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五颜六色的泡泡随风飘浮,如一盏盏玲珑剔透的水晶灯,望之目眩神迷、恍惚若梦。
门口踱进一人,见此情景驻足观望。
“孟寒!快抓住!”穆冉冲他喊一声,忙又鼓起小嘴儿继续吹。不断的泡泡愈聚愈多,飘得满院皆是,瞬间已将他团团围住。
穆冉有一瞬间的怔忡,仿佛他最终会随之消失,她无法去抓,因为一触即散。
“在想什么?”他的声音近在咫尺。
穆冉猛地醒神,发现泡泡俱已消散,他正立在身前。“我在想……我和六师兄小时候经常如此玩,一个吹一个抓,有趣得紧!”
他沉默片刻,道:“你六师兄如今在何处?”
穆冉摇头。“我也不知道。”遂低头搓洗衣服。洗了一阵,一抬头,发现他依旧立在跟前,怔怔的望着她。
“怎么了?”
“你……在洗我的衣服?”
“啊,横竖没事做,就将你换下的衣服洗一洗。”穆冉被他看得面上一红,慌忙又揪来一根芦杆,蘸了蘸泡沫,递给他,道:“你也吹吹看,很有趣。”
孟寒伸手接过,置于唇间吹了一下,大大小小的泡泡争先恐后的挤了出来,浮在半空中。
穆冉鼓起嘴,跳起来去吹,或用指尖轻触,看它们无声熄灭。嬉笑了一阵,忽然道:“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稍纵即逝;越是不起眼的东西,反而生命强韧。我宁愿做那不起眼的……”她一扭头,发现孟寒正专心的看着她,嘴角竟噙着一丝笑意。她顿时住了口,呆望着他。
忽见他蓦然伸手,在她鼻尖上抹了一下,骇得她倒抽口凉气,连退两步,愕然瞠视。“你……你……”
“怎么了?”他似是不解的回望他,“你鼻尖上有泡沫。”
她一呆,下意识的摸摸鼻子。
他眸中骤然闪过一道异彩,似笑非笑的神情透着股她从未见过的调皮,便如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
老天爷!她是不是在做梦?
穆冉完全懵掉了,脸颊上有火呼呼在烧。
此时,煞风景的推门声恼人的响起,农家夫妇回来了,二人赶忙分开。
那老妪笑呵呵的揶揄道:“你们躲什么?小两口亲热那是自然的,别害臊,我们这里没那么多臭规矩!呵呵。”
二人面上均是一红,各自回屋。
在农家住了一日便行告辞,因了那老妪的那番话,二人俱不甚自在。直行了多半日,穆冉方才问道:“我们这是往哪里去?”
“回神龙教。”
“……”
“九月初九务必赶回去。”
他还真忙啊!忙完国家大事,还不忘忙自己的小日子!哼,定是赶回去与他的宝贝师娘团聚!穆冉一下子闷闷不乐起来。
一入市镇,穆冉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帽子扣在他头上,而后板着脸步向酒楼。
用饭期间,孟寒终于开了天眼的问:“你怎么了?”
哇呀呀!他才发觉么?穆冉不由愈加气恼,直冲冲道:“每逢佳节倍思亲,只许你想亲人,就不许我想亲人么?”
孟寒一怔,蹙眉道:“你说什么?”
老天爷!倘若有一天她死翘翘了,一定要告诉他,她是被他气死的!当下,盯着面前的饭碗,平板板道:“没什么,九九重阳,亦是团圆的日子。”
对方望着她不语。
穆冉突觉自己很不像话,陡然这般小心眼是为哪般?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心胸还算宽大的人,许多别人在意的事俱能一笑而过,似如今这般动不动即忿忿又闷闷,实是令她着恼。
在心中自我反省了一番,遂呵呵笑两声,道:“人之常情嘛,都能理解。啊,吃完饭去哪里?”
“布庄。”
“哦。”买布送给他师娘么?
到了布庄,孟寒挑着布料,她则在一旁优哉游哉的随意观望,却不意看上了一块湖绿色印暗花的绸布。
门帘一掀,走进两个光鲜亮丽的人影,顿使阴暗的店堂仿佛升起一轮艳阳,金碧辉煌。
掌柜赶忙趋前,一叠连声招呼伙计:“快!打座,看茶,伺候贵客!”
店堂一时忙乱起来,春潮涌动,伙计丢下她赶去应酬贵客。
穆冉只一愣,正欲调回目光,原本一脸若有所思的张显看见了她,竟一下子揽住身边娇花软玉般的女子,那妖冶女子妩媚的一笑,亦是如青藤般缠上他的手臂。
穆冉看得目瞪口呆。
张显得意洋洋的走近她,道:“好巧,又碰见你了,你仍是孤身一人么?”
