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南京我的夜生活:第八章:多伦多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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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是残酷的,也是软弱可欺的。有的时候,我也会格外想念中国。当听到朱哲琴在元旦晚会上演唱的的浪漫珠海主题歌,我还激动得流了不少眼泪,我想起了珠海的情侣路,大榕树,还有我没去过的中旅的大手笔平沙温泉城。我只去过以前平沙很简陋的温泉。我这时候,像一个真正的刻骨思念祖国的海外游子。过去的一切,也和梦中一样,看起来又远但又近。乡愁,就是这样的吧。

    这里的华人,总是在说或者想,去融入当地的主流社会。去和高尚白人一样过日子。不少华人,和白人一样有了房子车子,也去度假,也去酒巴,但生活中总是不能和他们一样去真正潇洒地去面对和享受这个世界。

    我觉得因为华人移民和白人,骨子里还是有篱笆有区别的。而且我一直没理解,怎样的多伦多生活就是主流生活。我看看白人们的生活,也没有多少称奇的地方。除了老年退休后,中年时代,一样是人生的战场,要养车供房,要工作。是金钱的奴隶。所以,这里的当地人,更有金钱观,也很现实,所谓的实用主义哲学。

    活在多伦多,我还没有住满三年,但依然有在一个无边的电影院里看一部最长最长的电影的感觉。这电影是一种人生,也是一种幻想或者说一种意淫,还是这种卑微的回忆。我还想起当年我的联想领导,如今国内地产大亨孙宏斌在监狱里的名言,那就是度日如年,但又度年如日。在多伦多,我同样会有这种感受。在这里,一旦连续住满三年,就可以申请公民了。都说成为合格的移民有两关,一是公民资格,二是G牌驾照。这两点,我还都不合格,就是驾照,也只是G2而已。

    石头似乎出来也五年了,现在她才申请公民。石头说她不急,有的时候还想保留中国国籍,一段时间,她还特别关注中国是否承认双重国籍的问题。

    但灰衣出国多年,可能都有十年了吧,她以前主要是在美国。标准的老移民,和W一样。她早已过了这两关。在高速上,有时候她还喜欢超速。最高的时候,我看她开那小小的甲客虫开过一百五十公里的时速。

    这些女人中,我最不了解的可能就是灰衣,尽管我和她在性爱上也算和谐。但我总觉得她一直故意地穿着那件厚厚的神秘灰衣。

    我是一个放松的男人,不怎么喜欢对别人的过去刨根问底。我想,她能是眉丽的好朋友,那也会是我的好朋友。是一个可以值得信任的朋友。

    2

    和大家说一些最近这里的真实移民故事。

    一来自西安刚移民时候还运气不错的男国移民,很顺利找到专业工,又生了第二胎。结果失业,再也找不到专业工,然后郁闷得跳楼自杀了,还当着自己女儿的面跳,说了声,爸爸走了。

    国内某著名大学计算机硕士,一直找不到专业工,就在一个汽车配件厂打体力工,一天下大雪,回家的路上,因为疲惫或者二手车的车况不好,出车祸身亡。

    一上海曾经的新长征突击手,上海著名中学优秀教师,来这里后苦心经营一家小网吧,自己睡地下室,吃方便面,没日没夜,后来居然被累死,死后十几个小时才被人发现。父母老人来多伦多处理后事,最后还发现帐上没有7000多刀火葬费用。因为不是公民又不能向政府申请,最后发动全华人社会募捐。

    一山东博士,国内大学里学术带头人,在这里骑自行车去工厂上班,不遵守交通规则,被一少女开车迎头撞死,死后同样发动社会为他募捐。

    一中年女子,失业后变得忧郁,后来从桥上跳下自杀,留下在多大读书的丈夫,后者在妻子死后则黯然回国而去。说不想再留在这伤心地多伦多。

    两个家庭条件还算优越的小留学生,一个开奔驰一个开野马跑车,在泡卡拉OK的时候因为争抢厕所和越南黑社会分子发生口觉和身体冲撞,被人回家拿枪当场行刑式轰死。凶手至今在逃没有归案。

    一北京移民,突然死在自己家中。人也说是过劳死。

    另一中年女人,因为患晚期癌症,继续看下去,要自费,一个月两万五千刀,而家里开始养车供房,于是自杀。留下家里人为殡葬费用奔走呼喊。

    最近,更为轰动的是,美国和加拿大双料博士,核物理和化工专业。因为博士后以后不能找到专业工作,也从高速的桥上跳了下去,留下妻子,和两个孩子。他当年是某省著名状元,大学时候还是校武术队长,都说他应该移民伊郎或者北韩。一定会是座上宾。

