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油灯若一只扑闪着翅膀的萤火虫忽明忽暗亮在低矮的土胚屋子内,青菊却还未睡,正撑着身子半躺在榻上巴巴地眼望着门外等着小姐。
“咳咳,小姐,你可回来了。”看到小姐安然无恙,青菊消瘦的小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还不赶紧躺下,病成这样还逞能。”南歌瞧她又咳出血丝来,心口绞痛,上前急忙把丫头给安顿下来。
“晚上的药可喝过了?”见床头一只空碗搁着不由开口问。
“喝过了,还喝了碗米粥,小姐,今日小四来过了,问小姐什么时候回家,说老爷子惦记小姐。”青菊眼望着小姐粗鄙衣衫灰尘满面的样子,心疼得不成。都怪自己拖累了小姐,不但不能尽奴婢的本分,反倒让小姐侍候自己。
“哦,小四来过了?”怪不得有米粥喝,定然是小四带来的。南歌见桌子上扣了个蒲萝,掀开一看,见内里罩着一份粥饭还有两个精致的小菜,竟还冒着热气。
“小四做的?”南歌坐下来,拿了筷子笑意盈盈地品尝,点点头,果然是小四的手艺。
青菊看小姐吃得香甜,不由轻轻笑着睡去。
小四找来了,小姐自然就不用再那么劳累。
南歌见青菊睡了也就不再装斯文,稀里哗啦将饭菜吃下肚子,忽然发现桌子上还有一个盒子。拿过来打开看,竟是自己前些日子当掉的那只金钗。
这金钗是小四奉爷爷之命亲手打造给自己的陪嫁之物,定然是发现了这个,然后寻着线索找了来。
南歌叹了口气,知道是回府向爷爷交待的时候了。
见外面夜色还深,南歌起身走到一角悬吊的绳索之旁,轻轻一跃便躺在上面,安稳地合上眼目。
这不过小指粗细的麻绳竟然就是燕南歌用来就寝休息的床榻。
第二日天刚亮,小四就候在门外,见小姐推门走出来,猛然扑通一声跪在燕南歌身前。
“小四,你这是干什么?”虽为主仆,实则更像姐弟。南歌急忙去拉小四。
“小姐不回家,小四就跪死在地上。”那屋角的麻绳小四见过,那扑满中的野菜团子小四也见过,此时再见小姐一身粗陋布衣,小四简直难受地要哭出来。
这些年,小姐为了养活一大家子人,自个吃得苦已经够多的了,本以为小姐进了王府从此再也不用辛苦操劳风餐露宿,没想到小姐如今的境况竟然是如此糟糕。
“你这傻孩子,快起来,我回家便是。你先将青菊接回府里,我后脚就回府去向老爷子报到。”南歌知道青菊的病需要好好将养,爷爷年岁又大,自己再这么任性下去,只怕老爷子也会气出病来。
小四一听小姐答应回府,立刻从地上跃起来,掺了青菊上了门外早就备好的马车,知道小姐既然答应回家,定然不会哄骗自己,便驾了车高高兴兴往燕府而去。
留了金钗在那农家,权当是这些日子住房的费用,燕南歌从怀里掏出一张人皮面具戴在脸上,瞧了瞧镜子里那个陌生面孔,方才起身进城买了身看起来比较华贵的衣袍,打扮成一位风流倜傥的贵家公子,这才赶回燕府。
燕赵听到小四禀报,一早就守在大门口等着那胡闹的孙女归家,原本还打算见了那丫头要好好教训一顿,左等右等,却只见小四带了青菊回来,不由气哼哼地拿着铜烟袋锅直个敲门槛出气。
哒哒哒,哒哒哒,正敲个不休,门外不知何时走来一个身穿银白色锦袍的年轻后生,彬彬有礼地对着燕赵施了一礼。
“请问,这里是燕老英雄府上吗?”
“啊,正是,敢问你是哪位?”燕赵见这后生穿的体面,生得也算俊俏,不由收了怒气起身招呼。
“小可白衣如是,今日专门慕名登门来拜访燕老英雄。”
白衣如是?
江湖中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名字?
不过越是老人家,越喜欢别人的尊崇,听到是慕名前来拜访,燕赵立时高兴的满脸堆满笑容,连连请这位白衣公子进门喝口茶。
宾主在客厅里坐了,燕赵吩咐安顿好青菊后走来欲向他汇报的小四上茶。
小四见那白衣公子面貌陌生,先就一愣,接着却从那双明目中认出什么来似的,跑颠颠去将自己珍藏的好茶拿了出来。
“咦,上好的明前雀舌?小四,你个臭小子,不是说这茶叶没有了吗?这回怎么又有了?”燕赵喝了一口,突然从椅子上暴跳起来。
“不是要给小姐留点吗?”小四低垂着头,忍着唇角的笑意。
“留给小姐的?”燕赵又喝了一口,忽然想到什么猛然抬头瞪向那个什么白衣如是。
“孙女给爷爷请安!”见燕赵恍然大悟的样子怒瞪过来,那个所谓的白衣如是燕南歌急忙撩起袍子拜倒在地。
“你这个死丫头,这些日子不回家,一回家竟然捉弄起爷爷来了!”燕赵哆嗦着手放下茶杯,上前将孙女从地上掺起来,左看右看,不由啧啧赞叹:“那儿整的人皮面具?竟然骗过爷爷。”
“是,一位朋友送的。”南歌不便说出是昨夜遇到的那位鸣玉公子所送。她也不明白这位鸣玉公子既然是吕啸天的结拜大哥,何以只是送了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给自己。
“哦,这朋友是男人吧?”燕赵狐疑地瞅了瞅揭下面具后的孙女。
“爷爷!瞎说什么呢。”爷爷又想什么了?南歌气恼地皱了皱眉。
“为何与平西王闹翻?”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人?燕赵似发现什么似的在南歌脸上审视。
“爷爷!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为老不尊!南歌知道爷爷起了什么怀疑,整个脸顿时涨红。
“平西王爷驾到!”大门口放风的小四忽然高声往院子里喊了一声。
南歌一听,急忙将那人皮面具戴在脸上。
吕啸天怎么突然来了?难道他在燕府四周安插了奸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