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我在网上比较频繁地收到眉丽没头没尾soudu.org的信,她那时候似乎暂时定居在了美国的一个海边城市。她的朋友应该或者可以肯定说是是女朋友,那人似乎是华裔美国公民。眉丽还个我发来了几张照片,她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显得年轻。让我回忆起和她在南京大学刚认识的时候,照片里,她戴一顶蓝色的帽子。有一张照片,她正坐一条船,似乎在缓缓滑向湖心。她回过头来,样子忽然让我有心碎的感觉。
我问她有空来多伦多看我吗?她说,去年,在就在多伦多看雪,那天,她坐在湖边电视塔顶上。觉得离天很近。她觉得她的过去其实就是雪,雪是女人生活的细节。哎,我这个温柔的男人怎么就给了她寒冷或者说凄美的感觉,同居了八年了,从激情到亲情再到友情。
她还说,那天,她的女朋友在一边搂抱着她,因为她哭了。眉丽说,她的怀抱比你老鱼的完美。因为她的手臂细长,温柔。哎,男人总不能和女人比温柔吧。有一刻,我真的想把眉丽介绍给木子美,因为木子美总是在全世界地叫唤要爱情。也许女人间,更容易有爱情吧。
在其中她发的一张照片里,我依稀看见了另一个女人,脸部不清楚,但穿了一件灰色的衣服。后来知道其实她就是我多伦多生活里的另一个重要女人灰衣,我前同居女友的同性女友,后来居然也成为了我的女友。
这事情直到现在,还让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世界有时候乱就乱在了一起,你无法选择,因为你是移民,你逃离中国,你失去了根。你是只有上半身的残废人。你来到了多伦多,你是没有根的树,你语言还不好,等于是半个聋哑人。于是你得到的不仅仅是美丽的风景,安祥的野生动物和安静的夜晚,你还得到了一种达利世界里的梦幻人生,压抑和奋斗,变态以及变态的衍生。例如爱和恨的关系,生和死的关系,男人和女人的关系,爱情和亲情以及性的关系,多伦多和南京或者上海以及珠海的关系。在这里,你从零开始,重新生长,重新潜伏,用几年时间,过了一个孩子到成人重新开始的几十年。
我很少和眉丽说我的多伦多生活,也总是只言片语。我只和她说我在这里有了一个情人,但她和你眉丽完全不同。她是一个能够突然覆盖我的女人,是一个天使般的女人,我喜欢她天使般的翅膀。而眉丽,总像是我生活的一半甚至更少,是我生活角落里的看客。
有一次黎明,我忽然觉得对生命有点厌倦感,就对还没完全睡醒的W的裸体说,我们私奔吧。离开多伦多,我想看看全部加拿大,然后再去欧洲生活几年。
W扭过头来说,那谁管我的大房子。我的房子,才是我们单身女人最后的地方。
我忽然明白了一些,我们之间的感情可能远不如她那已经全款付清的大房。这让我感到非常郁闷,甚至有想在W身边自摸三回的感觉。我看着她又倒头睡去。室外,传来小动物扒垃圾箱的声音,它们可能是浣熊也有可能是臭鼬。还有一些其他的声音,接近或者远离着我和W以及半黑暗中的多伦多,类似我的小说,有些声言,就是让你听不见或者听见了也弄不明白的声音。
生命可笑起来,就这么坦白。
2
每天清晨,在多伦多,你会看见无数人端着咖啡托从多伦多各种咖啡馆里出来,或者直接走咖啡馆的车道买咖啡,这个时候,你就会和我一样不得不同意,多伦多其实就是一个咖啡化的移民城市。坐公车,有的时候,司机会半路把车停下来,然后大摇大摆地去咖啡馆排队买咖啡,让乘客等上个十分钟。据说这是合法的。老外,都喜欢自称自己是咖啡人,有的人会说,没咖啡,他就真的会活不下去。
W就自称自己是咖啡女人,她而且喝得越多,会晚上睡得越好。而我喜欢咖啡的颜色超过喜欢咖啡的味道。就像我对多伦多的理解,我总是观察多伦多每种时间每个季节的颜色。我觉得细节才是全部。有时候,我觉得多伦多是一只烂苹果,有时候又觉得多伦多是汪洋之中一条船,有时候又觉得是湖边成群的天鹅。最低调的时候,觉得多伦伦多,只是一杯将被喝光的苦咖啡。心情最差的时候,觉得多伦多,不过是我和我的女人们穿脏的外衣和破鞋。
我还用颜色来分析女人。我多伦多的三个女人,我认为,W是蓝色的,灰衣自然就是灰色的,而石头则是一种无色的色。我自己,当然是我最喜欢的黑色。黑色的咖啡,也被我认为是最美的咖啡。越黑总是越香。