    这些就是部分死在多伦多的故事。我中立地看待这些残酷的故事,这些故事毫无诗意。以前我,总是想,生死由天。难道移民路就能改变命运的轨迹。在这里,我还用这些故事来对比活,那么活就是一种忍受勇气和运气。活在多伦多,则是又幸福,又辛苦。任何事情都不能关凭道听途说或者一相情愿。

    因为,加拿大,毕竟给了你几乎全部的自由,思想和身体上的,也包括对生和死的任何探索。

    3

    还是继续对你们回忆我的爱情往事吧。一夜,灰衣和以往一样在我梦中降临我的身体。那时我睡得有点死,觉得她的来到像一扇窗被狂风突然吹开,我的身体像被这狂风吹过。我们完美地做爱,完美地说话,完美地拥抱,完美地入眠。现在,她基本一周溜进来一次。我总是不锁门,对她的来到充满期盼。

    那天,她比较兴奋,不断地连续微笑,还和我说了一会眉丽。

    我说以前我没爱情不做爱的,但和她做了,还不止一次地做,那就是我对她应该有爱情。这是这种爱情,是一种奇怪的爱情。

    其实,我内心中一直深深感谢她,对一个落水男人最痛苦的时候伸来的那只性和情的手臂。不管别人怎么评价这种关系,我总觉得灰衣本质上其实也是一个善良和朴素的女人,她就是出国久了,身上西方社会的烙印太明显。

    灰衣反问,那你说说爱情什么。

    然后她问我,对石头有爱情吗?

    我想了一想,说,我没法给爱情以准确的定义,我和石头的,则是一种超越了爱情的纯友谊,我和石头是永远的兄弟,我们有共同的房子花园和车。几乎可以说是有共同的家。我们像亲兄弟一样,分享着活在这个城市多伦多的痛与快。

    灰衣说我潜意识里一定是很爱石头的,不然,不会这么做。

    我说,我爱她就早和她做爱了,这是我的人生本能和原则。

    天亮了很久,我和灰衣似乎还处在那种完美昏睡中。那种昏睡感让人感觉有些沉醉,也有些伤感。灰衣不是我的多伦多天使,她是另一种角色。类似飞鸟,或者机敏的狐狸。就是进入她的身体,也让我感觉她永远在河对岸,很远的样子。我和她的故事,似乎一开始就和快乐很遥远。

    然后,门就被突然推开了,石头冲了进来。

    可能是我昨夜出去上厕所,忘记关门了。

    石头本来是来告诉我她找到了一个工作的好消息,一激动就直接推开了门,看见一个女人躺在他好兄弟老鱼的大床上。

    她张开了嘴,半天都没能合上,然后用英语说了一句我的上帝,又楞在那里半分钟后,才拉上门退了出去。关门的时候,门又带住了她的裙子,然后她一连说了三句对不起,又开门把裙子抽离后再关门。

    那时候,我觉得我们三个人都很难堪。生活中的这种难堪,让人有荒谬和巨大的人生的挫折感。

    灰衣嘴里说了句,完了。

    我则说,完啥完,被我兄弟看见了,没什么大问题吧?她一定在偷偷为我高兴,认为我走出失恋的痛苦了。

    不过,好在她还不是在我们俩激动的时候进来的。感谢上天,她看见的是两个平静地搂着躲在被子里的男女。一种普通简单的姿态,一对活在多伦多的狗男女。

    那一刻,我觉得我真是是活在了电影院里,银幕上生活里的全部是电影,电影和电影。多伦多,则是那个放电影的老人。

    小时候看露天电影地道战,沙家浜,小兵张嘎,南征北战,奇袭白虎团。或者考大学前,看李连杰处女武打电影的少林寺,或者后来的外国大片闻香识女人,冷山,阿甘的故事,美丽心灵等等,都是这个老人在我的心里默默地放胶片。无论是彩色的或者黑白的,都是一种格调的画面。

    寂寞的时候,干活的时候,我会哼少林寺里的插曲牧羊曲,或者是吉他版的电影旋律叶塞尼亚。那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是活在世界这无穷无尽的多伦多电影院的黑暗之中。我喜欢某种特别姿态的黑暗,如同我喜欢那些意识暧昧的电影。

    4

    被石头撞破,让灰衣有不敢面对她的感觉。我觉得是她误会石头了,我和石头之间,真的是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友谊。我和石头这种友谊,由于是移民的缘故,已经变得有相依为命的感觉。我在和印巴兄弟打架的时候,石头拼命抱住其中一个。那个时刻的情景会常常出现在我脑海中,无论是梦中还是清醒的时候。

    那时候,我真的觉得石头就是我完完全全的异性兄弟。

    其实,我一直不清楚石头是怎么看我的,我们一同逛街的时候,有时候她依然会拉住我的衣袖,但那样的动作,现在已经越来越少,使我感觉,似乎我们住在一起,还不如以前不住一起的时候,距离近。

