觎我盆里的最后一包。

    “泥(你)明天,扣(去)该死啦报道。”老蝈蝈一句话楞是让我狠狠噎了一下。妈妈的,差点都不用明天了,今天就“该死啦”——噎死的。

    老蝈蝈见我瞪着他,在身上抓虱子似的鼓鼓捣捣,好半天才在身上摸出张皱巴巴的烂纸条儿来递给我,然后继续吃他的泡面。

    接过那烂纸条,上面就印着几个金糊糊的大字,看样子是名字,可惜因为皱痕,根本看不清字了。只好推推老蝈蝈:“什么该死啦?”再笨的人此时都该猜到老蝈蝈这是在给我介绍工作呢,我怎么好意思违背了他老人家的一番好心呢。当然,如果是当苦力,月薪三四百的话,偶尔违背一下权当娱乐身心。

    老蝈蝈用手在泡面里沾沾——当然,是我的那盆——然后在桌上很认真地写了下三个逑劲有力的大字:凯斯拉。

    瞄了眼桌上的字,我更闹心的是我的面面,又泡汤了,哭。最后只好忍痛朝他挥手:“你吃吧。”被你那么污染过了,我哪能再吃啊。

    然后就看老蝈蝈眉开眼笑地把我的面盆拖到自己面前,呼噜呼噜吃了起来。预谋,绝对是有预谋的!

    第二天一早,在我成功地又一次杀死了一只闹钟后,我开始意识到了自己的奢侈。不工作不行了,最起码,家里已经没有几个闹钟够我继续挥霍下去了。

    于是我旋风一般洗脸刷牙,对老蝈蝈简单关照了几句,然后骑上我的“唱响无极限”版自行车,开始寻找那个叫“该死啦”,咳,是凯斯拉的地方了。

    本以为要找个十天半月的,没想到竟然一路很顺利的问到了目的地——凯斯拉集团公司大楼。看人家——好大的楼,好恢弘气派的金碧大厦;看我——好小的人,好土得掉渣的乡下包子。顿感那个秋天落叶从俺身边飘下啊。

    摸摸兜里那张烂名片,我感觉自己就像被大解放压过的癞蛤蟆,彻底瘪了。凯斯拉哎!昨天因为抢食没留意,现在看到这幢金碧辉煌、高耸入云的大楼才想起来,凯斯拉,我们大华帝国名列前十的家族企业啊。当然,像我这种社会底层的山野小民会知道这金字塔顶端的凯斯拉,还得归功于这家族的败家子——唐云肆,一个几乎天天出现在娱乐新闻上的帅哥。才23岁,大学三年级,就泡妞飚车样样会了。

    停好自行车,我深呼吸,然后“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努力从气势上先压倒敌人,免得还没进门给被整个儿扔出去,那多丢人啊。所以我要争取进了门再被丢出去!

    虽然一直知道大企业的待客风气都是很好的,但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会友好如斯。门口的保安不但没拦我,还很好心地给我推开门。

    也正因此,我推门的力气就没了去处,整个人就一下失控地冲进了大厅,狠狠撞上了一个人。慌忙干笑着爬起,拉起地上的人儿,竟是个美女姐姐。说美女真是一点也不含糊,水白葱嫩的,比咱大杂院的豆腐西施漂亮多了。

    “请问你是——”美女西施疑惑地看着我。美人啊,就连那一颦眉都是粉动人的。

    我忙摸出那张名片:“我那我,我介绍他,啊不,是他介绍我,来的。”

    美女西施翘着兰花指接过,仔细端详了好一会,才朝我露齿一笑:“请跟我来。”

    然后我就傻傻地小跑着跟她进了间什么经理室吧。我也没太留意,这里的什么室比马蜂窝的蜂室还密集呢。

    “你就是唐董介绍过来的人?”一个经理派头十足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严肃地看着我。

    “不……呃,是。”我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唐董貌似是……我想我的脸有些抽筋。你能想象一个烂香蕉吃得津津有味,耍花样跟你抢泡面吃的小老头会是这样一个超级集团的龙头么?

    “学历。”经理就是经理,对我的“羊癜风”症状毫不放在心上。

    “中专毕业,应届。”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亢奋啊,我真的要在这里上班了哎!凯斯拉哎!

    “即使是唐董介绍来的,也得从基层干起,明白吗?”经理这才抬头看我,目光灼灼。

    “明白!”我啪的来了个军礼。

    “那明天开始,你就去跟着王春花负责后勤清洁工作。”

    “啥?”让我当清洁小妹?