穆冉皱皱眉,转身便走。
“穆冉!你是要买这块布料么?我送给你!”他在她身后急促的唤她。
穆冉回头,淡淡道:“不用,我不喜欢。”遂步出店堂。
张显看见她刚挑中的布料,摊在柜台上,如烟雨笼罩的秋江,急急道:“这匹布我全买了!”
他身边的女子立时撅起小嘴儿。
他侧头道:“盈盈,你喜欢什么?挑吧。”
盈盈手一指,道:“我就喜欢这匹,其他全不喜欢!”
她指的正是那匹湖绿杭绸。
张显顿时面色一沉,一字一顿道:“我最痛恨争风吃醋的女人!”
盈盈立时不吭声了,乖觉的立在一旁。
张显则吩咐伙计速将布料打包,急急奔出店堂,在门外看见穆冉当即收住脚步,一把揽过盈盈,笑意盎然道:“盈盈没有看上的布料,我们再去别的布庄看看。喏,这个你就收下,权当你上次帮我的谢礼。”将布料向她怀里一塞,扯着盈盈便离开了。
穆冉正发呆,孟寒走了出来,看着她,道:“你们何时这般熟悉了?”
“呃?没有啊!就是几日前帮过他一个忙。”
子夜般的眸子漆黑无边。“你还是不要与王府走得太近。”
“我晓得。”
孟寒望着她怀中的布料,微微蹙眉。
“呃,我……我送人,不不,我还给他……”她便如做错事的孩童,委屈又无辜的望着他。
“给我罢。”他将布料拿了过去,穆冉这才发现他是空手出来,他在里面都做什么了?
“走吧。”他将布料搭在马背上,徐徐前行。
穆冉牵过马儿跟上。
两日后,二人将马放之杏林,乘船回至教中。
雪屏直将她埋怨了一晚上,理亏的人只有乖乖听着。
“若不是后来翻出这张小条子,我还以为你被暗杀了呢!”雪屏自袖中摸出一张不起眼的小纸片,气又不打一处来,“哪有人如此留信的?也不拿东西压住,一阵风就刮跑了!”
穆冉讪讪道:“当日太着急,呃,是我的错……”
“看不出来,你是个如此马虎大意的丫头!”
“知我者,雪屏也!”穆冉双手抱拳。
“去!下次出去要带上我!”
“一定,一定。”
一顿数落总算告一段落。
九月初九,神龙教热闹非凡,处处张灯结彩,朗朗的笑语声追随着阳光,便如一群忽闪着翅膀的白鸽,一派生机勃勃。
“这重阳节倒比中秋节还热闹。”穆冉坐在院中惊讶道。
“你还不知道,今天是神龙教创建二十年,能不好生庆贺么?”雪屏在一旁嗑着瓜子,闲闲道。
原来如此。
心中霍然一跳,原来他急着赶回来是为了这个!冤枉他了。
中午的酒宴丰盛而不奢侈,席间,大家俱不拘于理,猜拳行令,击鼓传花,喝酒唱词,欢声笑语如海浪般一浪高过一浪。
笑闹过后,便是座谈喝茶,安静了少许。
穆冉正自庆幸今日没有出丑,却被唐凡叫置一边,交代了几句席散后的事宜。待她再回到自己的座位,仍是没有逃过一劫:当她往下坐的一瞬间,椅子被人陡然抽掉,她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哄笑声似要掀翻房顶。
她发誓,她再也不出席此种专门欺负良家妇女的宴会!
涨红着脸爬起来,李落的破锣嗓子震天价的响起:“又是那个王八羔子使坏?痛快站出来挨我一拳!”
穆冉狠瞪他一眼,道:“好啦!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始作俑者!”
“我……”
他话未完,天女水香的声音蓦然传来:“穆冉!我发现喜欢你的人不少,这样吧,我给你一项权利,你就在这些人中挑一个可心的做你的意中人,如何?”
厅内一静,继而掀起狂潮,呼啦啦涌至穆冉身边,瞬间将她淹没。
神龙教男多女少,除了几个清秀的丫鬟,俱是上了些年纪的老嬷嬷,猛不丁来了这么一位如清风秀水的少女,又有些才学,性子亦不讨厌,能不趋之若鹜么?
可怜穆冉尚在呆愣中几乎被扑倒,这一群酒意熏熏的汉子俱是没轻没重,李落醒过神,正欲挥拳冲锋陷阵,大厅内已然响起一声低沉却清晰的呵斥,似是带着内力而发:“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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