    石头在一个西人大公司里找了一个文员的工作,一个小时十三刀起。她每天的事情就是收集各种媒体网络上公司的各种消息,处理客户的投诉,和为公司管理层安排一些活动。像秘书,但又不是秘书。这是一个很轻闲也很无聊的工作,虽然和她的社会学硕士的专业关系不是很大。

    尽管石头撞破了我和灰衣的好事,但她似乎也没有显露出多少不快。她还说,这下,她占便宜了。可以一个人多开她和我的公有车,而我则是可以去分享灰衣的甲客虫,还劝我干脆把车保险也转过去算了。

    不过,石头背着灰衣,她还是偷偷问我,说,灰衣不是有可能是一个女同性恋吗?

    我说,那是传说。她喜欢男人。

    石头认为我的女人缘可能是天生的。她总觉得我不是一个外表可以特别吸引女人的男人,但人生路上总是布满各种艳遇。

    她说,过几天,给我介绍一个她公司的西人女同事给我认识,看看我对金发洋妞有没有魅力的。

    我说,算了吧,我永远是只喜欢我们中国女人。

    我爱中国女人的那种清秀单纯和含蓄。她们让我思乡,让我时刻牢记我是一个中国人,我来自中国。虽然,有时候我会觉得多伦多和遥远的中国一样美好。一样是一种心灵故乡。一样可以作为我一生的归宿。

    有时候,我会长久地呆呆地站在卧室的窗口看不远处的多伦多,那时候我会大脑里一片空白,觉得移民真的把我的灵魂移走了。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这就是我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到的多伦多吗?这里的树木长得那么丰富多彩,富有层次,这里马路上少有行人,就是有也总是形影匆忙。这里是汽车的海洋。我还想,要是每一个中国移民的生活也能和树木的颜色一样变得丰富多彩,那该有多好?这样,我们不会再抱怨移民生活太单调,太寂寞,太乡愁。

    5

    时间对于一个没有耐心的人绝对也是一种慢性伤害。我会总是听到过这样的移民言论,就是说在这里的人生理想就是赶快活到六十岁,或者六十五岁。这样就可以退休拿政府的养老金过日子,六十岁算提前退休,养老金打八折。这样,再不需要工作,也不会再有失业。而且,那时候不仅看病免费,连吃药也不用掏腰包了。都说中国有三座大山,房子,养老和医疗。这里也就房子一座大山。

    时间对我的伤害就是,让我活在这个让我不得不又爱又恨的城市,一个美在外表,内在复杂的地方,和人性有相似处。

    在这里,让我爱一个女人又失去一个女人,让我被一个女人迷惑又不了解这个女人,让我最近地得到一个女人缺又偏偏只让她做我永远的兄弟。这种感情是折磨也是锻炼。在这个城市里,我和我的感情藐小得如满地落叶里的某一小片。就是让我萌发,也需要慢慢地等待下一个轮回。

    有时候,让我想,让我回到过去,我是否还会花近百万人民币的代价,移民到这里来发面,按摩以及在巨大的仓库里干完活后坐着发呆。我在这里拥有一半产权的房子和车子,我在这里的感情和具体生活,复杂而奇怪,他人的评价是变态。

    我其实早已有些同意这种变态说法,因为我觉得移民会让你有些变态的,有些变态是因为贫穷和压抑,有些则是因为失望,而我的,则是因为终于知道了远方的所有真实面目以后不再向往任何远方。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都不能够完全理解自己的行为。

    我一个中国工友,总是和他的国内朋友吹牛,说他在这里的生活,就是常常开着游艇,去安大略湖心钓鱼,那船上还安装了水下的鱼讯跟踪器。周末则开着一二手奔驰跑车去酒吧泡洋妞。

    其实这里比国内更金钱,更世俗,在多伦多,他一个人打着两份工,赚那么一点,开一个日本二手破车,租借住在一个半地下室里。只在湖边看过别人用游艇钓鱼。他说得他国内的朋友以为他在这里是活在了天堂里。

    一些中国移民,的确是死要面子的。当年他办移民也化了九牛二虎之力,告别中国在单位辞职的时候,也是耀武扬威的,好像移民了就已经高人一等了,来加拿大是去天坛。他对国内朋吹嘘的生活,是他这一生在多伦多也无法实现的梦想。当然,因为他坚持买649,理论上也存在中了大奖去实soudu.org现那种生活的可能。

    以前,灰衣和眉丽一样,喜欢游走,有限的钱,都用来奉献给航空公司了。她认为移民生活,能有多精彩就让它多精彩,出来看世界,就应该看个够。所以,出国这么久,她都没有存款去买房子。现在,她说她不后悔她那么去花光了钱。不过,我看她实际上也在接受教训,目前,她赚了钱,就留下来了。我问她是不是为下一次旅行做准备。她说,她也要买房子,要买一个单身公寓。

