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八十八章 确定之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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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去的几天,段钦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在忙些什么。

    一日,卓文差人来请,说是去湖心亭赏月,我到了之后,发现段钦竟然也在。

    他煞有介事的朝我眨了眨眼,笑得极为妩媚。

    突然想起那天那个莫名其妙的吻,我感觉自己的老脸就像要烧起来。

    “何兄,段兄,今日请二位来此赏月,是受家姐所托,想要结识两位。”卓文道。

    言毕,便有一随侍丫鬟撩起卷帘,一女子款款而进,正是卓文的胞姐卓舞。

    卓家大小姐卓舞被誉为香洲城第一美人,如今一见,只见她眉若远山,眼如秋月,肤似雪黛,淡雅脱俗,果真名不虚传。

    “小女子卓舞,是卓文的姐姐,特来感谢二位对小弟的救命之恩。”卓舞盈盈一拜,红唇轻启,如流莺般婉转。起身时状似不经意扫过段钦,脸上浮起两朵红云,更显娇柔。

    席间,卓文侃侃而谈,卓舞坐在一旁,侧身倾听并未说话,只是时不时偷看段钦,略显娇羞。而卓文也似有撮合二人之意,只是段钦自顾饮酒,面无表情,恍若不知。

    我在旁暗自窃笑。原来这姐弟俩是看上段钦了,怪不得请我们来此赏月。只请段钦又于理不合,所以把我请了来。既然已知他们意图,那我还呆在这里就太不知趣了。

    不多久我便借口酒醉离开,假装没有看到段钦投来的怨念的眼神,留他一个人应付那对姐弟。

    回房的路上,一股酒气上涌,只觉头昏脑胀,的确是微醉了。眼前有些恍惚,脚步略有不稳,不想迎面撞上一个人。

    我甩甩脑袋,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来人。来人一身青衣,气质高华,眉宇间英气勃勃,却做书生打扮。

    “你是……”呃,他怎么有两个头?

    “阁下就是少爷的恩人吧!我是府里新来的账房先生。”见我脚下虚滑,他好心扶我,“你醉了,我扶你回房可好?”

    胡乱点了点头,稀里糊涂的被人送回了房,往床上一躺,我便沉沉睡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上只穿了亵服,被子好好的盖在身上,想到昨日种种,便寻思要找机会谢谢那个账房先生。

    只是我没想到,我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到他。

    一日卓文雅兴大发,请了我和段钦饮酒作对。我喝酒不行,吟诗作对更是不行,而段钦倒是从容不迫,成竹在胸。正当我冥思苦想不知如何应付时,有下人来报说是大小姐失踪了。

    卓文大惊失色,拿了下人呈上的信来看。

    卓舞留了一封信,从信的内容看来,她应是与人私奔,而对象竟就是那个新来的账房先生关卿。

    我好笑地瞥了段钦一眼,轻声道:“看来你的魅力不够呢!”

    段钦瞪了我一眼,目光却幽怨无比。

    府中出了这等丑事,卓老爷不由大怒,下令捉拿私奔的二人,只是几日以来派出去的人都空手而归,毫无收获。

    谁料几日之后卓舞竟然自己回来了。只是面容憔悴,脸色苍白,神情痴癫,就像换了个人一般,全无从前光彩。

    卓舞身心受挫,从此一蹶不振,修养数日,众人才从她口中得知真相。

    原来那关卿竟就是如今搅得香洲城名门淑女人人自危的采花贼。

    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弄成这样,我倒也有些心疼,可是冤有头债有主,为什么我和段钦会被一群拿着武器的官兵包围?就因为卓舞指控我和段钦是关卿的同伙?

    “早知道你们二人肯定意图不轨,借机接近文儿,又对舞儿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卓老爷站在人群之后怒目而视,“我已经报了官府了。说,你们还有一个同伙在哪里?”

