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忽离忽聚


本站公告

    二人点了酒菜,孟寒竟要了盘羊杂碎。

    穆冉愣了一下,即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忽闻周遭似有窃窃私语之声,游目一望,发现许多食客俱停箸偷偷瞄着孟寒。

    她心里一颤,三两口吃完,胡乱漱了口,拽起孟寒便跑。

    到得楼下,孟寒问:“你跑什么?还没给饭钱。”

    穆冉一呆。“算啦!就当白吃一顿了。”

    就见窗口趴着几名食客,还有店伙计探头探脑,却不敢下来要钱。穆冉忙又将他拖远了些。

    “为何要吃霸王餐?我有银子。”

    “你没见他们都看你么?皇上在通缉你,忘了?”

    孟寒淡然一笑,向黑雪走去。

    穆冉跟过去,低声道:“好歹乔装一下,你这个样子……”她瞅瞅他,唉,他那气势也太招人啦!

    “不必。”他淡淡一句,牵起黑雪前行。

    穆冉叹口气,只好跟着,一边东张西望,趁他不备,自街边的小摊上飞快的买了两顶宽檐帽。

    “教主,停一下。”她将帽子藏在身后。

    他回过身,微微蹙眉,低声道:“在外面不要叫我教主。”

    “哦。”她吐吐舌,“那叫什么?孟兄?”

    他瞥她一眼。“随你,只要别叫教主。”

    穆冉点头。

    “你背后拿的什么?”

    “唔,你先闭上眼睛。”

    “做什么?”他不听。

    穆冉长叹一声,拿出宽檐帽飞快的戴在他头上。“嗯,如此遮掩一下,好多啦。”她喜滋滋的看着。

    孟寒眉一皱,伸手便要掀帽子,被穆冉一把拦住。“别动!还有一顶哦。这样,我也戴,陪你如何?”说着拿出另一顶戴在头上,嘻嘻而笑。

    孟寒看了她片刻,终于罢手。

    之后,他买了匹枣红色的母马,虽不及黑雪神骏非凡,亦是不可多得,给了穆冉。

    当下,二人一人一骑并辔而行。

    这日,来至郊外,却见大批大批的难民自北方而来,原来今夏干旱,寸草不生,朝廷的各项苛捐杂税照收不误。百姓抗税无效,反死伤无数,余者只好弃家逃亡。

    穆冉望向马背上的孟寒,后者凝眸沉思,忽而策马向前,拦住难民,自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与为首的一名壮年男子,道:“距此不远的东南方向有一座庄院,名唤‘朝南庄’,你们凭此玉佩,让庄主安置即可,这附近的荒地亦可由你们开垦,届时,只向庄主交租便是。”

    众难民犹似做梦一般,半天方回过神,顿时黑压压跪倒一片,哭声、磕头声、感谢声不绝于耳。

    孟寒只抬手挥了挥,拍马奔走。

    穆冉趋近他,与其并驾齐驱,不时偷眼看他,含笑不语。

    “你看什么?”他终于闷声问,却不转头。

    “唔,没想到,你还有一副菩萨心肠。”

    孟寒似是一愣,继而微微摇头。“你知道什么?我又不是白救他们。”

    “是,不就是垦荒地、交租子么?但老百姓之所求亦不过如此,有得安安稳稳的日子可过,就心满意足啦!总好过四处流浪、居无定所吧?”

    孟寒冷冷一笑,蓦然一夹马腹,策马狂奔而去。

    穆冉愣了半晌,方打马追赶,却哪里追的上?眨眼间,只余天际一个小黑点。

    穆冉郁闷已极,独自怏怏而行。好在,孟寒曾交给她一些碎银,到得市镇,即自行投宿。

    次日,穆冉睡得饱饱的方醒,洗漱过后,简单用过早膳,牵过马儿,信步而行。

    从前,总喜一个人自由自在,如今,却怅然若失。

    正低头闷走,眼前走入一双精致的黑靴,顺势上瞧,竟是一呆。

    “张显?”

    张显见到她却是双目一亮,一把拽住她便走,急急道:“穆冉!果然是你!快!随我走!”

    穆冉惊骇莫名,一下甩开他的手,不悦道:“你做什么?”

    张显一回头,猛然窜上马背,再俯身将呆愣的穆冉抱了上去,圈在胸前,一扯缰绳,绝尘而去。

    穆冉醒过神,不住挣扎:“张显!你拐带良家妇女么?”

    张显紧紧圈住她,匆匆道:“到了!到了!有人产后大出血,劳烦你救救她。”

    穆冉傻住,半晌道:“是你造的孽?”

    “胡说什么?是我一位朋友偷娶的的外室……”

    “哼,半斤八两。”

    “喂!我可不是……”

    “是!我知道,你只是到处结交红粉知己而已,断不会娶她们!”