    石头,其实身世更神秘。她总是能在关键的时候掏出大把的钱。让我对她的背景有着无穷的想象和怀疑。尽管我和她在经济上是很严肃的AA制。但我总觉得她在经济上有着一种魔力或者会变魔术。所以,她比我和灰衣对金钱更没渴望。她说她的生活就是单纯的生活,她的多伦多就是纯粹的美丽无边的多伦多。其实,还不是因为她实际上不缺钱。

    有的时候,我觉得石头有些做作。她似乎为善良而善良,为友谊而友谊,为快乐而快乐。她真正的内心,其实还是一直对我们关着的。可能作为女人都有虚伪的一面,人生中,总会隔着面具来和你跳舞。

    我有时候会具体问她那个所谓远方的男朋友。

    她也总是一笑而过。说,哎,就算她和我算是亲兄弟,目前这世界这么复杂,也不能什么都告诉你吧。

    6

    植物真慢,这是灰衣对花园里的那些慢慢含蕾花卉的评论。但凋零却很快。我观察过这些植物,觉得花园很人性化。有的时候,我会给我的国内朋友说说这个一半属于我的花园,我种了草莓红莓蓝莓黑莓和车厘子也就是樱桃树,我等待它们结果,非常有耐心也非常有同情心。如同等待我活在这多伦多的另一些故事。

    有的时候,野兔和浣熊会来啃草莓叶子,而松鼠会来刨吃郁金香的根,看到动物们饱餐而去,有时候石头会很生气,我则觉得无所谓。

    本来,大自然就是这么安排它们的生活的。有的中国移民会在他们的植物周围和叶子上洒最辣的辣椒粉,来毒害和阻止那些贪食的动物,还美其名曰麻辣草莓叶。还有的家在自己家的墙上挂着这样标语:我们是中国人,我们吃一切野生动物。石头一度也有过这种麻辣动物的想法,但我提醒她,她不是最爱护动物的吗?然后她也觉得为了动物们牺牲点她有一半产权的花园植物也没什么关系了。

    我和灰衣的事情在家里公开后,我隐约间感觉了石头对我的一种失望。她开始觉得我是那种毫无事业心,不坚强,不进取的中年男国移,痛苦的时候就去女人身上找安慰。我则用一句老话教育她,那就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移民生活,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沦落,一种被迫的从零开始。这岁数,谁愿意真的从零开始。好歹我还是一个投资移民,可以变卖国内海边的高级公寓,你再想一想一些一穷二白的移民,来到这里后面对的巨大的物质和精神困境,那又是是一种多么巨大的痛苦和折磨。金钱世界的苦恼,其实就是金钱。

    某个夜晚,我突然萌发了想了解灰衣的过去的想法,我打开电脑,给远方的眉丽江写信,问她这个问题。

    一个星期后才接到眉丽的回信,她问我爱上了她吗?如果爱上了就告诉我。

    我被她激得有些难受,就去直接问灰衣。

    灰衣说,她没啥特别的过去,离过婚,有过孩子,喜欢过男人,也喜欢过女人。喜欢过中国,目前更喜欢海外。

    她说这话的时候,在看美国电视剧欲望城市。里面的那些中年单身女人都是她的偶像。她说眉丽也酷爱这一电视剧。我想起似乎W呀,木子美呀,以前的钢琴手桑子呀,网恋夜色温柔,我几乎认识得所有的女人都喜欢这出戏。

    只有石头说她不怎么喜欢欲望城市,灰衣说这是她为什么是我老鱼的兄弟而不是情人的原因之一。

    我扭头对灰衣说,我最讨厌那个时尚的女作家,因为她的扮相看上去像一个高级妓女而不是心灵大师作家。

    灰衣回头看了我半天,说,她从外表看我也不像任何作家。眉丽也对她说过,以前觉得和老鱼生活在一起会比较有格调有诗意,时间久了发现,原来人类都是一样的世俗。一样的柴米油盐,一样的鸡肚小肠。

    我说我要以后还写东西就是完全为了消遣,移民后,我已经了解了人类生活其实在哪里,那怕是在天边,都是平凡的,都会消极,也都会坚强。这世界,没有所谓的生活在别处。任何诗意在物质社会中都是残酷的,空虚的,悲伤的和无望的。

    我还想起我过去小说的后记里的一句话,说,一个城市就是一座欲望的工厂,如果必须让我形容多伦多,我只能这么说,这是一座格外优美格外表面格外平静的欲望工厂,金钱和情感的结合,悲伤的迁移动物们的乐园。

