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止血!”他蓦然低吼,面色苍白如雪。
大夫骇得晕头转向,颤巍巍的上前,伸手去撕穆冉的衣襟,又被一把推开。
“你做什么?”冷怒的声音令大夫无所适从。
玉皇大帝啊,他何时得罪了灶王爷,令得他告黑状,派了这么个瘟神来折磨他啊!“我……她……”
“拿刀子来!”
“是是。”大夫如履薄冰,拿来一把小刀子递给他,战战兢兢的看他小心翼翼的割开伤口周围的衣裳,头也不抬的道:“把药给我!”
大夫定定神,一时反主为客,打起了下手,端水奉药,不时出声指点一二。
终于包扎停当,忙得满头大汗的人吁口气,问道:“接下来如何做?”
“呃……尽人事,听天命……”
“你说什么?”他一声怒吼,桌上的水盆被一扫而落,“乒乒乓乓”一阵脆响,暗夜中极为刺耳。
大夫吓得一屁股坐在床沿,伸指搭上穆冉冰雪般的手腕,半晌,“噗通”一声跪下,哆哆嗦嗦道:“她……伤及心脏,老夫……实在无能为力,少侠……您还是……准备后事吧。”言罢,伏地磕头。
慑人的杀气一闪即逝,当大夫直起腰,已是人去屋空,满地灿烂的纱布,残红落英一般,晕人眼。
大夫如恶梦初醒,长吁一口气,身子一软,便欲歪倒下去,赶忙爬起来,急匆匆去给灶王爷上香叩头去了。
孙大圣尚在睡梦中,即被一声悲怆的马嘶霍然惊醒,披衣飞至茅屋外,但见晨光微曦之中,黑雪驮着两人飞驰而来,到得门前,一个人立,停步,迅速倒地而卧。
孙大圣看得惊骇欲绝,这匹日行千里的神驹,几乎累得断气了!
忽觉一阵寒风扑面,马上的人已闯至身前,急促道:“快救她!”
孙大圣看了他怀中的人一眼,诧异道:“她都死了,你还抱着她做什么?”
眼前的人身躯晃了晃,怀中人眼看便要掉下来,他连忙抱紧,声音嘶哑:“她没死!我给她服了三颗火龙丹,足够延续她的性命。”
孙大圣急忙将他引进内室,将床榻收拾出来,放穆冉躺好,仔细把了脉,轻轻摇头,喃喃道:“微乎其微。”
孟寒一呆,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最后,挪开掩嘴的手,闭目喘息,孙大圣惊骇的发现他唇上竟是一片猩红的血渍!
“孟哥哥……”他心惊胆战,“你……你别急,我救她!拼了命也救她!”言罢,洗了把脸,将穆冉身上的纱布拆掉,将药膏抹净,仔细观察了伤口,蹙眉凝思片刻,飞快自药柜中取出几枚药丸,碾碎,洒于伤口,又让孟寒将她扶坐起来,伸掌抵于她后背默默运功。
一盏茶、两盏茶,他头上已是热气萦绕,汗湿重衣。孟寒紧紧盯着穆冉的脸,但见有如落花般的唇瓣渐渐有了一丝血色,手心亦开始有了热度。
终于,孙大圣缓缓收回双掌,面色如枯叶一片灰败。
“孙兄弟,她如何了?”孟寒颤声问。
孙大圣只点点头,闭目调息。良久,睁开眼,气息微弱道:“我已耗费五成功力为她疗伤,应无大碍了。”
孟寒眸光闪动,声音沙哑道:“多谢。”
孙大圣摇头,竟似一下子老了十岁。
孟寒将穆冉放平,坐于孙大圣身后,便欲将自身功力输与他一些,遭孙大圣断然拒绝。
“你尚有大事未完成,怎可轻易伤身?我左右无事,你放心罢。”又看看床榻上的穆冉,“你注意观察那丫头,我去补一觉。”摇摇晃晃的走出内室,爬上八仙桌睡下了。
孟寒几乎目不交睫的守了三日三夜,终于困顿已极,昏睡过去。
手心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他立刻惊醒,抬起深陷的眸子,正对上两汪盈盈秋水,却无往日的灵活流动。他猛地站了起来,一阵晕眩又令他坐倒下去。他攥紧她的手,哑声道:“你感觉如何?”
穆冉的眼光移向屋顶,不言不动,宛若一朵凋谢的白菊。
孟寒看了她片刻,轻声道:“你要不要吃些东西?”
穆冉仍是置若罔闻。
此时,孙大圣端着一碗稀粥掀帘而入,道:“那丫头该醒了,让她喝些……啊,已经醒啦!”他放下碗,喜极而舞。再一看孟寒的脸色,愣住,“怎么了?她醒了,你怎的不高兴?”