坐在安大略湖边的时候,我回忆过去我为何没有和W能同居的原因。我喜欢同居生活而不是婚姻。我很固执和坚定。我总觉得是多伦多的移民生活,一度几乎改变了我对爱情的一贯的方式。多伦多,让我对自己的人生充满崇拜和畏惧这两种感觉。后来,我仔细想过,才感觉没有同居的原因不在我,是因为W的原因。她觉得我和她可能走不到婚姻,所以潜意识里一直不想和拒绝和我同居。我记得她听我说起了我和眉丽同居八年没结婚的过去的事情那种奇怪的表情,其实那表情是痛苦。但我一直不明白,为何像她这样一个曾经以快乐单身为骄傲的女人,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想要一个真正的家。
W其实也有自己的英文和中文名字,但我总是叫她W,因为我在网上称她是W。一段时间,我以闻香识女人的网名在多伦多中文论坛乱逛,我还会自言自语地说了一点我和W的事情。贴一些我和她做爱后写的一些类似诗歌的句子。有时候则把写给眉丽的信也贴出来,别人还是会以为那也是写给W的。有段时间,我还给不知道隐身何处或者就躲杂不远的多伦多的眉丽写信,不计回复。
其中一次,我在网上突发感叹,我这么写,因为有了情人,在多伦多我看见苹果的翅膀。这引来一个叫石头的看客或者说是听众,她问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种感觉。我说,有爱情,并且和对方完美做爱的时候。以后又因为一次又无意发错却发给了石头的私信,那石头就更成了我网上最忠实的听众和朋友,以后几乎每天她都会风雨无阻地在网上等这个网名为闻香识女人的前作家男中年移民的出现。
一个叫六十年代写优美浪漫移民诗歌的男网友在一边善意地告诫她说,网络上YY浪人,中年,文青,你千万不要去惹,因为他们最BT,万一,你和他一夜情,还会被他写进小说。石头也总是一笑说她不怕成为小说中人物。开始的时候我一直还以为她是男性,所以在网上,我总是叫她为我亲爱的石头兄弟。后来就这么叫成了习惯。
我总说_4460.htm,我的下一部有关讲述多伦多人生的小说,就献给你,我亲爱的石头兄弟。你的友谊让我有继续写作的稀薄欲望。有时候,我觉得写东西就是留个纪念。有时候,又觉得写东西是在寻找这世界最后的残酷诗意。
3
和W的相遇,让我有过强烈地想在多伦多真的做一点自己的所谓生意或者事业。我不想她认为我除了写一些没头没尾的小说外,就不是一个坚强的中年男国移了。坚强,这是一种类似石头的感觉。在异国他乡,能否真实地坚强,也许就是你的救命草。不然,看,那么多移民就灰头灰脸地海龟去了。
W大我三岁。但也没有给我她就是我姐姐的感觉。那段时间,在我等手术的时候,我们一般一周约会一次,就是她开两个小时车来小镇接我。第二天再送我回去。她总说,和我约会是一次人生旅行。她还说,看完加拿大的田园风光,再看病中的我,让她觉得男女之间的事情挺庸俗。
我说,人生难道不庸俗吗?
有一次,她带我去安大略湖钓鱼,虽然有传说安大略湖有些污染,可能钓的鱼不能吃。结果鱼还没见上勾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在雨中,我们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她坐在我的腿上。结果雨越下越大,方圆几百米里看不见人影。一种渴望中,我就撩起了她的裙子,她的裙子分散到了我的腿的两边。我觉得她坐在我腿上的感觉很轻,轻得像一只小鸟。那裙子就是鸟塌拉下来的双翼。雨声很大,我几乎听不见她的声音,我贴着她的背,感觉着她身体的动荡。感觉着那种想飞却又飞不起来的力量。只觉得,这样的雨中野地性爱很颓废也很优美。
一次网聊,和石头说到这次湖边性爱,石头说,别刺激她,她还是精神处女。石头还说,其实网络上有一种说法,说一个人特颓其实是说她特后现代般的优雅。尤其是形容女人,我笑了,说但我是男人。特颓的男人是不是就是垃圾。
石头说,移民把很多中国男人都打击成了真正的多伦多垃圾。
可能吧,那天和W在雨边的安大略湖做爱,是我人生至今为止唯一的野战,让我觉得,真的多伦多无处不是床。雨停后,我对W说,我对她的爱情猛然间上升到百分比60。W说,她只需要百分只百的完美爱情。我说,这世界上有完美的人或者完美的爱情吗?她坚定地说,有,不是你我。