    我活在里面,有的时候是一个简单的工人,有的时候,又是工人机器下那条等被捕捞要做成罐头的老鱼,个别时候,又是一个冷静的观察者与陈述者。总之不是一个所谓的合格的作家。说我是作家,其实是在骂我或者污蔑我。面对残酷世界,我的确太懦弱,不够残酷,也不够诗意。我两边不靠,那我算哪门子的人类灵魂替罪羊那个假装痛苦的狗屁作家呀。

    反正移民生活,就是这么充满绝望,又充满希望。

    7

    当石头很郑重地告诉我,说准备和我一起开一个汽车贸易的公司时候,一开始我又以为听见了天方夜潭,然后又觉得有些担心。

    我真的觉得自己已经被加拿大改造得只想过简单不用动脑子也没有任何风险的日子。我习惯靠双手去赚钱。我几乎已经适应了打工求财平静生存的生活了。我喜欢上了我在这多伦多极其简单的生活内容。石头这消息有点突然,给我以措手不及的感觉。

    说实话,移民后,加拿大这个金钱社会,让我明确地更加感觉到金钱的重要性。国人总是理想化地向往海外世界,以为那里满地是金子,只要弯腰捡拾就可以,洗洗盘子一个月也能混个上万人民币化化。或者以为西方人浪漫艺术友谊,西方是现代艺术的故乡。其实,这里的人只有更现实,也金钱。

    是多伦多,让我知道有的时候只有金钱可以改造彻底我们,帮我们实现人生梦想满足一切欲望。虽然,我依然鄙视完全盲目的拜金,但我已经习惯或者自愿为这所谓的五斗米,房子和车子去折腰。

    石头说她有个弟弟在香港做生意,做汽车贸易。他会有一些美国汽车的订单,希望我们在这里组一个公司为他进货。

    我马上就问,不是走私汽车吧。

    石头笑了,说,她不会把我逼去犯罪的,君子求财要有道。

    我上网查了一下我的银行的电子帐户,发现还有五六万加币余款,我现在已经不再消耗自己从国内带来的盘缠。偶尔还会让帐号上的钱出现正的增加。

    我就问石头,说搞这么一个公司需要多少钱。

    石头说,她弟弟的订单主要会是一些美国中高档车,大概需要二十万刀周转吧。

    我说,我只有五万了,这是一个贫穷的所谓中国投资移民最后的一点财产了。不然就把这老鱼也插草标卖了。

    石头说,她弟弟会给她十万刀,那她就做大股东吧。以后可就得都听她的,亏了她亏大的,赚了她也拿大头。

    我说拉上灰衣吗?

    石头说,那她能出多少钱?

    我说不知道。

    我去问了灰衣,她说她最多只能出一万刀,所以她不想参与。

    我说,那我就帮她出那一万刀,另外让她就做我们公司的财务吧。因为北美的公司是必须有合法的会计做帐的。

    反正我加灰衣只能做小股东,被石头董事长左右了。这石头,真的似乎有来之不绝的钱,让我开始怀疑她的身世。

    回想商量搞公司的那个时刻,记得石头脸上一直有阴笑。那种笑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她沉着脸,眼睛却带着笑意,你会看不到她的酒窝。

    8

    一个小公司就这么在多伦多诞生。我们在一个华人公司很多的写字楼里和人合租了一个办公室,对方是卖机票的小旅游公司。两个公司都是各一张办公桌加一台电脑。每家各分担每月四百刀的房租费用。那个公司是老板娘一个人守电脑,出票。没业务的时候,她总是很沉默。说希望她的合租者也能这样。她说在加拿大要少说多做,这样你才会实现你的未来。她甚至认为闲聊是浪费金钱和人生精华。

    这是我在多伦多的第一个白领工作。一下子不做体力劳动,我还真不怎么适应。坐在办公桌前,觉得浑身痒痒的。可能是做工把自己做点有点傻了。来了久的老移民,你很少会听见他们会抱怨加拿大,我觉得都是因为变傻的缘故。而且,这里的老移民特别容易嫉妒,也是因为他们移民后变得脆弱,大多数都有一点心理的问题,离开了家乡,还能好好的,那也是真难。当然,大多数移民对加拿大以及多伦多还是抱着一种欣赏的姿态,我觉得因为身处局外,才会用这种心情来看待这个华丽_4460.htm也朴素的城市。

    对着镜子,停止体力劳动仅仅几天,我就觉得自己开始有中年发福的迹象。我的清秀开始慢慢消失,那种游鱼一样的轻柔的感觉,开始被多伦多的城市暮色掩盖。原来的生活,已经把我锻炼得浑身肌肉,一种青春再来的样子。我还对石头说,老是开车,坐办公室,其实是会危害现代人的健康的。

    内心里我开始感谢石头,我觉得她是我加拿大移民生活的救命稻草,她是另一种令人奇怪的天使,关怀这条一直假腥腥地关怀艺术和人类精神的虚假人鱼。我甚至开始幻想赚了钱可以去干什么。