    “卓龙,禽兽不如的事情你做的多了,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段钦环胸而立,语气波澜不惊。

    “死到临头还嘴硬,你……”卓老爷被气得浑身发抖,看他颤颤巍巍站在那,我不禁也替他捏把汗。

    “卓老爷,不妨让本官将这二人抓回衙门好好审问,就不怕他们不招。”一个官差模样的人道,“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周围的官兵一拥而上,对付他们段钦自是绰绰有余,我站在一边看着人群中那一抹红色犹如彩蝶翻飞,身形矫健,心里不由暗暗叫好。

    一时大意,被从后伸来的一只手掩住了口鼻,一股异味窜入,随后便不省人事了。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茅屋内。

    “哟!我们又见面了。”他邪气的笑笑,一双漆黑的眸子闪着促狭的光。

    “你把我抓来干什么?段钦呢?”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不简单,没想到他就是那个闹得香洲城人心惶惶的采花贼。

    “怎么,这么快就想你的小相好了?”他上下打量我几眼,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嗯,虽然年纪大了点,不过保养的不错。我还没玩过你这种类型的,甩了你的小相好跟我如何?”

    “你说什么?”我诧异万分,瞪大眼睛望着他。

    “就是这个表情。那天你喝醉以后就这样看着我,害得我差点把持不住。给你脱衣服的时候你还死缠在我身上,我硬忍住没当场把你要了。”他突然又把我推倒在床上,倾身压上来,“我还从没忍过这么长时间。说吧,你要怎么赔我?”

    此时我被他紧紧压在床上,双手也被束缚住,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灼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烧得我脸上发烫。

    我挣扎不过,恨恨地骂了声“无耻”便转头闭上眼不再看他。

    眼睛看不见了,其他感官便敏感了许多。我感到有一只略显冰凉的手抚过我的额头,眉眼,嘴唇,之后抓住我的下颚,将我的脸扳向他,正要开口怒骂,却有一个湿滑的物体趁机钻入口中,扫荡一圈之后卷住我的舌头不断吮吸。

    脑中轰的一声炸开,我呆愣愣看着依旧压在我身上的男人,不知作何反应。

    等他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开,我一把推开他,用袖子重重擦了擦嘴唇,忍住胸口奔腾倒海的翻涌,愤恨非常:“你给我吃了什么?”

    “放心,我给你吃的绝对是好东西。”他意犹未尽的舔舔唇,那神色显得无比情色,“黑玉丸,百年难遇之物,可解百蛊。”

    “解蛊?我为什么要解蛊?”他竟然用这种方法给我吃东西。好恶心,我恨不得把那颗东西再从我体内抠出来。

    “我上次碰到你之时就发现你的内力被一种蛊压制了,而且这种蛊非常奇特,必须倚靠一种毒才能在人体内存活。”他顿了顿,凝神直视我,似乎是想察看我的反应,“这种毒就是忘川,一种可以让人忘掉所有,如行尸走肉一般存活在梦中的毒。”

    忘川……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却瞬间飘渺而逝。

    “中忘川者,将永世陷入梦境之中。好在你服用了天香玉茸丸,清除了大部分毒性,只是你随后又服用了回魂汤,两者虽都是祛毒疗伤的圣药,但同时服用会相互压制药性,这是稍懂岐黄之术的人都知道的道理。我不知道给你服用这两味药的是否为同一人,如果是,我奉劝你要小心。”

    天香玉茸丸……回魂汤……我想起来了,我来到这个世界之时中的毒就是忘川,而后凤轩也给我服用了天香玉茸丸和回魂汤。如果关卿说的是真的,那凤轩也为什么要这么做?另外,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是因为凤漓之中了蛊和毒,那这蛊毒又是谁给他下的?

    原本开阔的视野渐渐被迷雾萦绕,仿佛有妖魔逐渐收紧猎食的触手。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而且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心里已有动摇,但依旧嘴硬。我早想过凤漓之作为一宫之主,不可能一点功夫也无,我原以为是因为我这个野魂占用了他身体的关系,不想实为另有原因。

    “就凭我喜欢你。我定不会害你。”他狡猾一笑,子夜般漆黑的双眸弯弯眯起,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许多。抬手抚上我的脸,却被我轻巧躲了开去。

    行动间发现,身体深处有一股热力渐起,绕着全身缓缓而动,四肢百骸如重生一般充满力量。

    发现了我的变化,他继续道:“蛊虽解了,但毒仍在。你若想要恢复记忆,如今除了百变神医莫群,别无他法。”

    恢复记忆么?凤漓之的记忆与我无关,我从未失去记忆,又何来恢复?

    正想开口,却听他轻笑一声,又恢复到玩世不恭的样子,挽起我的一缕额发放在嘴边一吻。“你的小相好来找你了,看来我今天又注定是吃不到了。我定会找机会再一亲芳泽。”说完身影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

    段钦解决了那一对官兵之后,回头却不见何言的踪影,不由心急如焚,怒火中烧。

    拎起早已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卓龙:“说,你把何言抓到哪去了?”