说到这里,真的让我觉得有点灰心丧气的感觉。觉得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不能只是性爱。策划了两个星期,我和W准备合作做点生意,一开始我们准备办个旅行社,卖卖机票。包包小旅行团。后来又就在冒里租了一个铺子卖儿童服装。W的妈妈从国内给我们先发了几集装箱过来。
结果,卖了三个月儿童服装,两个人轮流去守,花了大量时间,结果还是赔了不少。其实很多移民做小生意都是这样没日没夜,弄不好又会赔钱。我们还幸好好弄了一台电脑给人家算命,一次五刀,冒里的工作人员几乎都来算过。
那时候,我总是用写小说的手法神乎其神地讲解着别人的命运。有时候,W也在一边,她就不住地微笑。让我感觉其实她的微笑里含有嘲笑的成分。
所以当她说,老鱼,我们别做这赔本生意了,结束吧。我就立刻同意。我心痛的到不是金钱,而是我和她守店所花费的那种没完没了的时间。尽管我们都知道再坚持几个月,也许会迎来赢利的那天,但我和W都不是那种喜欢和习惯去等待的人。
W总说,人生苦短,移民人生,更短。所以要及时行乐。
4
生意失败了,但我的手术却成功了。我终于告别了加拿大尿血移民生涯。手术后,我搬回了士嘉堡,重新租了一套单身公寓。W接我回来的时候,一路上一言不发。我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反正我骨子里是不想去住她那里,我觉得一周一次的约会对我们俩正好。W也没邀请我去同居。我知道,其实她是一个非常高傲和自我的女人。
一段时间,我终于又在多伦多变得游手好闲。我总是一天接一天地去到处走,只要是公车和铁铁能到的地方,我就去。
有一夜,我坐在多伦多大学的一个内部餐厅,一边想念着我十几年前的南京大学,我在大学宿舍里和眉丽和其他女人做爱,一边又欣赏不远处一个边抽烟边写论文的金发气质女大学生。我一晚上都在猜,这个女大学生会抽几支烟,直到最后她忽然朝我微笑起来。
我用英语问她,你是学生吗?不知道,是不是在外国,这就算是泡妞。反正她别把我当都市流浪性变态杀手就可以。
她很大方地回答我说是,然后问我是学生吗。我说不,不是学生,十几年前是。她笑了,说十几年前你多大?手指上的香烟,一晃一晃,她接着问,说那你为何来这里。我以为她是问我为何移民,我说,我查地图看见的这个国家,觉得很远就来了,我想走得越远越好。后来想,可能是她在问我为何来多伦多大学,我又说,多论多大学,是我在多伦多最喜欢的地方。结果,她连连说谢谢,好像她就是多伦多大学本身。
后来,我一个人躺在了多伦多大学里的一块球场上,我想起了我以前所有的比较深刻的人生梦想。一,在一个国内著名大学的中文系教写作,这个破灭了。二,开一破车和雅凯一样横穿北美大陆,就我到现在还没有考到驾照,实现的难度可想而知是多么巨大。三,写一本自己完全满意的长篇小说。这个,只要我自己降低满意的标准,就可以实现。四,生活在一个遥远的地方,移民加拿大居住在多伦多算吧?这个实现了。五,在一个类似哈佛剑桥或者多伦多大学这样的世界名校的月色里半裸奔跑。
想到最后一个人生梦想,我接开了自己的外衣,让风吹进了我的身体。但我已经失去了半裸奔跑的愿望,真的一点也没有。回家后,我在网上对石头兄弟说,移民加拿大其实对我来说已经就是一次最彻底的半裸奔跑。
5
W完全从我生活里消失了的那两个月,正好是在多伦多的春天,多伦多的春天,寒冷又常常阳光明媚。她走之前,对我说,她私奔去了。同时让我知道,她除了之外,还有另一个神秘的情人。她背后,对她的朋友们,总是叫我大情,而那个人叫小情。
整整两个月,没有她任何消息,让我感觉特别郁闷。有时候想郁闷得自残或者投湖自杀。我开始知道我的生活已经离不开她了。一到晚上,我就几乎陷入一种绝望般的空虚了。我梦见自己在追一俩飞奔的汽车,又梦见自己呆呆地坐在401高速的某个出口或者某个入口。我身边汽车呼啸而过,让我的脸变得零乱和破碎,好像变成了达利的作品。那段时间,我还上网到深夜,和我的石头兄弟聊天,聊我和W的关系,甚至和她描述我和W性爱的细节。我对石头说,我绝望了,因为多伦多和它给我的爱情是一种变态的爱情。
石头说,你没有爱情,你只有一种移民后自己培育起来的一种后欲望时代的特殊感情。你需要精神和肉体的关怀。
