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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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柱香一过,林惜惜已如一阵清风吹了出来,径直卷至他跟前,娇喘吁吁道:“不晚吧?”

    他俯首亲了她一下,二话不说,牵起便走。

    也怪了,老天似乎专门与孟寒做对,今日的病患出奇得多,从早至晚,络绎不绝,林惜惜便如穿花白蝶,举翅不回顾,忙得连看孟寒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那么多病患,一双一双形状各异的眼睛俱追随着她翩跹如舞的身影,痴然凝视。

    终于有人恼而生怒,在一旁大发痴嗔,一下将盛药草的笸箩打翻,一下又将水壶摔至屋角,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一把拽起林惜惜走出大堂,径直步入寝居,“砰”一声,关上房门,留下满堂木鸡呆呆瞪视。

    林惜惜回过神来,挣扎着要出去。“他们是病人!岂有如此不负责任的大夫?”

    “什么病人?”他嗤之以鼻,“有病没病都跑了来,看病是假,看你是真!”

    林惜惜哭笑不得,一边推他一边道:“不能如此啊!让我出去。”

    他抱住她不放,低声道:“你多久没看我了?”

    林惜惜掰着手指头,道:“一、二,三个时辰不到。”

    他连声叹息,不语。

    “怎么了?”

    他含糊嘟哝一句:“度日如年。”林惜惜竖起耳朵方才听得真切,不由抿嘴儿一笑,十年风水轮流转,让他也尝尝受冷落的滋味。

    旋即端起脸色,一本正经道:“不成!我必须看完病人,一个也不能落下。”

    他面容一僵,尚未发作,林惜惜已乘他不备,如条小鱼儿般游出门,直奔大堂。

    直至天色黑透,病人方才走净,二马已备好洗澡水。

    “皇上呢?”她望望空旷的四周,问。

    “呃,皇上……生气了,先去睡了。”马照跑咬着嘴唇。

    林惜惜含笑点头,“好了,你们也去睡吧,我自己来即可。”言罢,走入屏风后洗澡。

    洗完澡出来,二马依旧一边一个杵在门口,她摇摇头,道:“你们不困么?”

    “娘娘走了我们再去睡。”

    “那我走了,你们睡吧。”

    拖着几分疲累的身子步入内室,里面漆黑一片,她也懒得点灯,掀开床幔躺了进去。

    床上的人鼻息均匀,似乎正在熟睡。

    她悄悄钻入棉被,刚刚躺好,对方即一个翻身,将头枕在她腰间,惺忪道:“忙完了?”

    林惜惜打个呵欠,“嗯”了声,道:“还气么?”

    他静了一瞬,忽而坐起来,斩钉截铁的道:“明日出去!”

    林惜惜忍俊不禁,将头挪至他腿上,绕着他垂落下来的黑发,沉吟不语。

    他一把将头发夺了过去,冷冷道:“你不答应?”

    林惜惜摊开四肢舒舒服服的躺着,叹息道:“如此不错呀!从早忙到晚,既挣了银子,又不虚度年华,嗯!甚好!甚好!”

    黑暗中,他的眸子发出噬人的利光。林惜惜伸手掩住自己的眼睛,道:“别瞪我,我看不见!”

    他蓦地冲出床幔,林惜惜滚至一边,掀开床幔探出头,他已点燃灯,回身嗔视。

    林惜惜捶着肩头,叹道:“我都累了一天了,昨晚又几乎没睡,你就不会让我好生睡一觉么?”

    他终于良心发现的坐上床,抱过她,为她按摩,一声不吭。

    许久,林惜惜迷迷糊糊道:“好了,我要睡着了,你也睡吧。”

    他躺下来,揽她入怀,重申一遍:“明日出去。”

    “唔,好吧。困死啦,快睡!”

    他探身将灯挥灭,月光如水,静静流淌,一室温馨如画。

    不料,天不从人愿,次日天未亮,便下起了的秋雨,淅淅沥沥,竟是缠绵不尽。

    林惜惜侧耳倾听一阵,再看看沉睡的枕边人,放心的继续埋头大睡。

    下雨天,睡觉天!

