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在讥讽自己,还是在讥讽萧恨水。
别人是恨不相逢未嫁时,自己却是已嫁恨相逢。
“你就能呕我。只是不忍见你折磨自己而已,何苦非要提这些。我便是这世间最无情无义的人,也不想你受半点污损。”
萧恨水听南歌讥讽,微微一怔,唇角泛起抹苦笑。知南歌所说又是不可回避的事实,自己就算再关心南歌,也不能因这男女之情,越了朋友的界线。
明知如此,心却如炖刀切过,面具下的眼目顿时沉如烟海。
这刺人的话头挑了出来,屋子内立时陷入尴尬。
南歌心中暗恼自己,明知他不是轻薄之徒,却非要说那伤人心的话,如今倒显得是自己无情无义。
“大哥!你在里面吧?”门外突然响起吕啸天的叫声。
他怎么来了?
屋内两个人具是大惊,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其中一个还是逃家的王妃,若被吕啸天看到,不知道会想些什么,只怕是天也要塌下来。
听到吕啸天突然出现,燕南歌又惊慌又紧张。四目扫去,见这屋子干净的出奇,除了一套桌椅,然后就是张简陋的光板床榻,竟是连遮挡的床幕也没有。
萧恨水脸色亦沉了下来,抬头见南歌慌张模样,心下不忍,略一思索,突然大力拍在桌子上,怒声吼道:“这工作你不要做了,今天就给我滚蛋!”
说着对着南歌暗示性的一努嘴,猛地一下子扯开了房门。
南歌惊慌中急忙举袖子遮住颜面,顺着打开的门,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屋子,立时消失于黑暗中。
吕啸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听到三哥在屋子里的怒吼声,接着见一少年冲出来,急忙闪身让出路。见萧恨水怒气冲冲的样子,只当是为工地的事在上火,对那跑走的少年并不曾在意,笑嘻嘻走了进去。
“三哥怎么发这么大的火?不过是个孩子,跟他计较什么?可别吓坏了人家。”
“哼!当我工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萧恨水见吕啸天果然未在意冲出去的人,犹有怒气地在桌子边坐下来,顺手将南歌喝过水的杯子收进抽屉里,又给吕啸天拿出一个新的茶杯。
倒了茶递过去,想着方才南歌就坐在自己对面又是吃又是喝,目中呆了一呆。
看在吕啸天眼中只当三哥疑惑自己这么晚造访,不由叹了口粗气,将茶一口饮尽,有些气急败坏道:“这臭女人,都翘家十几天了,也不知道回去。”
“又是出来找弟妹?”萧恨水心中一惊,略略收了收神,淡淡的口吻道。
“是啊,那婆娘翘家的事终究惊动了母亲大人,如今命我务比三日内找到人,要不然就要与我断绝母子关系。平日里也不见得这丫头如何讨人喜欢,偏偏出了事情,大家都将罪责扣在我脑袋上,横竖都瞧着我不顺眼。如今我也是有家不能归,今晚只能在三哥这里借宿一下了。”吕啸天愁眉苦脸道。
“你自管找人便是,干娘那面,不过是担心弟妹说出的气话,怎么可能与你断绝母子关系。”萧恨水没法说方才就见过南歌的事,只能装着不知。
想起什么又挥一挥手道:“难得你来,我吩咐人弄点野味,咱兄弟喝上两杯。”
“好啊好啊!若说弄野味,不若我们自个拿了弓箭到那林子深处去狩猎,说不定可以猎到山鸡野兔,再拿回来剥皮烧烤了吃,当别有一番情趣!”因为找不到南歌,吕啸天这些日子简直成了老太太的尿瘪子,谁逮了谁不给好脸色,如见见三哥倒是对自己一如既往,不由兴奋起来。
……
南歌从吕啸天眼皮子底下逃离,整颗心简直要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待跑到近旁不远的树林子,瞧四下无人,方才慢慢镇静下来。
想着方才荒唐的一幕,不由佩服萧恨水那厮的机智。
任凭吕啸天想破脑袋,也断断想不到自己四处寻找的逃妻会与自己的三哥在一起。
想到这个,南歌就一阵阵难受。自己明明是嫁了人的人,偏偏又招惹了萧恨水。他的心意,她怎会不懂。
可懂又怎样?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吕啸天一天不写休书,自己就一天不得自由。
一想到所谓自由,南歌自己愣了愣。
这么多年与爷爷相依为命四处流浪,打听吕家的事情,直到听说那个传说中的未婚夫成了平西王爷,爷爷简直要高兴坏了,连连说歌儿有福,等嫁进王府,便是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好似成了那人的王妃,自己就飞上枝头做了凤凰。
可是,这多年的梦想与憧憬一旦落成事实,竟然成了不能忍受的枷锁。
人生的荒唐,真是莫过如此。
林子里不时传出草虫的鸣叫声,偶尔有夜鸟普拉拉震动羽翼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伴着粗短尖细的鸣叫,黑葱葱的林子益发显得让人毛骨耸然。
好在南歌是练武之人,倒不甚担心走这样的夜路,可是走着走着却迷了路,待到好不容易从林子里走出,却发现处身在一个不知方位的山谷。
淡淡的野百合香味从山谷的一方飘来,南歌被那香味吸引,月色下躲避了荆棘前行。
蓦的就起了箫声,箫声低沉幽远,仿佛是顺着香味而来,仿佛起自身边的树颠,又仿佛是给迷路的人指引方向。
南歌被箫声引着过了谷地来到一个向阳的山坡,却见前面竟是一片富贵人家的墓地,一个白衣人立在一座巨大的坟堆前,正在持箫而奏。
月色正好斜斜打过高大的碑石,南歌好奇地瞧去,见那碑上刻着“司南伯爵夫妇之墓”等字,高大的坟冢矗立在碑石之后。
寻常人见这情景只怕要被吓晕。南歌不但不怕,
心中不知为何滞了一滞,再听那如饮如泣的箫声,竟情不自禁走了过去。
“谁?”吹箫人玉箫一横拦在燕南歌面前。却见突然出现的这少年,竟是泪流满面地抬头看向自己。
“燕南歌?”那满面灰迹被泪水冲刷,燕南歌抬手拭面间,恰恰露出了本来面貌。
“鸣玉公子?”
荒郊野外,月下坟冢,一个满面哀伤,一个泪痕涟涟,一个是闻名天下的鸣玉公子,一个是平西王府逃家的王妃,两个人认出对方后,俱是惊诧不已。
“你?”两个人一齐开口想着询问对方,却又不约而同住了嘴,互相疑虑地看着对方。
似乎此情此景此地,是前生有过的,此时追了那隐约的梦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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