我不同意,说没有了W,我在这里的生活就是一无所有。我真的爱她。也不管她是否真的爱我。移民让我变成了一个傻男人。我说我的爱情是一种需要而不是关怀。
然后石头和我说,她今天在地铁里实地遇见了枪战,一个黑人向另一个黑人开枪,但似乎却击中了无辜者一个妇女和她的孩子。被枪击对象却迅速跳上另一方向的地铁逃生而去。她是后来看了新闻才知道大概是这么回事情。幸好,牺牲品们都没生命危险。
当时她在现场,只听见了枪响,和混乱的现场。她说,生命的意义是存在,莫名其妙的消失多可怕,对比死亡,爱情只是一个配角。
我说那是黑社会枪战吧,很少无缘无故的枪战和仇杀的。其实国内的治安只比这里更差。因为那里生命太拥挤。
我还说,爱情比枪厉害,会让心死,哀大不如心死呀。那人活着会只是一种躯壳,一种概念。人到中年,再相信爱情,是一种奇怪的悲剧。
石头说,多伦多就是我们大家的躯壳。我们活在这里,没有人能活得很自然吧。例如你,爱情都不像爱情的。W也一样。
然后她问我,你真的喜欢多伦多吗?喜欢移民这里,在这里了却全部余生吗?那会我正在听木吉他的音乐,便说。
我因喜欢W而喜欢多伦多了。我爱这个苍茫的城市。我爱音乐在这个城市里慢慢消灭的过程。
我还说,我真的不知道爱情的准确定义,所以现在我对W说我对她的爱情是百分之六十的爱情。
我说有时候我还真的崇拜起这城市,因为在这里,我真的是最最渺小的人物,没人注意,也没人观察着我。我是绝对的自由者。
石头最后则以嘲笑的口味对我说,你怎么像那些失恋的中年男国移呀。特征全有,怨天尤人,看见国女奔老外而去就喊绝望喊国耻。而且信心极度低迷,看见了任何心仪的女人就喊天使。
我说,那是你小子不懂男移民们的爱情和天使渴望症。你也是变态,一点也不同情低潮中的中国男国移,谁不也是因为移民才那么变态的。移民,是病根。
6
尽管W回来后,和我说她和那个人的关系只是精神恋爱爱。她和他同居一室,分床而睡,只接吻,不做爱。但我怎么也不想相信这样的天真的成人童话。她回来的第一天,我就气鼓鼓地去找她。她开车带我们到我们曾经做爱的湖边,做出小鸟依人的样子。我则装着心情极其平静。或者,我的心情是真的是一种激动着的平静吧,和面前无边的安大略湖湖水下面的波浪一样。
我问她,这两个月的私奔快乐吗?她说,还可以。
我说,你喜欢他吗?
她说,不怎么喜欢。
我问,那为什么,你要跟他去,而撇下我。
她想了想,说,因为他和你不同。
我说哪点不同。
她说,他想和我结婚,而你不想。
我楞住了。
憋了半天我说了句,我这人天性惧怕婚姻,不想美好爱情死在丑陋婚姻手里。以前,我和我的眉丽也只是同居而不结婚。那样居然过了八年还是分开了。
W说,她不喜欢同居。而且恨同居。觉得虚伪,觉得那不是完美爱情的具体过程。
我看着面前的湖,上面有一条帆船漂过,很漂亮也很干净,让人觉得这里的大自然就是美丽和安详。还让我想起青岛和珠海,虽然全是这样的水,却是漂着不同的船,那些船匆忙,紧张。然后,我的胸口却有些突然发闷了。
最后,在夕阳的余辉中,我就有了和她分手的念头。
我对W说,我想最近不见她了。
她开车送我到Kipling地铁站,告别的时候大家脸上都有些所谓那残酷的冷漠或者说是诗意。然后我坐地铁回士嘉堡。一路上,在地铁有节奏的声音中,我不断地回忆着W第一次接我去约会的时候的那种微笑,那时候,我真的认为她就是我多伦多移民生涯的天使。是老天带给我的礼物。是呀,人生也是就是这么一种自然而然的戏吧。
我还想起刚才W送我的时候,大奔车里响起的歌星老狼的歌:谁还倾听一叶知秋的美丽。我觉得自己感伤并受伤。像秋天里的落叶。然后我就开始了那种生理上的心痛,痛得我不得不玩下了腰。我想起了别人在歌中或者小说里形容失恋会心痛,过去一直以为是一种文学写法,在那一天我终于知道我真的会为爱情而这么生理上的心痛。
或者,我真的有可能有心绞痛这类的病。
这心痛忽然间让我明白我已经完全爱上了W,包括她的一切。她和车窗外的多伦多对于我生命的含义。爱恨交加的城市与爱恨交加的爱情。所以说,没有完美的人生或者完美的爱情。
一下地铁,我就给W拨地铁站里投币的共用电话,说,我现在对她的爱情已经百分之一百了。我还是想和她维持过去的样子。
她问我那爱情百分比为什么涨了?刚才不还是说,暂时不见她了吗?
