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冉正自发呆,忽然桌帘一掀,竟从下面钻出一个肉球来,正是孙大圣!敢情他是用头顶着这桌酒席来的。
“哈哈,孟哥哥,如何?快用!快用!凉了就不好吃啦!”
穆冉道:“你自何处弄了这酒席来?”
“自然是有钱人家!我去的时候,他们尚未入席,我偷偷钻进去,扛着就跑,嘻嘻,他们还以为桌子自己长腿会飞了,吓得一路跪拜恭送,哈哈!”
穆冉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
孙大圣突然眼一瞪,道:“女娃娃,你叫什么?”
穆冉报上姓名。
孙大圣哼一声,不再理他,与孟寒边吃边聊。
吃饱饭,穆冉本想洗个澡,但知是痴心妄想,遂提也未提。望望黑洞洞的内室,忍不住撩起门帘向内瞧了瞧,只有一个窄小的床榻,四面俱是药柜,难道自己要睡在地上么?
转过身来,发现那二人正望着她,不由讪讪道:“没有别的地方了么?”
“有!”孙大圣猛一点头,“茅厕!”
穆冉一呆,旋即斜睨他道:“你睡茅厕,这里归我啦!”
“凭什么?”
“我是客人,你自然要好生招待。”
“那也轮不到你!我只招待孟哥哥!”
穆冉失笑。“你能不能不要这般称呼教主?我听着头皮发麻。”
“又不是叫你,你发的哪门子麻!”
“你叫‘孟兄’即可,何必定要叫‘哥哥’?”
“我愿意!我高兴!干你何事?你是他老婆?”
穆冉顿时语塞,瞪他一眼,脸红的撇开头。唉,她就是这毛病,与脾气对眼的人,她的话就忍不住多。
因听孟寒大略说了中埋伏一事,孙大圣居然烧了热水,搬出浴桶,让孟寒洗浴,又将床上的被褥单子俱换然一新,再拿出一套干净的衣裳,看那长短不像是他能穿的,敢情他这里还备有孟寒的衣物、寝具。
穆冉羡慕的看着,望之兴叹。
“女娃娃,你若想洗澡就自己去烧水,俺孙大圣可不伺候女人!”
穆冉立时眉开眼笑,不顾他的白眼,硬是讨了件干净衣衫。洗浴完毕后,老老实实的睡在收拾出来的饭桌上。
次晨起来,趁那二人不在房中,匆匆躲入内室换上洗净的衣裙,又将昨晚的剩饭菜热了热,端上饭桌。
正坐在桌边等候,那二人回来了。
“你准备去哪里?”一进来,孟寒便问。
穆冉呆了呆,思索一下,面向孙大圣道:“我想留在此地跟大圣学医。”
孙大圣一愣,满口喷饭道:“不成!我‘绝代圣手’断无收徒弟之理!你别妄想!”
“我没说要拜你为师,我已经有师父了,亦是医武兼修,岂可再另投师门?”
“哦?你是何人门下?”孙大圣一双眼白多眼黑少的怪眼上上下下打量她。
穆冉淡然一笑。“我师父鲜少涉足江湖,大圣未必能知。”
“谁说的?江湖上但凡会医的,没有我孙大圣不知道的,且说来听听!”
“我师父乃百花宫宫主向南飞。”
穆冉此言一出,孙大圣与孟寒竟双双抽了口气。
“怎么了?”穆冉不解的望着他们,“你们真的认识我师父?”
孟寒正兀自呆望着她,孙大圣已一蹦而起,像一颗弹跳的大肉球,咧开大嘴哇哇怪叫:“向南飞是你师父?”
穆冉心底一沉,莫非师父与他有过节?这可如何是好?
正彷徨不安,突闻他一阵哈哈大笑,鼻子、眼睛全挤成一团,只余一张露出喉舌的大嘴,声震八荒,落叶纷纷。
穆冉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奔至孟寒身边,颤声道:“他……他怎么了?”
她话音未落,孙大圣居然蓦地由笑转哭,眼泪宛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哭声震天,林鸟惊飞,瞬间已是眼泪鼻涕糊得满脸,一塌糊涂。
穆冉见他哭笑无端,忍不住喃喃道:“原来他是个疯子……”
哭声戛然而止,孙大圣收住眼泪,眼一瞪,道:“你说什么?”
穆冉一缩,“没说什么。”
“哼,你师娘如今可好?”他粗声道。
“师娘?”这个称呼让她不由自主的望了孟寒一眼,抿嘴儿道:“我才没有什么师娘!”