    我要在家里的花园种两棵大树,一棵是樱桃,一棵是苹果,要很大的树,会马上就满树是果,而不是那种需要盼望她们长大的树苗。我还要和石头和灰衣一起去坐豪华邮轮玩它几个国家。要买一条游艇,再买一个水下鱼跟踪器,然后去安大略湖心钓鱼,钓到了和老外和W一样再放生它们。用我们的吉普车拖那游艇。

    我还要去美国看牛京和米在加斯维加斯疯狂赌钱,在他们赌光后突然掏出一万美元现钞给他。

    我还要回国去,请网恋夜色温柔在北京吃最好的海鲜。或者去珠海吃。珠海海岛的海鲜非常新鲜,朴素。

    很多梦想,都因为我现在在多伦多有可能开始赚钱而变得有实现的可能。钱,就是这么一种东西,可以改变世界,改变任何艺术的方向和方式。

    说实话,几年的移民生活对我老鱼最大最彻底的改变,就是完完全全改变了我对金钱的态度,这个残酷的资本主义金钱世界,使我对金钱开始像艺术和人生一样地尊重,以前那个视金钱如粪土的老鱼完全死掉了。虽然我依然鄙视有些移民完全地掉在钱眼里,一天到晚就是房子车子什么的。但一个成熟的移民,对于金钱,尤其是干净的金钱,必要的敬畏是完全应当的,和合理的。

    9

    第一个月,我们做成了两单生意。六辆车。我们只需要找好船运公司,办好各种手续,提提货,出出货就可以了。抛去费用,大概有四五千刀的毛利。对于我这个一向在加拿大靠做苦力赚钱的人来说,这可以是一种完全的惊喜。

    灰衣说现在的老鱼,以前跟着W没吃上软饭,却跟着自己的女兄弟吃了。她这话让我黯然伤心了一会。以前,我总以为自己是一条独立的鱼,就是漂洋过海,所谓的理由也就是想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从没有过任何害怕。

    几年下来,多伦多真正地教育了我,使我知道这个世界永远残酷着,美丽着。使我不得不放弃过去那种向外自由,颓废散漫的生活习惯。我知道了劳动的意义,知道自己的双手可以创造财富。

    那段开公司倒卖美国汽车的日子,真的让我有些忘乎所以。觉得人生就是在国外,也可以精彩无比。我从内心深处开始鄙视以前一直找寻的残酷诗意。觉得这年头,诗意只是一种装饰品。人,必须务实,才有前途。

    在网上,我会继续和一些以前结仇的移民争吵,对于这些可能永不见面的ID,我也开始变得不耐烦,有时候会恶语相向。有的时候,我会和比我富的人比艺术,和比我懂艺术的人比财富,恶俗又痞性。大家说来说去其实就是相互指责变态。或者说谁更变态或最变态。后来比较一致的结论是如果不变态,可能就不能做一个合格的移民。

    说实话,很大一部分第一代移民们普遍人格上都有问题,虚伪,势力和小气是他们中一部分人的三大特点。其实,他们也不光和我有矛盾,他们之间,也常常骂得人仰马翻。任何一个问题,收入高低,开车好坏,婆媳关系,老公外遇,时尚款式,孩子的长相,都可以成为导火索。谁混的好,谁混的嚣张,都可以成为众人猛砸的对象。

    不过,我的确是一个让他们感觉不怎么良好的人。我总是发现他们的弱点。我写的东西,总是企图颠覆他们的所谓美好的移民生活。对于善意和幽默的砸,我基本可以接受,但对一些恶意的,我实在觉得,某些人心灵真的太丑恶,他们完全是移民渣子。是移民让他们真的无可救药地变态了。

    我想,因为,第一代移民们面对了太多的逆境。反抗挣扎的同时,心理出现异化是必然的。在这里无论是混得好,还是混得不好,是真的快乐,还是感觉毫无快乐,总是觉得自己生活在了中国和西方文化的夹逢中。一方面似乎是四处是路,一方面似乎又是无路可逃。

    反正,多伦多,永远不是北京,也不是上海,就是一个残酷诗意的地方,多伦多,多伦多而已。

    10

    有天晚上,我忽然开始想念中国,我先是梦见自己和一头狮子在雪原行走。它叫我兄弟,还对我说,下雪了。

    然后,我问它,说那这里中国还有多远。

    狮子说,没多远,你死了,就到了。

    然后我就醒了,看见窗口飘舞着树的影子。月亮苍白单调。灰衣已经很久没在夜里进入这个房间。我和她的故事似乎已经成了遥远的过去。

    我感觉这种月色般的孤独,让我想念起中国,想念起自己的往事。这种想念同样让我感到一种生理上的心痛。痛得让我觉得后悔远离了自己的家乡,来到这所谓的花花世界,加拿大。也许,它就是一个现代农村。