我说因为我一想不见她就心痛,一想到还能再去见她就不痛了。是身体让我屈服了。移民在加拿大多伦多本来就不容易,所以我选择不要心脏真的痛。
7
那段时间,老狼老给我打电话说他的新爱情,而Lili早已回国生混血孩子去了。老狼的新女友是一个国际留学生,让我有他在老牛吃嫩草的感觉。我对老狼说,你号称是留学生教父,怎么也在里面下起毒手了?她是为了身份和你在一起吧?老狼说人家不想结婚,就喜欢咱中年男国移的离婚感和沧桑感。
有一天,我和老狼们在一家咖啡馆聚会,说好都带自己的女朋友。在那里,我认识了另一个多伦多中年男国移冯凯歌,英文名字Will。外号肥冯,老狼说,那冯字还有同音字,蜂,枫和疯来着,背后别人都那么复杂地称呼他,肥冯,肥枫,肥蜂,肥疯。据说他是一个很让人讨厌的男人,但他自我感觉总是非常良好。
那天凯歌是带了一个台湾女人。而我,拼命给W打电话,希望她开着大奔来给我助威。来了加拿大,我越来越虚荣和胆怯了。也许一个失败者就是这种心态。因为我真的来到了一个根本不可能真正属于我的世界。这就是那移民之都多伦多。
凯歌算是比较成功的男移民,他现在有一个酒吧和一个K歌房。他说话的口气,傲慢自我和轻薄,不过对朋友还算客套。看在老狼的面子上我忍了。移民后,我开始认为忍受是一种美德了。老板的气你要受,嚣张的白人的气你要受,势力的同胞的气你也要受,有时候,连印巴人也小瞧我们中国移民。因为他们英语比我们好。在网上,你还得受一些自以为是的成功老移民老网虫的气。
凯歌说他一般是不喜欢和新移民坐一起的,他说到不是说他歧视新移民,他不也是从新移民过来的。他说主要是因为大家对加拿大的看法分歧太大。他说,他不喜欢听新移民抱怨多伦多。他和一批老移民是一个口吻,那就是,你不喜欢多伦多就回国去你的北京上海深圳去呀。滚回去!
凯歌还说,他在国内的时候也曾是一文学青年,全中国的文人他没有能看上眼的,包括鲁讯王小波余华。来加拿大后,全世界的文学他就都不放眼里了,他说,文学害人误人,来多伦多后,他才彻底明白,只有加币才是人生硬道理。
他还说,十年以前他刚来多伦多,身上就带了五百美元,一下飞机就直奔唐人街洗盘子去了,那时候,同时打两份三份工是常事。现在的新移民,沾了国内改革开放的光,有了点钱,就吃不了苦了。老狼说,人家老鱼是作家,人类灵魂的替罪羊和代言人。还是投资移民。你成功移民人士凯歌也不用给他上你每次见了新移民要上的多伦多人生课了。
凯歌的台湾女人到不怎么说话,她穿着比较低胸的服装,有时候拿台湾腔的普通话发发嗲。而老狼的留学生女友却总试图和我交流一下对艺术的看法。她认为人生里最残酷也最美妙的就是艺术。让我有遇见多伦多知音的感觉。
我说艺术是一种姿态而已,不是生活的本质。这点我也已经移民移清楚了。
老狼却总结,说Lili孩子的白人音乐家爸爸,让他明白,在这所谓艺术天堂的西方世界,艺术家如果不出大名,同样是无法生存的,是垃圾。他的话,艺术,这年头,只能骗艺术家自己和Lili那样的无知少妇了。全世界,都是金钱世界,男人需要用实力说话。
8
聚会快结束的时候,W才赶到现场。那天她一头蓬乱的红头发,让我看见了我的多伦多天使的二十一世纪多伦多时尚版。
很快就形成了三个女人一圈三个男人一圈的场面。我觉得这样没意思,就建议大家各讲一个自己和多伦多有关并且和情爱有关的故事。
老狼的是,他有一次去体育馆看姚明打篮球,却看见了他的初恋女友,专门从加州过来看姚明打球。他说,那天,我们发了好一会楞,只觉得世界怎么这么小。然后,他就走过去拥抱了她。
凯歌则说,是他去赌场的时候,看见一个台湾女人输光了,径直向他走过来,说,男朋友你好,借点钱给我。因为那女人真的认错人了。这是他和他这台湾女朋友认识的传奇画面。他说那天他身上可以动用的钱大概有十万刀,所以他脑海里充满了人生是金钱战场的想法和必胜的信心。
凯歌的台湾女人说的是,她同居的女友同时有两个情人,有一天同时来了,就抽签决定谁先约会。没抽到的那个男人,气得在现场给她写起了情诗。她说那运气不好的小子文学才华还真不错。可以介绍给我老鱼认识做兄弟。