“没有?!”孙大圣这一嗓子声震四野,穆冉连忙捂住耳朵。“怎么可能没有?向南飞那混蛋当年与我抢云裳,怎么?我放弃了,他也不要了?岂有此理!”说着一掌拍向八仙桌,顿时桌碎盘摔,一片狼藉。
穆冉吓得站了起来,怔怔道:“你在说什么?我师父从未娶过妻……”脑中忽然一闪,记得大师兄说过,当年有位武艺高强的女子,自负美貌,纠缠于众多江湖侠客之间,曾与师父交往过一阵,但师父发觉她的真面目之后即坚决不再与之来往,莫非……想到此,遂正色道:“大圣误解我师父了,实在是那名女子水性杨花,脚踩多只船,我师父才不要她的……”
“胡说八道!”孙大圣又是一声怪叫,迅如闪电般奔至她跟前,不知自哪里抽出两只狼牙棒,倏地架在她肩膀上,杀气凛然。
这一下变故,突生之至,穆冉呼吸顿窒,遍体生寒。
“孙兄弟,且住手!”孟寒忽然出声,同时手一抬,已格开孙大圣手中的狼牙棒。
“孟哥哥,你闪开!她是我仇人的徒弟,我要替云裳报仇!”
孟寒轻轻摇头。“我不会让你如此做。”
“为什么?她真是你老婆?”孙大圣跳脚大吼。
孟寒微微蹙眉。“我素喜你是条耿直汉子,大丈夫立身处世理当恩怨分明,你要报仇去杀她师父,与她何干?”
孙大圣愣了片刻,吸吸鼻子,收回狼牙棒,恨恨道:“女娃娃!你见到你师父带话给他,叫他好生活着,养得白白胖胖的,到时我好取他性命!”
穆冉惊魂未定,一颗心又悬了起来,睁大眼道:“你不能杀我师父!”
“哼,他抛弃了云裳就该死!”
“我师父根本就不喜欢她!”
“放屁!他是始乱终弃!”
“那云裳才是咎由自取,谁让她
朝三暮四?你那么喜欢她,你为何不娶她?”
孙大圣一呆,继而胖脸一皱,再度哇哇哭了起来,边哭边大叫:“她倒是要我!”
穆冉已被他又哭又笑又闹弄得心神俱疲,孟寒忽然一拉她,将她拽出茅舍。
穆冉惊疑不定的随他来至杏林,却见那匹黑马正在远处吃草。晨雾尚未散尽,欲吞还吐,林烟如絮,露重湿衣。
穆冉正眯眼环顾,身边的人忽然沉声道:“穆冉真的是你的真名么?”
穆冉一怔,收回目光,望向他。“自然是。”
“自始至终都叫这个名字?”
“呃,十岁之前叫林惜惜。”
他的眉头紧锁起来。“为何要改名?”
“我一生下来就叫穆冉,因体弱多病,我爹娘听了算命的话,将我送至百花宫改名换姓,十年后才将我接回去,恢复本名。”
他忽然沉默不语。
“怎么了?你不会怀疑我什么吧?”
他撇开头。“没有。”
“呼——那就好。”
他忽然领着她向吃草的马儿走去。
“啊,你这马叫什么名字?宝马应该有名字的。”
“黑雪。”
“黑……哪有黑色的雪?”
他不答,径自翻身上马。
穆冉惊诧的看着他。“你要走了?”心中一阵奇异的失落。
他低眸望她,似是轻轻叹息了一下。“一起走吧。”
穆冉大喜,主动伸出手,对方握住,将她拽至身后。
穆冉尚未坐好即道:“你慢些,上次我险些掉下去。”
这次果然慢了许多。
风儿轻轻,衣儿飘飘,天高云淡,飞鸟相伴,一轮艳阳如画……穆冉忍不住笑出来:“好美啊!”亦不知是景色美,还是心里美。
美着美着,竟趴在他背上睡着了。
她被他掰着手指头唤醒。
睁开眼,是一处酒楼,赶忙放开他的腰,却不敢像上次那般急着下马。
“你在马上睡觉很危险!”他微微侧头,语气有些不快。
“唔,马儿跑得慢,不知不觉就……”
“跑得快不成,跑得慢也不成,你要如何?”
“……”呃,好像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么难伺候!
他先下了马。“你好些了么?”
穆冉动了动手脚,点点头。
“下来罢。”
穆冉小心的试了试,站稳了脚跟,方发现他的手虚环在她腰侧,似是防备她再次出丑。
穆冉心中一热,面上红了起来,低头步入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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