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立强在天阔河边放牛,眼睛望着学校,他是多么想到学校上学:“要是她没走或者又来了该多好。”“我没走,我来了。”有人应声而答,自立强回头一看,秀水轻步而来:“自立强到我家去吧,我学习上没伴侣学不进去,我妈要你住我家,我们一起上学。”“这怎么行。”“反正你妈又不在家,住你大伯家和住我家有什么区别?”“不,我不能去,我跟你又不是亲戚。”“但我们是同学,最好的同学。”“我还是不去,我有手有脚,虽然不能上学,但总能做点事,怎么可以到你家白吃白喝白住?妈妈说过无功不受禄。”
秀水没法说服自立强独自回家了,容找到自立强:“孩子,住到我家,我和你妈是最好的朋友,我们情同。”“妈妈,住你们家会麻烦你的。”“这没关系,我们家总算过得去,我们世代开油铺,我跟你妈一样会做衣服,织毛衣,你现在孤身一人,住在堂伯父家,没有学习上的伴侣,住到我家,我让你上学,你年纪还小,正是上学的年龄。”“妈妈,我很想上学,但马贼答不出我的问题,又在学校刁难我,只要他在学校,读起来没劲,再说六年级的课程我已自学完了,除了英语。”“那正好和秀水一起自学,我们家有复读机,你们弟一起学英语。”“我又没。”“秀水比你大一点,不就是你?你们将来一起上大学去看望老师。”提到老师,自立强来了精神:“让我再想想,还要和妈妈、大伯父母作商量。”容点点头,望着自立强,目光不肯离去。这是一种慈爱的眼神,只有真心关心才会有这种眼神。
自立强想住到妈妈家去,可又觉得在她家白吃白喝又不好,心中犹豫不决。他一边放牛,一边练习自大伯教他的武功,口里骂道:“马贼,马,我要报仇的。”一拳打出去,背后有人接招:“这点雕虫小技还想报仇。”自立强回头一看:“是你呀,尤先生。”“我们已经半年多不见了,你们那天从医院走的时候也不说一声,害得我找了你半年,找得好辛苦。”“你怎么找到的?”“我们山水市只有自家乡和另外一个乡有姓永的,我就慢慢问,你妈患过肺结核,你的腿受过伤。”“你知道我的腿?”“你的腿走路不大自然,而两只脚又一样大,我断定你的腿受过伤,而且知道你的腿是姓马的打断的,这次是你爸自信成让我来接你到山水市上育才小学的。”“你认识我爸?”“知道了你就知道你爸,原来你爸和我是八拜之交的好朋友,你的仇记在我帐上,叫我干爸。”自立强听到报仇有人帮助,不知有多高兴:“是,干爸。”“我们马上到山水市去。”“不行,我要给妈妈道别,还要给我大伯说。”“他们都是你什么人?”“自大伯是我堂伯,妈妈是我妈的朋友,我的好同学秀水的妈妈。”“为什么要给妈妈说?”“妈妈对我很好,要我住在她家,把我当亲儿子看待。”“她是不是还有一个和你差不多有的儿?”“是的。”“原来如此!”尤滑头显得茅塞顿开的样子,“她是要你做上门婿,做上门婿是天下最丑的事,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宁可断头,不可低头,为什么要做上门婿?跟你爸有吃有住,不用放牛,而且你认了我做干爸,要什么给什么。”自立强高兴起来:“我要一个复读机。”“小意思。”“我要给大伯打一个招呼。”“我们一起去。”
自大伯本是一个淳朴的农民,经他们一说,以为自信成真的来接他,就问:“他为什么不亲自来?”“他生意太忙,再说他的后凶恶无比是只母老虎,他还说让儿子暂时住我家,他经常来看他。”“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早已搬动了,在新城区向阳街。”“怪不得上次没找到他。”尤滑头清楚,山水市根本没向阳街,是他情急之下杜撰的,他庆幸自己没被识破。其实,自大伯根本不知道山水市有哪几条街。