    “我、我不知道。大侠,饶命啊大侠。”卓龙吓得连忙磕头求饶,“我就是有十个胆也不敢抓了何大侠,您饶了我吧!”

    “你这种畜生,死了也算便宜了你。”废去卓龙的双手双脚,在一片鬼哭狼嚎声中,段钦施展轻功离开。

    他必须要尽快找到何言,不能让他受到丁点伤害。

    ****

    在段钦诧异的目光中,我只轻轻一跃,就轻盈落到他眼前。

    他很快了然,也没问什么,知道我没受伤,便放下心来。

    长久的相处,我们已经建立了某种默契。

    我梦见小小的自己被一双比我的大不了多少的温暖的手牵着,走在一条长长的石板路上。

    白雾弥漫。视野里全是一片迷蒙的白色。

    脚下的路是那么的长,没有尽头一般的长。

    整个世界安静到只剩下我们两人轻轻的脚步声。

    我不安的拉拉那人的衣襟,那人摸摸我的头,柔柔一笑却没有说话。

    白雾散去。石板路的那头,有一个美丽的女子温柔的看着我,叫我:小……

    一阵风吹过,卷起落叶无数,滑过她摇曳的发,世界静寂无声。

    每一次的梦境,我都想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可那轻微的风声,却也卷走了所有的声音。

    一个总是让我感觉疲惫无比的梦。

    父母出车祸去世后,我再也没有做过这个梦,从此将它掩埋在记忆深处。

    可我没想到,我竟然还会做这个梦。

    就在我们到达驳阳的时候。

    驳阳是个古镇。青青石板路,尖尖吊稍亭,沿着那弯弯的浅水,古色古香的建筑,竟和我梦中的景色是惊人的相似。

    “我来过这里……”我喃喃,抓着段钦衣袖的手无意识的收紧。

    “何言,你怎么了,没事吧?”段钦紧张的问,反握我的手,却触手是汗。

    “好熟悉,就好像小的时候在这住过,而且还住了很多年。”抹不开胸中那种郁结缠绕的感觉,却又说不清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和一个女子,还有一个比我大上几岁的男孩子。”

    段钦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脸上表情有诧异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半晌,他头一歪,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我们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好不好?上次你不是说想开家茶馆么,我们可以在这里开一家。”

    我愕然。

    两个月前我们途径炽烈之城炎陵,天气极度炎热干燥,我口渴难耐,而附近连一个茶摊都没有,就随口向段钦抱怨了一句说要开茶馆,还要全国连锁的。这么久过去我自己都早已忘记,没想到他还记得。

    “好、好主意。”我讪笑,“店名就叫……就叫柳尘居好不好?”胸中郁结不知不觉消逝,段钦总有这种能力让我忘掉不快。

    “好,都依你。”他抬手戳戳我的脸,笑得那叫一个谄媚。

    段钦的办事能力不用怀疑,一周以后,我已升格为驳阳第一家茶馆柳尘居的掌柜。

    茶馆生意不错,只是自开业以后段钦就再也不肯在店里出现,偌大一个柳尘居,只剩我一个人上下打理,累得半死。跟他一说,他拒绝地理直气壮:“什么?你让我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美青年去做跑堂的小二?”接着掏出一叠银票来,“去,去请个勤快点的帮工来。”

    我气得够呛。我还翩翩美中年呢!难道你不知道那些来喝茶的小姑娘都是冲着你这张俊脸来的么?

    腹谤归腹谤,怎么说出钱投资的是他,他才是真老板,我只是个打工的而已。阶级压迫榨取劳动力由此产生。

    于是我一边勤勤恳恳的替老板打工,一边感慨有钱就是好,有钱的老板像个宝。

    还好新请来的伙计阿芒不错,做事踏实不说,为人也憨实,给我省了不少力。

    茶馆的生意一般都在下午,于是我就做了些小吃点放在其他时段来卖。以前小嘟最喜欢吃我做的糕点,绝对的现代手艺,保证让这些古代人吃了以后欲罢不能。

    一日正午,我正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门口响起踢踏的马蹄声。马在门前停下,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少爷,这家柳尘居是新开的,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再赶路可好?”