老狼的留学生女朋友,说她的一个挪威来的男同学约会她,吃饭时候付帐的是AA制,然后,趴上她耳边说,等会去旅馆也AA好吗?她的回答是KYOU。没想到,那挪威小子一本正经地说,这正是他的今夜的愿望,被中国美女K。
W说的是,有一次在一个英语诗歌朗诵会上认识了一个白人男诗人,他非要缠着她跟她去上床,还说,在床上,他不会做什么的,他只喜欢亲女人的脚。因为他觉得全世界最美丽的诗歌就是女人的臭脚。
然后,W用了一个日语单词一个法语单词,解释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BT。
我想了半天,觉得自己的移民人生除W外,没任何艳遇。我说,有一次,我躺在浴缸里,W用一把日本毛刷给我刷全身。我问她为何必如此温柔,她的回答是,对待情人要全心全意地像宰杀大鱼碧古前的厨师,对待爱情就要把爱情中的肮脏部分全部洗掉。我说,那时候,我就像一条等死的鱼,结果,两个小时后,W在床上则成了一条搁浅欲死的鱼了。我胜在床上,败在心灵。
那夜,等我最后跨上W的大奔而去的时候,凯歌说再见的时候,酸酸地加了一句,老鱼,你这新移民其实在多伦多也挺成功。他把我看成了在多伦多榜女大款的中年老白脸了。我知道,只要你的车比凯歌的好,他的心情就会暗淡不少。他是一个自大狂加嫉妒狂。虽然他也开奔驰,我听老狼说那是二手的,花三万刀买来的,和老狼的一样。都是二手货。
在车上,W说,本来她不想来,就是来也不想说话的,不过她实在不想打击我老鱼的虚荣心。我然后低头吻了她十几分肿,心里说,但愿我和W的一切永远如同初逢初吻时候那么美好。
管他大情还是小情,是真情人就好。管他珠海还是多伦多,存在着就是响当当的人物,就是这世界里最残酷的诗意。如同这长吻,漫长和细腻着的人生路线和人生姿态。
多伦多这时候的夜色,越来越深了,比我和W接吻的十几分钟里的那种渴望和压抑更风卷云翻。
W那夜再没怎么说话,她沉默的时候特别温柔和投入,好像全世界的舞台就只剩下了那些倍受蹂躏,惊慌摇晃的风声。那些风也足够坚强,移民的一切都需要和坚强有关。
而我到成了那夜晚里的旁观者。
9
W居然这么诱惑过我,说就别打工了,和她一起用余生探索多伦多加拿大及北美的美丽大自然吧,人生无短,要真的学会及时行乐。这里的自然环境人文艺术那么美好。不然不白移民了?我总觉得她其实不同于一般的加拿大华人移民,她在这里没吃过一天苦,她认为的移民生活就是体会和享受人生和美丽的大自然。她还一直相信完美爱情的存在。这多少有点一叶障目以及幼稚。
我还去陪她打过两次高尔夫球。做她的球童。因为不懂把车推上了果岭还被她说了几句土。
她击球的英姿挺优美,绝对有美国黑人伍老虎的三分风范了,但球的落点我却不敢恭维。因为我总是要帮她埋头去草从或者水沟以及灌木里找球,她这高尔夫球打得像去打山鸡野兔,满山乱窜的。
我的思路开始混乱,于是幽幽地对打高尔夫兴趣十足的W说了句,再大的房子,不也是睡一张床。再好的车,你也不过是这车的司机。再优美的高尔夫球场,你的技术不好,还是一样的没感觉,装酷而已
有一段时间陪她去一个俱乐部打网球,那俱乐部部边上全是密市一些上百万刀的豪宅,虽然我认为那些房子就是花园大一些,其实比国内老龙盖的那些豪宅也强不到那里去。老龙最近盖的别墅据说都是请加拿大设计师,都是加拿大风格。W的房子还算不上豪宅,但她说她妈妈在北京是住几千万人民币的所谓豪宅。这让我想起了艾月住的别墅。在国内,那是富人的窝。自从我和W说了几次奔驰SL500跑车酷,W在电话里和她妈妈提,据说她妈妈也订了一辆,说让秘书当司机。这老太太坐跑车,穿越下天安门广场,花白的头发印风招展,不知是一种怎样的后现代味道。
有天晚上,我在网上和石头讨论多伦多的房子,我说其实我也想在多伦多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
石头说,那你和W结婚不就有了。