    这一觉直睡至将近晌午,林惜惜终于睁开眼,探手一摸,身边已空。室内沁入凉凉的秋意,令人精神陡振。

    爬下床,推开轩窗,任清风扑面。数杆淡竹冒出女墙,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

    林惜惜眯眸含笑,伸个懒腰,软软的趴在窗口,雪白睡裙飘飘曳地,柔长的发丝慵懒披垂,在颊边游动成黑色的波纹。

    她突然感觉到什么,一回身,看见孟寒立于门口,怔然凝视。

    “怎么了?”

    他勾唇一笑。“像一幅画。”

    “呃?”

    “别动。”他继续看着她,林惜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欲挪身,他又冒出一句:“等等!”翻出笔墨纸砚,当即运笔如风,完成一幅清新流畅的水墨写意图。

    林惜惜连忙奔过去欣赏,赞道:“不错不错,身在画外,意在境中,形神兼备,不可多得。”

    “你也在拍马屁?”

    “非也!非也!我虽然不擅丹青,但会欣赏,你这幅画确然属上上品。”

    孟寒将画卷起来,递与她,道:“那就好生收藏。”

    林惜惜双手接过,笑道:“遵旨。”

    孟寒敲了她额角一记,“赶快梳洗用饭。”

    林惜惜梳洗一新,用过饭,一问二小,一上午居然一个病人也没有。她奇怪的低声嘟哝几句,亦不在意,在孟寒的催促下,与他一起出门。

    一天已去了半日,二人只在附近随意漫步。远处的亭台楼阁在淡烟薄雾中渐渐变成绰约又诗意的图画,燕子衔泥而去,脚下苔痕碧绿,落英缤纷,热烈如血。秦淮河不舍昼夜,长流不息。

    林惜惜迷惑道:“我喜欢北方的明朗奔放,可到了那里,又怀念此地的桨声灯影和六朝遗迹,还有她的如梦似幻。我似乎两边都舍不下。”

    “因为你在此地长大,故土之情无人割舍的下。”

    “你呢?你是把哪里当做故乡呢?”

    “我在北方长大,对北方的感情更深些,南方,太脂粉气了。”

    林惜惜横他一眼,道:“是!北国男儿都是天地英雄!你可别忘了,许多才子贤士俱是出自南国!”

    “唔,南方山清水软,确实养人,不论男女皆聪慧灵秀,北方人则豪爽耿直得多。”

    “总之,你喜欢北方人啰?”

    他莞尔一笑,“为何不喜欢?你们南方人明明只一根肠子,却能绕九曲十八弯,让人猜来猜去——”

    林惜惜不依的顿足,“我不就这件事让你伤了回脑筋么?你不该自己去感悟么?许多话一说出来味道就变啦!”

    “那我也想听。”

    林惜惜瞪着他,却发觉他眼神逐渐浓烈,如两坛发酵的醇酒,恍惚醉人。他拥紧她,呢喃道:“你昨天早晨说过的,以后要多说,惜惜,我想听。”

    哦!他是想听自己甜言蜜语!

    林惜惜脸蛋一红,攀上他肩膀,直接用行动表示。

    他却摇头,“这样不够。”

    这个家伙!定要她说出来么?她偏不说!

    “不公平!你一句好听的话都还没说呢!为何只让我说?”

    “你想听么?”

    林惜惜大大的点头。其实,他说不说她都不计较,因为她感觉得到啊,那种感觉出来的情愫较之说出来的愈加丰富而美丽,它不张扬,但埋得很深;它沉甸甸的、厚厚的累积在心底,真正弥足珍贵。

    不过,她倒要听听,他会说些什么?她等着。

    不料,他却偏过头去,良久不语。

    “咦?你怎的不说?”她扳过他的脸。

    他略微尴尬道:“说不出。”

    林惜惜抿嘴儿笑了,“说不出就要罚你!”

    “罚什么?”

    “想起来再告诉你。”

    二人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慢慢回返,不经意间,林惜惜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愣住。

    “怎么了?”他抚着她颊边轻拂的发丝,柔声问。

    “是师父!”林惜惜露齿一笑,向前疾奔。

    “师父!师父!”

    那人停住脚步,回过身来,果然是一脸惊讶的向南飞。

    林惜惜欢呼着直直扑了过去,眼前忽然一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