    接着是另一个温润的男声:“好,我也有些累了。”

    中午没什么生意,我便打发了阿芒去休息。现在生意上门了,我只好亲自应付。猛灌了几口水冲去绕着我满头满脑乱飞的瞌睡虫,我打起精神迎上前去。

    进来的是两个年轻人。

    来人身着银边玄纹锦衣,气度从容淡漠,温文有礼,举手投足间便可知其出身不低。虽气质截然不同,但那张让人一看便过目不忘的脸,不是关卿是谁?

    “掌柜的认识在下?”他似乎很是惊讶,那表情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呵,竟然还装作不认识我了?也好,反正我们也不熟。

    “不,不认识,我认错人了。”暗自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你想演戏我就陪你演呗!看你还能玩些什么花样出来。

    “掌柜的,把你们这的好酒好菜都拿上来,我们吃了好赶路。”旁边小厮模样的男子说道。

    我忍不住讥笑道:“你们是走错了地方还是不认识字?我这柳尘居是茶馆可不是饭庄,你们要吃饭找别地儿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招呼客人的吗?”那小厮暴跳如雷,跳脚骂道。

    “真是对不住了,我就是这个脾气,你们要不喜欢就请自便。大门在那边,慢走不送。”我掸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就要走,却被男人拦住了去路。

    “抱歉,下人不知礼数,请掌柜的不要见怪。没有酒菜也无妨,既然进来了就喝杯茶吧,正好我也有些渴了。”他不紧不慢的说道,嘴角噙着一丝略显无奈的笑意。

    呃,这家伙是几个月没见转了性还是被马踢到了头?瞧这演技都可以提名奥斯卡了。

    有生意当然不会不做,上了茶之后,见他们是真饿了,我还颇为好心的端上了一碟芙蓉酥。末了离开之前,我依旧不甘心地凑近他问了一句:“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男人一愣,随即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确实不认得。今次我与掌柜的是第一次见面。”

    我长长叹了口气。算了,不认识就不认识吧。反正和你的前两次见面也算不上什么好的经历。

    男人见我叹气似乎更为诧异:“掌柜的,难道你我真的相识?”

    “少爷,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别和他听?嗦了,我们吃了赶快上路,可别错过了下午的武林大会。”那小厮说完还瞪了我一眼,一脸鄙夷。

    懒得和他一般见识,我甩了个白眼给他后便不再管他们。

    二人喝了茶付了钱之后便很快离去。这件事也马上被我抛到了脑后。

    谁知当天晚上我竟然见到了关卿。

    夜深沉。寒风刺骨。未关的窗户被风吹得作响。

    我披上件外套正打算去关窗,窗前人影一闪,一青衣人陡然站在眼前,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

    他是……关卿?

    “哟,小言言,好久不见,你想我了没?”说着他就八爪鱼般的缠上来,直往我脸上凑,“我可是想你了。来,快让我亲一个!”

    浑身鸡皮掉了一地,我急忙甩开他。“我和你不是很熟吧?”

    “小言言你真狠心。这么快就不记得人家了,人家好伤心啊!”说完还假惺惺的抹了把眼泪。

    我呕……

    虽说和段钦呆得时间长了我也早有了些免疫力,可看关卿那张看似充满正气的脸做这些动作还真让我觉得反胃。

    “关卿,你有没有孪生兄弟?”除了性格不同以外,这两人长得根本就是一模一样,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没有,我家几代单传,就我一个独子。”突然伸手将我一拉,我猝不及防扑到他身上,“春宵一刻值千金,说这些做什么,我们应该做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他又往前凑了凑。看到那张和白天那人一样的脸越来越近,我突然产生一种十分好笑的感觉。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两人性格差别如此之大,怎么会是同一人?这关卿分明就是一无赖!

    一把推开他,转身拉开门跑了出去,进了隔壁段钦的房间。

    段钦刚脱了衣服,似乎正要入睡,看见我闯进来便愣在那里。

    “段钦,我今天和你睡。”我想也没想就说道。

    “呃?”段钦脸红了又红,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脱了衣服往他床上一躺,往里缩了缩,看他还杵在那,拍拍床对他说:“待在那干什么?还不睡觉。”

    “就这样?”他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当然,不然你还想做什么?睡觉睡觉。”说完我便自顾睡去。

    一夜好梦。

    第二天回房一看,关卿已经离去,衾被上放了一支新鲜的合欢,实在让我无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