我说,就是移民了这么孤独,也不能改变我对婚姻的看法。我天生惧怕婚姻,觉得会让我走投无路的。
石头说,婚姻怎么了?婚姻不就是人类生活的一个重要的天然的归宿?如果把婚姻以外的生活比做白天,那婚姻就是你老鱼所热爱的黑夜。
黑夜,不全是黑暗呀。
10
和W在一起,让我知道,人类最大的快乐,其实就是完美的做爱。没有任何快乐可以超过这一种。
以前以为人是活在精神中或者感觉中的,移民后,觉得人还是被迫要活在现实里的,要摆脱现实的痛苦,不能去吸毒,就只能自己去寻找自己喜欢的快乐了。我开始甚至后悔以前没有和大美女艾月五次上床真实地做过爱。真实,对于虚拟是一种活生生的对比和炫耀。
那段时间,老狼又抛弃了他的留学生女友,理由是他们在一起,别人老说他是她爸爸。让他感觉不好。他说他移民多伦多后,让他学会了从容地被抛弃或者抛弃。他开始迷恋一夜情。他在魁北克遇到了一个很不错的一夜情,以后,他接连去了四次,他说,开着他的奔驰越野车,去远方约会的感觉真不错。一路上,他会想起中国电影周渔的火车,觉得自己的奔驰车就是那默默飞奔的森林小火车。
另一个假装骄傲其实内心挺自卑的男人凯歌,则因为老婆从国内来了,则和台湾女友和法律老婆三人闹得不可开交,像下三国军棋一样弄得硝烟弥漫。
台湾女友生气后的直接结果,就是拿了凯歌的信用卡直奔大瀑布的赌场。有一次,她实在取不出钱赌,就找了以前认识的一个大陆赌客睡了一觉,拿了五百块卖身钱继续战斗直到又一次弹尽粮绝。偏巧,那个赌客又认识凯歌,偷偷和人说凯歌的女朋友和他有了一夜情,又被传到了凯歌老婆的耳朵里再传到了凯歌耳朵里。
弄得成功移民凯歌也开始郁闷得怀疑起人生来。他还给我打来电话,说他的人生其实是表面文章。
在电话里,他对我说,老鱼,其实我的光荣都是面子上的,骨子里我比你失败。因为我的感情是失败的感情。我的女人也是失败的女人。
那段时间,他的K歌房也因为非法收留女留学生陪酒被人举报,要去上庭。对他来说,他的移民生活忽然又遇见了一道大坎。
他摆脱痛苦的方法,和他的台湾女朋友一样,也是只奔大瀑布赌场。狂乱的赌徒的下场,总是可以预料的。
11
我总是问W,怎么样的移民生活会不寂寞。怎么样的爱情生活会不寂寞。那段时间,她开始带我在多伦多到处乱转。
W说,多伦多这里都上百个国家的移民,多少种餐馆,我们就从吃开始摆脱寂寞吧。不过怎么吃,我还是觉得是我们中国菜可口,每道菜都能让你怀乡。
她还带我去钓鱼和野营。钓鱼的时候,我总想着刚认识W时候的那个小镇,咖啡馆和夜食的碧古。我和W有一次钓到了另一种北美名鱼派克,又名北美狼鱼。我是这么钓到这种凶猛无比的鱼的,我钓了一条小太阳鱼,正准备把鱼甩掉,那条狼鱼就扑了上来,死死咬住了太阳鱼,被我一把一起拉上了岸。这种鱼据称是北美最好斗的鱼,牙齿尖利,身材细长,游动时候快速迅猛。解钩的时候还一定要小心它的牙齿,因为被咬住有可能把你手指咬断。
W说,老鱼,你的爱情要是也能和这北美狼鱼这么凶猛,她就带我去环游世界。我说,我是温柔的鱼,看见过移民生活的艰难,只能去尿血打工,不配和她去环游这个世俗的世界。
去夜营的时候,我得一边和梦想搏斗,一边和无数小虫搏斗,只是看见了帐篷外的夜色觉得很亲切。觉得加拿大的大自然中的夜色,其实对于我们移民,是孤独的,也是亲切的。
其他移民们,你们和我一样仔细研究过多伦多各中时刻的夜空吗?我有时候觉得那些夜空完全宁静的时候就是熟睡的女人的身体,经历了绝对完美的睡眠后,在梦里环游加拿大或者这个残酷的世界。
你靠近了,就可以听见残酷的声音,那种呼吸声。
你硬了,就想把那夜空从窗外扯进自己的床上。
做爱,是一种最无聊的争夺。对夜色,也是对自我。也是最自己心目中的城市多伦多。所以网上,有一次,我对石头兄弟说,多伦多,我狂妄起来让我觉得这城市像是我的床上别致的女人。石头则叹息了,你真的太狂了,想把多伦多都干了。
网上,很多人都觉得闻香识女人是一个很轻狂的中年农民文学男国移,有时候还略显刻薄。其实,就石头了解,我是一个多么简单和随意的男人。我又软弱又坚强,可以类比成做爱时工具的软硬。