    然后,我开始感觉一些后悔充满我的人生,例如,觉得,和初恋英英只接过一次吻,那是一种多么的人生失败。起码应该抚摸过她。

    还有和艾月,居然没有真正做过爱。都那样了,就不应该放弃了。以前可能觉得真正和她做爱很伤害她,影响她的前途。其实,真的做了又会怎样,只会给我们俩的人生增加一些难忘和美好的回忆。

    我甚至后悔那次失败的嫖妓,都移民了,还没有和洋妞做成过,这样的人生也不算全面呀。

    我还想到石头,觉得这么久时间都和她维持着一种奇怪的友谊,这也是一种对人生资源的浪费。也许,应该和她有点什么。即使不做爱,也应该去温柔地拥抱和接吻。暧昧的感觉其实也很不错。

    这是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我觉得这时候的我,和实际生活中的我有区别。似乎不是同一个人,如果再活一次,对人生肯定会作出不同的选择。

    还例如婚姻,这时候的我,就觉得婚姻没那么可怕。也许,我应该和我的天使W结婚,永远和她在一起。不就是两个人的世界,再用法律去约束一下。现在西方中产阶级都流行**,那婚姻其实也可以变得开放和自由。传统总在消失。新的诗意也许才更刺激和华丽。

    我脑子越想越乱,觉得多伦多,犹如一只巨大的沉船。人生的方向,就是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不断沉没。

    没有死亡是可爱的。

    没有逃脱是可爱的。

    没有贫穷是可爱的。

    没有孤独是可爱的。

    没有残酷是可爱的。

    没有悲剧是可爱的。

    没有诗意就没有吧。

    没有诗意我们也要活下去。

    黎明的时候,我开始这么混乱地遐想,完全否定自己的移民人生后又接着肯定。我以移民是一次奇特的精神之旅来欺骗自己。我觉得我真的在多伦多开始重新学习人生,一点一滴,犹如大学时代的天文课,真实但遥远。枯燥但深刻。

    星星们是不会关心我们人类的痛苦的,我大学时候就因为老这么想就考试不及格了。现在,我觉得我们不也不关心星星们。当然这要除去我那些鸟散在世界各地当天文学家的老同学们。他们也许还爱着星星。

    反正,任何事情,任何感情,都是相互的,混乱的。

    11

    金钱,让人迷惑和悲伤。灰衣总是说自己是一个被金钱伤害的女人。她说这话的时候很哀怨。有段时间,她总是很晚从公司回来,说要加班赚钱,那段时间,她再也不和我做爱,说是因为经济问题让她失去了任何心理欲望。

    石头说,她肯定爱上别人了。我也开始感觉那种冷漠,身体上的和精神上的。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想,她,是一个固执地喜欢穿灰色衣服的女人,她的内心世界里一定有一种偏执。

    后来,灰衣对我说她要去美国休一个月的假,我还以为她是要去见眉丽。我还暗示她,让她见了眉丽,要说我在多伦多活得不错。因为,我们的新公司开始慢慢地赚钱了,我现在不用去打体力工,从国内带来的一些名牌衣服和鞋也开始派上了用场。也许,哪一天,我会再有钱,就可以把珠海海边的房子买回来。

    灰衣开始嘲笑我,说我现在就像一个刚找到了专业工作的移民,得意得要去给那些运气不好的移民们巡回做报告,谈谈移民可以怎样在多伦多成功。

    我说,网上的人都在骂我是吃软饭。这怎么是吃软饭,我投了钱,是股东。具体很多事情也都是我一个人去做。赚的大头还要归石头。经济上,我和石头是算得很清的,亲兄弟,还要明算帐。

    灰衣,说,直到这几年,出了国,老鱼才算知道了金钱的厉害,也算一种人生进步了,还说我老鱼比眉丽好,眉丽现在依然是帐上不会有存款,和西方人已经完全一样了。

    我说,我对金钱的崇拜是一种残酷的崇拜。不同于一般人的那种庸俗的拜金。

    灰衣笑了,说,你老鱼不是知道,加拿大不是中国,你既然已经屈服了移民人生,自认是完全的普通人了。那就不要还酸酸地说钱。她说她就看不惯文化人那种酸味,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我则狡辩,移民生活中,谁人不是在卖自己,更彻底地卖自己。不要以为只有我亲戚马克的老婆卖自己的肉体是卖,谁都是在卖。