孟寒蹙眉不语,半晌,将穆冉扶坐在床头,端粥喂她,穆冉却不张嘴,末了,将脸扭向一边。
“喂!你这臭丫头别不识好歹!老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你救活,你却白白糟蹋!孟哥哥还亲自喂你,也不知你哪辈子修来的福,你还待怎的?”
穆冉只是倔强的闭紧嘴巴,低垂的眼睫毫无生气的掩住原本黑亮的眸子。
“臭丫头!你再不死不活,俺可要生气啦!”孙大圣顿足大叫。
孟寒伸手止住他,低声道:“我先避一避,你好生劝她,切莫动怒。”
孙大圣呆了一呆,做了个深呼吸,一拍胸脯,道:“包在俺身上!”
孟寒又看了穆冉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孙大圣酝酿了半天情绪,方晃着肉球脑袋,语重心长道:“丫头,你可要感恩哪!你这条小命捡回来当真不容易啊,换成第二个人也是万万不可能!黑雪为你累得半死,孟哥哥为你急得咳血,不眠不休整整守了你三天三夜!俺自己也是耗费了五成功力哪!你不吃不喝到底是为哪般呢?恨孟哥哥?你凭什么恨他?你那个奸臣老爹当年与别人一起陷害孟哥哥全家,孟哥哥报仇不应该么?哼,早该取他狗命……”
忽见穆冉缓缓转过脸来,轻轻摇头道:“我没有恨他。”
孙大圣一喜,连声道:“好好好,这才是好姑娘!那你是恨你爹了?该恨!要我,定要将他挫骨扬灰、毁尸灭迹!来来来,赶紧喝些粥。”端来粥正欲喂她,忽而挠挠头,唤道:“孟哥哥,你来!”
孟寒当即步入,亦不说话,接过他手中的碗,坐在床沿,舀了一勺稀粥送至穆冉口边。穆冉望着他,眸中终于闪动光波,张开苍白的唇瓣,吃了。
看着她一勺一勺安静的吃着,孙大圣咧开大嘴笑了。
一碗稀粥慢慢吃完,孟寒轻声问:“还吃么?”
穆冉点点头。
孙大圣连忙摆手道:“好啦!好啦!这饭量须得慢慢增加,哪能一口吃个大胖子?看不出来,你这丫头胃口还不小!”
穆冉苍白的脸蛋顿时飞上两朵红云,终于有了几分生气。于是,只喝了几口水便躺下了。
孙大圣对孟寒道:“孟哥哥也赶紧歇息罢!便是铁打的人也要倒啦!俺先去睡啦!”
穆冉正自好奇他让孟寒睡哪里,已听得他粗粝的声音再次响起:“丫头!你往里躺躺,给孟哥哥留块位置!”
穆冉大吃一惊,扭头瞪他。“你说什么?”
“我让孟哥哥在你旁边躺一躺怎的了?如若半夜你有个反复,他也好及时发现啊!快挪挪!”
穆冉面红如柿,忍不住偷偷瞟了孟寒一眼,见他亦是一脸尴尬,声音沙哑道:“我睡地上即可。”
“这如何成?堂堂神龙教教主岂能睡地上?丫头,你是诚心要将我孟哥哥拖垮是么?”
穆冉咬咬唇,终于挪至最里面,红着脸闭上了眼睛。
孙大圣直看着孟寒亦躺了下去,方满意的步出门。
半夜,却被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扰醒,正欲吼一嗓子,忙又掐住自己的颈子,忍住。果然,不一刻即听得孟寒的声音低声道:“惜惜,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咦?那丫头怎的改名了?
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又持续了半晌,隐隐传来一声叹息:“哭吧,一次哭完,今后永不再想!”
呜咽转为不再压抑的哇哇痛哭,亦不知过了多久方慢慢止住,只余一声一声的嗝气,又过了一阵,方才完全平复下来。随后便是穆冉浓浊的声音:“你就是前任宰相的儿子么?”
“……”
“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是。”
“你是唯一的幸存者?”
“嗯。”
“还有多少没杀完?”
“快了。”
“你还会再……杀他么?”
“……”
“孟寒?”
“你认为我还会饶了他么?”
孙大圣正猜想穆冉的脸色,已听得孟寒安慰的声音:“好了,我不会让你看见。那种人死有余辜!”
低泣声再度响起:“你就放过他吧?我不再做他的女儿便是。你若亲手杀了他,我……我也无法……”
“我曾对着孟氏满门的牌位发誓,一个也不放过!那晚对他已是破例,但他连禽兽亦不如……”
哭声渐渐大了起来。
“好,我答应你,绝不亲手杀他!但他若是自己找死,就怪不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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