12
我和石头的友谊真的是从网络开始的。一开始我以为她是一个男人,还有可能是一个同性恋。有一次,我给一个约克大学的长腿美女发私信,因为她不相信我和W的故事。不知为什么,发给了石头,就这么开始熟悉起来了,而石头则更加开始注意和跟踪网上的我。
石头在网上也给我传过照片,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她的照片。照片上,一个女人骑在骆驼上,朝金字塔走去。人的样子不怎么清楚,反正披着长发。很丰满也很娇情。后来我知道,那女人是石头的姐姐。她们是同一个父亲,不同的母亲。
聊天久了,我知道石头还在多伦多大学读书,平时有空的时候在一个工厂打兼职工,她总是喊她很穷,我则拿出投资移民的派头,说要请她吃饭旅游。享受一下不小气的中国男移民的消费观。
不过石头总说,她是一块真的石头,慢得无法让人理解。她说,再说,你不是有W吗?我说,我不过是W的大情人而已。
有一天,我和W吵架了,因为我说要和她同居。她说,她不喜欢同居这两个字,和我不喜欢结婚那两个字一样。然后牵扯到大情人和小情人,我逼她作选择,她说不选。其实,那时候,她为了我已经和小情人分手,只是还没有告诉我。最后,我被她从车里赶出来,她说你一个人回家吧。
那天我正好没带钱包。夜色很黑,我决定走路回去。我走了大概八个小时,走到黎明时分的时候累了,就躺在路边的椅子上睡了一会。不走不知道,这多伦多有多大,有多远,好像是无穷无尽的生活。
那时候的多伦多,偶尔有早上给全城各个报箱送报纸的车经过。偶尔还会有警车。我开始觉得自己自己被多伦多这个城市抛弃了,很有些伤心,想给W打电话,一摸口袋却是真的一分钱都没有。那时刻,我觉得人生本质就是,绝望。
有两个小时我觉得生活和多伦多突然远离了我,这不同于一般性的抛弃,就像我突然抛弃中国和珠海那样。但我很快就缓了过来,觉得自己还是无比地爱着W。
直到中午,我才回到自己家,我打开电脑,,只有石头兄弟在线。
我对她说,我回家了。
她回答,很好。
我说,我走过了多伦多,发现多伦多是只无边无际的烂苹果。我很累,觉得自己烂在苹果里面了,很甜也很腐蚀。
她回答,很好。
我说,你是不是睡着了?
她回答,半睡着。
我说,那我是半活着。
她又说,很好。
忽然间,我感觉着块石头有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感觉。这有点类似眉丽。她总也是会突然出现在我的信箱里。于是,同时,我又给眉丽去信,说,我在多伦多的夜色里走得很累。我想请她为我解释下人生。她没回音。她给我回信总是会迟到半个月一个月的。
我又想起我那一直没见面的多年网恋:夜色温柔,她的真名叫尹小小。样子美丽性感,性格和W一样追求完美。和W最大的区别是她非常悲观,后者非常乐观。我把给眉丽的信复制了一份给她,她很快回音了。
如今,她在北大读博士,说,她在北京的夜色里走得也很累很累。她的婚姻变成了兄妹情,疲劳得让她特别郁闷。她这话让我非常奇怪她的丈夫,怎么能把那么性感美丽的老婆当成妹妹看?可能国内男人生存压力大,或者身边红颜知己太好找了。总之,他们是不怎么珍惜婚姻的。总是以一句疲劳了来代表厌倦或者失去激情。
当然,夜色温柔说,她特别孤独的时候,依然会想起我,那个在夜色游动的南京和珠海般的老鱼。她说她已经撕了好几封给我的情书。因为多伦多离北京实在太远了。因为她不喜欢我活在多伦多的感觉。
她说得我更加害怕婚姻起来。我问她,为啥不把情书发给我?她说,感情变成字,其实是一种伤害。
她在网上还说,有些感情,和婚姻前的爱情一样,还是它自生自灭吧。
她对人生的解释,就是一种自生自灭。
我觉得她比我还颓废,就用一句话鼓励她,说她会喜欢她余生的故事的。
她问,她的余生里,能见到老鱼吗?
我说,不知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