    “我……”

    “是这里么?”

    “呃?唔,是。”

    马儿停在一处乡间别院门前,张显下了马,将她飞速带至产妇所在的内室门口便避开了。

    但见满床血水,直如杀人一般,产妇面色雪白,已无知觉。

    “赶快烧红糖水!”穆冉喊一句,奔至床边。

    自与孟寒海上遭伏击,她的医药箱便丢在了渡船上,此时,只好因陋就简,吩咐下人将家中的艾草尽数找出来,一半捣碎,一半煮水。准备好之后,先用艾草煮的水洗净产妇的下身,再将捣碎的艾草覆上,血水终于渐渐止住。

    穆冉松了口气,擦去头上的汗水,让丫鬟换上干净的寝具,再将红糖水端来,喂产妇一勺一勺喝下。

    张显与他的朋友进来时,室内已是豁然一清,产妇的脸色亦略微好转,不由惊讶道:“你还真有两下子!前一个大夫已让我们准备后事了。”

    穆冉摇头道:“哪里就会死?他只是忌讳罢了。”

    张显一拍手。“我果然没有找错人!”又拍上他朋友的肩膀,笑道:“兄弟,还不多谢我?”

    他朋友自是对二人感谢了一番。

    穆冉又细细交代了一番注意事宜,并开出药方,让下人尽快去抓药。

    主人频频颔首,一一行事,并对穆冉报以厚酬。

    穆冉喝了几口水,当即告辞。

    “喂!等等!”张显追了出来,“我也要回去,一道罢。”

    穆冉瞥他一眼,淡淡道:“恕不奉陪。”上马而去。

    她也不知要去哪里,只在镇中闲逛了数日。

    这日,自茶楼一出来,便晃见一个熟悉的影子步入一家客栈。她心中猛烈一跳,周身竟微微冒汗,赶忙跟了过去。

    眼见那人影拐进一间客房,穆冉正欲敲门,却听得里面传出低低的交谈之声,一愣之后,伏耳听了起来。

    听他们说的俱是朝廷、官兵、蛮夷、外患的,还有一大堆人名,她不甚了了,正觉无趣要离开,房门一响,走出一人,见到她一愣,眸中杀机立显。

    穆冉后颈一阵发毛,忙暗中戒备。房内突传出孟寒的声音:“柳兄,她是自己人,去罢。”

    那人连忙垂眸道:“柳坚告辞。”转身离去。

    穆冉惊讶的走进屋,道:“你怎知是我?”

    孟寒不答,兀自将几页纸装入一个信封。

    “这个柳坚就是数年前辞官隐退的柳坚么?听我爹爹说起过,当初,朝廷百般挽留,他亦不为所动。怎的却心甘情愿听你的调遣?还有那个孙大圣……”

    “你爹爹认识柳坚?”

    “嗯,他们曾同朝为官。”

    “你是管家小姐?”

    穆冉垂下头。

    孟寒看了她半晌,似乎想问什么,终于忍住,只冷冷一笑,端杯喝茶。

    穆冉抬头,嗫嚅道:“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常常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你……”

    孟寒放下茶杯,道:“你爹爹如何与你谈起柳坚?”

    “我只是偷听到他与客人们的谈话,其中有位客人气愤填膺的说:大丈夫立世原该报效朝廷,怎可因不满朝政而消极遁世?他们对他都颇为不满。”

    “那你呢?你认为如何?”

    “我?我只知道按自己的心意行事即可,那柳坚如此做无可厚非。倘若朝廷真已弊坏到无力回天,光靠几个清明的大臣又如何拯救朝纲、力挽狂澜?古代已有一个投汨罗江以明志的屈原,为何还要强迫后人做此无谓牺牲?我觉得,柳坚就像陶潜,不喜便退出,绝不同流合污!做自己喜欢的事,又怎会是消极遁世呢?”

    室内一时静谧之极,孟寒定定的凝视她,直令她红了脸。“我……只是一家之言,让你见笑了……”

    他摇头,眸中星光闪烁,而后,又微微蹙了下眉,似有难决之事。半晌,方轻叹一声,喃喃道:“做自己喜欢的事,有几人能如此?”

    “你还不能么?你乃武林至尊,一呼百诺,随心所欲,又有几人能如此?”

    孟寒淡淡道:“你想得太简单了。”他似不愿多说,起身道:“走吧。你的马儿呢?”

    “在‘聚福’客栈。”

    她没有问他上回为何独自跑掉,有时候,还是装糊涂的好,寻根究底亦无甚意义。

    至聚福客栈领出马儿,穆冉快快活活的跟着他,也不问去哪里,一颗心似有了着落般踏实下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