    说了半天,我还是觉得其实我和她都在说些废话。拿石头的话,有这功夫,还是应该去逛街,到处走走或许还能拾到金银财宝。

    我冷冷地打断她,回自己房间上网去了。

    晚上,花园里突然传来鸟叫声,因为这些鸟有时候会在半夜叫,所以也没特别在意。第二天,去花园,给花浇水,发现树下有一些动物内脏和零碎羽毛,然后在看在树上筑巢的鸟不见了。原来这个鸟巢里的小鸟被黄鼠狼野猫或者其他动物袭击了。

    大自然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残酷。石头说是鸟巢筑在矮树上的原因。

    灰衣出去看了看,然后她突然在树下大哭起来,大家劝了半天,也止不住,我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撕心碎肺似的悲痛,忍不住也悲伤了起来。石头是一贯的动物爱护主义者,却私下却嘀咕,说灰衣一向很冷酷的,怎么为几只小鸟的死那么大发悲哀。

    我则想,小鸟死了,老鸟还会回这个巢吗?

    12

    在网上的华人论坛里,我又开始和一两个莫名其妙的移民们对骂。我觉得忽然间多了很多敌人,也多了很多朋友。生活可能就是这样。我偶尔还会和一些有可能是朋友也有可能是敌人的陌生人在网上聊天。我总觉得,大家都是移民,应该属于朋友的几率多很多。有时候,我和他们说说我和W和石头以及灰衣的故事,他们有的说这是YY,有的说是童话,有的说是变态,有是则继续大骂我是吃软饭的,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

    W在教堂的婚礼,没有邀请我参加。但她邀请了石头和灰衣。还让石头做伴娘。弄得石头也激动了好几天。

    W说,对她的过去,她那口子唐只嫉妒一个男人,那就是我。她只叫我给她写张贺卡,我在电话里说,我就这么用语言真心地祝贺她幸福快乐吧,写了字给唐看见,估计又会让他不开心。

    可能,有种情人,结束后,连朋友都没机会做。不知道是以前的爱情太深刻,还是因为一种身不由己。

    她举行婚姻的那一天,我一个人在家里,先想象W和唐,后来又想象婚礼上的石头和灰衣,后来想象婚礼上所有的人。我不再感到任何的心痛,因为我开始真的为自己过去的女人,有可能找到她所要的爱情和生活而高兴。我不能给她的,另外的人给了她。她满足于今天,或者还会满足于未来。我祝福他们。

    石头和灰衣回来后,居然一句也不提婚礼上的事情。我知道她们是怕我伤心。最后,还是我忍不住了。打听起婚礼的过程。

    石头和灰衣都是第一次看见唐,她们开始称赞唐的确长的英俊,还说他半跪着给新娘戴婚戒的时候,石头感动得都哭了。还都说,唐比我温柔,大方。

    我问她们,W在婚礼上的表现如何?

    灰衣是第一次见W,她说,和她以前想象得不一样。W更像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妻子,而以前她对W的感觉,觉得她是一个完美的情人,大款的女儿。

    最后,石头突然说,要是婚礼上的新朗是老鱼,她会刚开心。

    我说,为什么?

    石头说,因为W今天真美。

    我说,但我不美,所以没有勇气去结婚。

    石头说,有勇气来移民来受苦还没勇气结婚,你真是一个大傻瓜。居然失去了一个那么优美的女人。

    晚上上床后,我依然感觉兴奋,我一夜没睡,直到天亮了,树上的鸟叫了,才觉得有些疲倦了。鸟是因为冬天来了,才叫得那么细腻忧伤和反复的吗?

    我忽然开始羡慕起飞鸟的生命。多伦多的蓝天上总是能看到无数的它们的影子。我觉得它们在这个有关多伦多的世界上空飞动的时候特别冷漠,特别自由,特别局外也特别华丽。它们掠过蓝天,羽毛紧张。类似我对多伦多的某种感觉。某天,我默默走过多伦多的时候,身边全是车流,会让我有被迫飞动着的感觉。

    但如果来生让我做动物,而且有两种动物,鱼和鸟让我选,我可能还是会选鱼,我觉得鱼活得宁静些,在水下,不敏感世界的冷暖,那些变化多端。鱼是一种迟钝的生物,除了水,任何事物对它来说,似乎都很远,因为隔着一层水,就是隔着一个世界。

    我们和多伦多的关系,其实就隔着那层永远的水,我们活在多伦多,活在一种他乡的水下。我们只活给自己看,因为亲人和朋友们,在中国,他们看不见这里。

    第二天,我在后花园里种了十棵玫瑰,红黄白桃红粉红好几种颜色。尽管有网友说在后花园种玫瑰不吉利,有芒刺在背的意思。我都不在乎这些。

    我心里想着新婚的W,嘴里却对石头说,这些玫瑰嫌给我爱过和爱过我的人。

    石头笑到,那里面有你父母吗?有她吗?

    我说,都有。

    石头说,你还怕婚姻吗?

    我说,我怕的是我自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