自立强跟尤滑头到了山水市,急着问他爸在哪里。“做生意去了,很少回来。”见不到爸爸,自立强开始怀疑起来,他装着对房间里的一切感兴趣似的寻找爸爸的照片或物品,可一无所获。“干爸,我太累了,”说着自立强躺在上装着睡觉,不久听到有人议论:“带他来干什么?”“大有用处,我找他找得好苦,有了他今后我们就发财了。“他们一定是人贩子,”自立强害怕了,从上轻轻地爬起来,听到房里没声响,轻手轻脚推开房门,见屋里没人,便跑到楼下。“干儿子,去哪?”“我——我去买牙膏。”“快去快回。”自立强出了门撒腿就跑,他跑到爸爸原来住的地方,爸爸单位的房全卖了。他走到车站,尤头正带着一班人在车站里东张西望,来回踱步,他身子往后一躲,庆幸自己没被发现。他在山水市举目无亲,四处游荡,已经两餐没吃饭了,肚子咕咕地叫,他用手按着想去讨又放不下面子。突然,他想起吴巴说过郊外有一个奶牛场,就有气无力地找到那里。有人正在给奶牛喂草,刷毛,他远远地望着。天慢慢黑下来,他悄悄爬进去,把嘴扑在奶牛上,贪婪地吮吸。吃饱之后,不知不觉倒在草料上睡着了,半醒来,浑身冻得颤颤发抖,他便和牛挤在一起,就这样过了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晚上,他又在吸牛奶,被人发现,好在他机灵,借着逃走了,再折回时,奶牛场里多了几头凶猛无比的狼犬,一见到他走来就叫个不停。他无法靠近奶牛场了。那个晚上,他从垃圾堆里捡回很多废纸盖在身上总算挡住了袭人的寒气。
第二天他试着捡破烂去卖,换点钱买点吃。正在这时,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抓着他的胸衣:“小子,这是老子的地盘,要发财就走开,免得我小K动手。”“凭什么是你的?”小K一拳打过来,自立强身子一闪,反而来一个足球动作式的扫射,小K倒在地上,小K的两个同伙——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抱住自立强的腿,小K爬起来,揍了自立强几拳。自立强只好逃走,说:“小K,你记着。”自立强黔驴技穷,只好继续挨饿。他在街上慢慢游荡,没有人愿意和一个衣服又破又脏的人说话。他实在饿得走不动了,爬到一个小摊前,伸出脏兮兮的手,有气无力地说着谁也听不清的话。一个老太婆给他一个油饼,说只有一个,自立强一口吞了下去,他又爬到另一个摊前,一个老头子正用力地推着一辆三轮车,却怎么也推不动,自立强在后帮他推着,老头子一下感觉轻了很多,他往后一看,原来是一个讨米的孩子帮了他。老头给他两个馒头,他两口吞了下去。老头看他实在可怜,又给他两个大包子,他两三口咬一个吞了下去,老头再给他一个,他才尝到了一点味道,擦了擦嘴说:“大爷,包子真好吃,谢谢您。”“小朋友,你爸妈呢?”“我——我是孤儿。”“叫什么名字?”“自立强。”“你暂时跟我。”“太好了,”自立强跪下,“多谢大爷收留。”“不用谢,就叫我四大爷。”
四大爷让自立强看摊,骑着自行车出去了。一会儿,四大爷买了两套崭新的衣服让自立强穿。自立强穿着新衣在旅店里的玻璃门里看着自己的身影:他瘦多了,但总比乞讨时要好看。“自立强,你给我看摊,我去找政府安置你。”四大爷骑着自车刚出门,一辆小轿车如脱缰的野马从四大爷身上滚过去,逃之天天,自立强记住了车牌号码。交通警察来调查时,没有一个人说是什么车子綮事。“我知道,”自立强从人群里挤出来,“车牌是——”背后有人打了他的昏穴。自立强昏了过去。“他是一个乞饭讨米的孩子,怎么可以作证?你看,没见过大世面,吓昏了。”有人议论。自立强又成了一个流浪儿,他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不准他说车牌号码。
自立强又到处流浪,他实在太饿,伸手拿了人家一个馒头,居然没被发现,他庆幸自己手脚快。原来东西这么容易,只要能到,今后不愁吃,不愁穿,还上什么学?他的胆子越来越大,公汽是最容易得手的地方,他这样认为。于是小扒手经常在公汽上扒别人的钱包。路走得多,必然撞见鬼。一次行扒时,被人发现,他迅速逃走,后面有人紧追不舍,他边跑边把钱从皮夹里拿出,把钱夹丢了,以为这样就没人追了。一声“抓小”,很多人围过来,一阵拳打脚踢。“这么小就当扒手,长大后那还了得?每一个人的口袋里不敢放钱了。”人们议论着。“他还是一个小孩,为什么要打他?”“可他是小。”“有什么证据?”失钱者从小扒手身上搜出一百元钱,说:“这就是证据。”自立强一看为他撑腰的人是尤滑头,大声哭起来:“干爸。”