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黛玉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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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在外忙于公务,王夫人径自先行回来,顺势带回了大姐姐打赏的物件。

    金玉如意各一柄,彩缎四端,金玉环四个,锭金千两。

    此外,大姐姐又命太监送出金寿星一尊,沉香拐一只,茄楠珠一串,福寿香一盒,玉镯两对,彩缎十二匹,玉杯四只。

    这些御赐之物皆数陈列摆放至厅堂,铺了红毯,请外祖母过目。

    外祖母这几日,身子也不太受用。起先还高兴过来瞧瞧,饶有兴味的看看这个质地,摸摸那个花纹;一两日后,便烦腻了,也不来看,只叫二嫂嫂收了,改日闲了再瞧。

    王夫人小别多日,终于得以回还聚于庭室,众丫头、小厮等,从上到下,全全自觉喜幸不尽。一时大小事务一概付之于外,只忙前忙后的为王夫人接风。几日后,又开始忙于外祖母庆生筹划。

    外祖母八十大寿在即,人一上了年龄,身子便也难免不适;我虽身上也不利落,却依旧抽了时间陪她、伴她,聊些家常事务,亦或花鸟虫兽,老人家倒也乐得说笑几阵。

    只有无瑕径自闷闷终日,一改往昔里人前人后玩闹。一问方知,是听得了王夫人说大姐姐想他念他,几日后,非要带他再度进宫一番,是以了却贾妃心念、劳神之苦。

    我只因见了贾府诸多热闹,不由忆起昔时家乡情景,诚然处景伤怀,月白风清之夜无心睡眠,独自一个轻轻拈了衣服出得院落,倚着阑干黯然落泪。

    借几缕月色如水,不知觉间,寻寻觅觅,曼腰碎步向前游移,至了紫菱洲处。抬凤眸,方见得无瑕亦是在此,独自一人伤怀。月光尽洒丰姿,明眸柔碎、跌宕如水。

    “妹妹来了?”无瑕见了我,轻轻问过一句,便牵起我的衣角,往池边站定,引着我看。

    只一湾月,就在池沿,岸上竹栏相接,直直通到那边碧叶蒙蒙的路径:“园里赏月虽好,终不及近水赏月更妙。妹妹可知其中学问?真真讲究一番。山之高处,叫作凸碧;低洼近水,便唤凹晶。”

    “凹、凸”二字,古来用之甚少,如今被他借此情景直用作山水之名,更觉新鲜。不过且细细想想,这两处一上一下、一明一暗、一高一矮、一山一水。山庄之退居,因洼而近水,不说别的,仅仅赏月而论;有爱那山高月小的,便往山里来;有爱那皓月清波的,便往水里去,岂不周成?

    无瑕拉了我,逐次在两处并排林立的湘妃竹墩上坐下。抬眸漫探,只见天上一轮皓月当空,池中碧水相映,上下争辉。微风不断飘过,粼粼然池面皱碧铺纹,好一番轻扬入骨的美意!隐隐约约,几滴池水顺势借风扑向我面,清爽之余,尚有些陡至严寒,直凉到心底间。

    “妹妹,我走了,你会想我么?”无瑕突兀侧目,握起我素白玉指,痴痴问出。

    我纤柔心间只觉一痛,面上却是笑着,便将玉指缩回:“傻哥哥,又不是不回来?且去看看姐姐吧!顺便。。。。。。上次未能出得馆中迎她,代我向她陪个不是。”

    那时的自己,如今想之也觉幼稚的可笑。只因鸳鸯无心一言,固便怨这怪那,还执拗的告病园中,失了礼仪,委实不该。

    “妹妹没有错。”一反常态的,无瑕面目映一昆仑星宿,异常安静:“因为妹妹不违心,不违心,便没有错。”

    他只丢下这句,便径自转身向回离了我而去。今夜的他,到底太反常了些。

    我却没有追捉,亦不曾怨怪,只是依旧坐着暗自忖度、揣摩。

    我们之间的事,总要反常的不着边境。只因他是疯玉,我是痴颦。

    。

    二十八日,外祖母大寿这一日。宁、荣二府中俱是悬灯结彩,笙箫娱趣之音通传九曲回廊。

    也正在这一日,还未及寿宴端得上桌,便有轿子来接。

    王夫人一见,只说是宫里的人到了,要接无瑕进宫探看贾妃。老太太年纪也大,还未曾进得宫中一次,顺便也要接去走走看看。

    我站在一旁静静侯着,未曾言语什么,也言语不得什么。

    外祖母到底上了年纪,素日就只是睡。才刚醒来,便被王夫人迷迷糊糊给扶上了轿子。二嫂嫂、鸳鸯时时不离外祖母左右,自然也要去得。

    “我们不在这几日,颦儿要好好照顾自己。”临别之时,二嫂嫂兀然近得我身前作别,面上神情似有哪里不对,又似是很对,一时里,我也观不大清。

    “无瑕呢?”只念得他要离我几日,便迫不及待接口问过这句,其余一概顾不周成理会。

    “哦,他先走一步,在城外的庙里祈福呢!我们顺路就带了他。”二嫂嫂忙不失的回复我。

    寿宴之上,未曾看见宝姐姐与三春,忽而念起,我这几日病得昏沉,也未见得她们来过,便还不及伤怀无瑕未曾与我辞别,不经意又是一问:“姊妹们呢?”

    二嫂嫂略微定定,旋即张口一笑,“因这几日要离一段日子,便差了她们前去寺庙静住纳福,无瑕不是也在?只因妹妹身子柔弱,便没叫妹妹前去。”

    我不再言语,目送队伍浩浩汤汤离开。只是,恍惚之中,心下空虚得紧。大观园里,一时便是昏沉。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里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不知何故,脑海之中便只剩了这句当日孩童送我八卦之上言词,身子随之也是一倦。

    那边,人流已然离去;这边,也早有婆子丫头们纷纷收拾残局。

    我抬楫,在紫鹃搀扶之中,颤颤巍巍回还至了潇湘馆里,将身倚于软榻,内心没缘由的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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