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别说,这机会真的说到就到了。
这天,狮子颡一直从白天赌到晚上,直到揽过最后一注彩头,才得意地走出赌局,从头上的月亮看来大约刚过初更半夜时分。狮子颡的心情不错,他看着随他移动的一瘸一拐的影子竟然开心地哼起了小调,看来今晚狮子颡准赢了个袋满兜圆。
狮子颡年轻时就非常好赌,而且越赌越大,后来他父亲见实在管不住他,把他赶出门去,谁知他一走十几天,回来时屁股后面跟了一群债主,一次就卖了五亩好地。他父亲气得一病不起,临死都不理狮子颡。父亲死后,狮子颡赌钱的本领倒练成了,又把那几亩地赢了回来,他一高兴便给自己起了个薛进财的官名。本来薛族人到了狮子颡这一辈,从薛清斋开始都从“清”字起名,由于狮子颡改从“进”字起名,他的自家门里便也随了“进”字,诸如百事通起名进仁,血颡起名进宝等。狮子颡不光希望他广进钱财,更希望他的儿子将来也像他一样能给家里赢回金山银山,因此就给他刚出生的儿子起名叫薛赢山。不过他的儿子后来并没有像他一样醉心赌场,他要走自己的路,这是后话。
狮子颡自从那年争权夺产失败后,十几年来一直混在赌场烟馆里,虽说赌艺很精,赢的钱也不少,但他把赢的钱又都送给了烟馆,还不断地赔着卖了几十亩地。剩下的几十亩地他还是正眼不看,全凭长工麻憨憨一个人经管作务,家道也不如以前红火,只有那宽阔高大的四合院仍显出一个富豪家的气派。对此,狮子颡自有他的主意:儿子在外面谋事,将来吃国家饭,这个家业让他净吃一辈子也吃不完,况且就凭他玩的这一手宝盒色子,一生吃香的喝辣的也足够享用。
狮子颡摇宝掷色子在方圆是叫了号的。狮子颡在省城做生意的那阵,就特别置办了一副精美的象牙骰子和骰盒、骰盘,他掷骰子的功夫主要还是那时候练出来的。见过狮子颡掷骰子的人都知道,他掷起骰子的那种姿态简直就是绝美的艺术表演,就连那一头披肩长发也都在翩翩起舞;那骰子在他手中就像玩魔法一样,几乎是要啥来啥,十之八九都是赢家,以至于让那些赌局的常客们气不过,每隔几天便硬要他来一次小破费做东聚会,聚会时这些赌友仍以掷骰子劝酒,酒后再抽两口过瘾。只有在赌场时,狮子颡才感觉到自己的价值和尊严,泡赌场便也成了他精神寄托和不可不去的地方。
狮子颡趁着月色,兴致地追着他的影子走了一阵,过了一个村,又拐弯开始下一个沟坡。这沟坡有几道弯,其中一道弯的背后是黑蟒崖,据说这里早先曾出现过一条黑蟒,历史上也是土匪出没的地方。狮子颡常走这条路,但多半夜赌之后便留宿在烟馆过夜;晚上也从这里走过几次,虽然从没出过事,但经过时总不免有些紧张。若不是说好明天有人给他送烟土来,他今天晚上依旧还要在烟馆过夜的。
人常说怕怕处有鬼,狮子颡刚走到黑莽崖下的拐弯处,突然从林子里跳出三个脸蒙黑布的人,每人手里拿一把盒子炮,把他包围起来。这时有两个蒙面人一前一后用枪顶着狮子颡的前胸后背,另一个便开始搜身。狮子颡吓得像罗筛一样抖个不停,屎尿都流了一裤裆,差点没瘫在地上,他哆哆嗦嗦不住求饶:“大爷,钱都在身上,全给你,只求饶了小的一命,我记你一辈子好处……”土匪当然知道他们干的是见不得人的事,特别怕被人识破身份,故而虽然凶残可恶,但也非常心虚,行事时除了蒙着脸,也尽量少说话,特别是彼此相识的人更要注意,万一不得不说时也要尽量改变腔调,减少纰漏。那时土匪行道里有一个习约定规,只要被劫的人识破土匪身份,这被劫的人肯定得死,绝不留后患。狮子颡不住地说话显然惹恼了土匪,其中一个土匪压低声音训斥道:“甭啰嗦,往回走,把你家存的钱和烟土都拿出来,不老实就要你的命。”
狮子颡觉得土匪好像很了解他的情况,似乎是赌局里的某一个人?但狮子颡多年混于赌局烟馆,黑道红道的事都闻听不少,土匪的行事规矩自然有所了解,所以便装作丝毫无所知的样子,顺从地把土匪领到薛家村。就在这段路上,狮子颡又因自己的倒霉而想到那个始终比他幸运的死对头薛清斋,于是一个恶毒的计划也在心里形成。
当狮子颡把银元和烟土拿给土匪时,便立即对土匪说:“我就是自己用的这点儿土,不像人家做烟土生意的,有很多存货。”土匪立即追问:“谁家做烟土生意?”狮子颡故作恭顺却又害怕的样子说:“好大爷,我可不敢说,这家人看起来房比我差,可实际上又厚沉又有势,我不敢得罪。”土匪怒道:“识时务些,说了给你保密,不说就做了你!”狮子颡这才装作很无奈的样子,把土匪领到薛清斋的庄前,用手一指说:“就是这家。”土匪便把狮子颡又带回四合院,绑在柱子上,又给嘴里塞团棉花说:“记着,受些委屈,对你有好处,甭耍花招。”随之便向薛清斋家走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