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薛清斋所料,薛振东一扑倒在母亲灵前,柳八爷已领着两个团丁来到屋门前,薛振东的哭骂声已告诉他们今天逮个正着。薛振东面对两支黑乌乌的枪口,双眼要喷出火来,只想拼命。妻子死死地抱住他的后腰,只怕激怒团丁要吃大亏,屋子里哭叫声、怒骂声、呵斥声响成一片,震得屋顶的泥土簌簌地往下落。两个团丁拿出随身带的麻绳来捆薛振东,被薛振东拽住死死地顶在那里,柳八爷装模作样地说:“振东,你就跟他们去一趟,你叔我也不相信你是**党,你去说清了不就没事了吗?”薛振东向柳八爷啐了一口,骂道:“你们这些人没有一个好怂,你闭住吃屎的臭嘴,当婊子还想立牌坊?我薛振东还识得你这个人。“柳八爷被薛振东戳穿面皮,恼羞成怒说:”既然你不识好人,就休怪我不管你,随你去吧。”说完朝两个团丁丢个眼色,两个团丁便再次扑上去绑人。
正在这时,只听门外大喊一声:“休要绑人,我有话说。”只见薛清斋一个大步跨进门,冲着柳八爷和两个团丁说:“自古以来,做事都有个规矩,不知几位三番五次来捉拿振东兄弟,究竟他身犯何法?你们说他是**党有何证据?你们既然是捉拿犯事之人,手中的票签公事何在?即使振东兄弟是**党,难道他的老母亲也是**党吗?她一个瞎眼老人又犯了啥罪被你们活活打死,这个人命该由谁偿?今天你们说得清楚,人你带走,说不清楚,你们就休想走出这屋,不信就没有个天理公道!”这时门外已挤了黑压压一片人,齐声高喊:“对,不能让他们走,要给死去的老人讨个公道!”,有人还指着两个团丁说:“就是这俩打死了老人的,今天让他俩偿命。”喊声中只见薛胜、赫庆奎、郭铁娃等几个人呼地冲上前去,三下五除二缴了两个团丁的枪,接着人们又一齐涌上来,把两个团丁压着跪在薛振东母亲的灵前,逼着他们向亡灵磕头谢罪,一时气氛大变。
柳八爷见事色不好,面无人色地掩饰说:“我也是吃官人的饭,身不由己,被人家逼着不能不来,我确实没有做对不起乡亲的事,也跟大家一样,恨死了这两个混蛋,我真后悔跟他们揹了这个黑锅。”柳八爷一边说一边向外挤着,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在一片唾骂声中灰溜溜撇下两个团丁自顾自的走了。
狮子颡也在人群之中,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做了两种准备:如果薛振东就范被逮,同时也杀了薛清斋一伙威风的话,他会立刻以甲长的身份站出来,面对全村人理直气壮地教训说:“以后谁再不老实,薛振东就是娃样子。”可是现在的场面比他设想的第二种情况还要糟糕,不但薛振东没有逮成,两个团丁的枪都被缴了,连柳八爷这个老狐狸都吓得夹着尾巴跑了;更没想到的是,薛清斋一伙人的威风不但没有被杀掉,而且薛清斋这面大旗在众人心中更加牢固。他庆幸那天柳八爷让他给团丁领路指门他没有公开闪面,他当初就跟柳八爷说要留下一手,免得在村里犯了众恶,误了以后大事。正因为有这种考虑,本来可以不来的他还要露一面,免得被人怀疑。
现在,狮子颡当然要选择第二种表演方式了,他见柳八爷已经走远,便走出人群冲着柳八爷的后影,跺着瘸腿唾骂道:“呸,还算个人吗?乡里乡党的,这样伤天害理的事都能做,要是我,打死也不把团上的人领到村里。”狮子颡说这话的时候,有人不解,也有人觉得狮子颡突然像个人了!只有百事通在心里暗暗冷笑:“哼,真会做戏,那天晚上给团丁领路指门的就是你,别以为没闪面就没人知道,跛着腿走路的除了你还有谁?”只是这事关系重大,也无法说清,百事通已决定一辈子压在心里不说罢了。所以他看着狮子颡的表演,越发觉得恶心、可笑!
薛清斋见火候已到,悄悄对薛清瑞说了几句话,薛清瑞便让薛清昌、百事通和他陪着薛振东去老人坟上稍做祭拜,并从坟上送薛振东逃走。薛清瑞从家里拿出一些干粮给薛振东说:“兄弟快走,家里有我们几个照看,你暂时就不要回来了。”薛振东和薛清瑞他们走后,薛清斋便放两个团丁起来,郑重地说:“念你俩也是受人差遣,且先放你们回去,但这个事还没完,我明天就去镇上说这理,镇上不行到县上,县上不行还有省上,如果你们下次再来捉人,我就不保你们能不能回去了。”薛清斋说罢,就叫薛胜他们把两个团丁押送过簸箕斜以后再回来,用意是让薛振东逃得更远。薛胜却实在不甘心把枪还给两个团丁,便在路上把两支枪的子弹全部退出,当然这样做也是出于安全。两个团丁只求保住性命,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只得背着两支空枪跑回镇上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