    “月薪4000。有异议吗?”经理双手交叠看着我。

    “没,没……我真是太,太满意了!”我一听4000,顿时两眼冒星星,浑身都软了。4000啊,够我买2000个闹钟慢慢拍了!还是不打折的情况!

    晚上,我特意把兜里仅剩的二十块钱称了点熟菜,挂在车笼头上带回家。得好好孝敬一下唐老,谢谢他给我找了这么好个工作才是。当然,也是趁机巴结一下。不然等他伤好了,人走了,我想巴结都没机会了。或许还可以考虑,干脆每次瞄准他伤快好的时候就给来上这么一下……

    一进大杂院,就见胖子古爷和瘦子唐老俩人一起汗衫裤衩、趿拉着拖鞋蹲在破屋门口,一人一碗泡米线吸溜得正开心。我再次抽蓄,这真的是凯斯拉的龙头么?怎么感觉比咱大杂院还大杂院呢?

    当晨鸟啾鸣时,我一骨碌就爬起来了。爱怜的摸摸床头的闹钟,这是我搬进大杂院两年以来第一次没砸闹钟就醒了——省了2块钱!

    这天我心情格外的好,就连自行车的叮当声都不觉得那么讨厌了,反带着股自成腔调的愉悦。就这么一路晃到公司,我很开心的跟每个人都打了招呼,来到了我的工作岗位。

    刚换好工作服出来,就见一四十来岁的白面女人拉着拖把,一路溜冰似的蹭来。虽然我IQ不高,但也不能侮辱我的智商是不,这很明显就是我的顶头上司——王春花女士。

    “王姐好!我是新来的清洁小妹,我叫蔡小花。”我立正的姿势还是很标准滴,当年军训的教官都说我站滴好,让我当榜样,以至我每次站军姿的时间都比别人长。

    “恩,好。”王姐似乎是个很随和的人,没对我抢饭碗表示不满,也没对我分担劳务表示感谢,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从我面前走了过去。不,是溜了过去。

    “王姐,我今天要干啥工作?”我忙跑过去拦住她。我可不想给人落下第一天上班就偷懒的坏印象,要偷也要第二天么。

    “你!”王姐忽然大叫一声,吓了我一跳。然后就见她指着我的脚:“要这样——”然后示范似的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转过身来严厉地看着我。

    我顿时懵了,清洁工走路得用滑的?这是什么先进的规定啊。莫非这鞋底是特制的吸尘棉?我忙脱下来看看,是塑胶鞋底啊。

    像是看懂了我的疑惑,王姐很严肃地指着边上的小牌子:“没看到吗?小心地滑!”

    我“扑哧”一声,乐了:“王姐你真幽默啊……”说着,手就要搭上她的肩,跟她攀关系。

    “少来!”王姐厉喝一声,手上的拖把顿时撞钟一般朝我捅来。天呐,要杀人啊!

    我慌忙左闪右躲,可那拖把却如吐信灵蛇一般霸道却不失灵巧,始终缠附着我的身形。发现怎么都逃不脱那拖把的阴影,我心下大乱,脚下一滑,啪的后仰着摔在地上。而那拖把趁胜追击,发出呼的一阵啸响,却在离我不足十公分处稳稳停下!那带起的劲气呼的扫过我的脸,刮得我的嫩脸疼疼的。正宗杨家枪法!

    “我滑了二十年了,你才来几天?还真想改朝换代了不成!”长枪(拖把)在握,王姐气势凌厉骇人。

    “是是是,小的再也不敢了。”

    从那以后,后勤部就多了个拉着拖把四处滑的身影,因为做事勤快,到处清洁,很快在公司上下一片获得一致称颂,并赠予“滑翔机”称号。

    当拿到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捧着那薄薄的工资条,我的心情那个激动啊,4000啊!

    “竟然感动得哭了?”金会计是公司出了名的老好人,拍拍我的肩,“好好努力,以后还能拿更多钱的!”

    “不是,是……你踩到我的脚了。”我抽噎着。

    叩门声打断了金会计的尴尬,是上次给我安排工作那经理。他朝金会计点点头,走到我面前:“明天东西收拾一下,跟我和田秘一起出国考察。”田秘就是上次那个美女西施。

    我一楞,随即明白过来:这是给我镀金呢!当时我学历低,又没工作经验,就算有懂事长介绍,也只能当清洁小妹,现在等这考察一回来,再说要升我的职,谁还能有异议啊!

    得,又赚了!回头多买点好东西犒劳唐老去!这些日子下来,他足足胖了六七斤,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估计也不会在咱家呆太久了,赶紧巴结巴结。机不可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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