“这钱是我给他的,你们都冤枉他这个小孩。”尤滑头一拳向失主打过去,他的几个羽翼把那些“好管闲事”的人每人打了一顿。失主衰声叹气说:“真是有眼无珠,不知他是你干儿子,我该死。”“干儿子,揍他几下,解解你被冤枉的闷气。”自立强一脚踢去,骂道:“你他妈的,老子没你的钱,为什么冤枉你爷爷。”“快点给我干儿子道歉。”“对不起,我冤枉了你,如果你不跑,我是不追的。”“你奶奶的,老子不跑,早被你打成了肉浆。”自立强倒在尤滑头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似乎要将这一段时间的怨恨全喷发出来。“干儿子,你走之后,干爸天天找你,别再跑了。”“是我忘了回家的路,我想上育才小学。”“我答应你。”
尤滑头对自立强有求必应,送他上了育才小学。贾艺很不理解:“尤大哥,让他来帮我们赚钱,为什么又让他来上学?”“你应该多动脑子,我让他上的是育才的班,学生都是家子弟,他这个农村孩子在那里很不相称,最多一个月他就回来,那时他会死了上学的心,一心一意跟我们干,如果现在我们逼他,那我们会适得其反,这叫‘速则不达’,你脑子要想事一点。”“大哥果然足智多谋,棋高一招,我尽力办好。”自立强决定上五年级,贾艺把他带到校长办公室:“他叫自立强,是插班生,农村来的,要进贵族班。”贾艺把“农村、贵族”两个词特别强调。“插班费二千元,学费一千元,共三千元,不过,进别的班减半。”自立强听了直咋舌:“这么贵。”“那他就进别的班。”“不行,”贾艺说,“非这个班不可。”自立强进了这个特别班,他向妈妈写信说:“……我找到了爸爸,上了育才小学五年级,跳级了,这儿的老师虽然比老师弱,但是比马贼强多了,你一切放心好了。”
自立强插班已经一个星期了,他上课发言积极,课堂作业按时完成,成堆的家庭作业能迅速准确地做完,能听懂一点英语,单元测验各科成绩在全班遥遥领先,深得班主任艾才的赏识。他表扬自立强说:“我们的农村插班生自立强很不错,熊翼,你可要向人家学习。”这善意的表扬与鼓励引起了熊翼的极大妒忌。“自立强,你会踢球吗?”下课后,熊翼拦在教室门口问。“会。”“那我们举行一场足球赛。”“好极了,我一年多没踢球了。”“我先在班上挑选一批人,剩下的都归你挑选。”熊翼把几个个头大的都挑走了,剩下的给了自立强。熊翼比赛时说:“你输了,从我胯下钻过去。”“如果你输了,也得从我胯下钻过去。”“真公平,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能赢我?”比赛开始了,自立强首先把球带到了球门前,一脚漂亮的旋球,球进了;第二个球,自立强传给他的好同学万忠,万忠乘其不备,射门成功:第三个球,万忠射门不中,从球杆上反回,自立强跳起来,用额头把球撞了进去,短短的四十五分钟,以三比零大获全胜。熊翼灰溜溜地跑了。体育老师乔前大为惊奇和赞叹:真想不到,农村出生的自立强有如此的足下功夫,了不起,真了不起,一定是有高人指点,便问:“自立强,你大有培养前途,以后常到学校踢球。”“乔老师,我的右脚受过伤,我刚才只用左脚,现在右脚感到特别累,看起来还得间隔一段时间才能踢球,我今天踢球,是不让熊翼同学笑我,看不起我,其实,我不想和他争高低,他爷爷是市委书记。”“你的旋球射门很专业,更有一种积极主动的超人气魄,不知你的教练是谁?”“是老师素育,她是金凤凰,飞回了武汉。如果她不走,我也不会来这里上学,她不会——”自立强没有说下去,只是擦了擦拭眼睛。
月考时,熊翼坐在自立强后面,不断用脚踢他,希望自立强把试卷给他看,自立强没理他。月考结果自立强排名第一,这更令熊翼气愤。
熊翼找到校长任势利:“校长,月考时,我亲眼目睹自立强抄袭。”“那当时你为什么不说?”“我怕影响我班的名誉和同学们考试。”任校长查看了自立强的试卷:涉及六年级的难题他居然做对了,而其他同学未动一笔一字,他抄袭又从何来?任校长把自立强喊来一问,自立强对答如流。他赶紧向自家村小学去了函,希望该校寄来自立强的档案,减去自立强的插班费,哪知适得其反。自家村小学来函说自立强被开除一年多了。
自立强发现班上很多同学不理他,铁哥们万忠告诉他:“你曾经被开除过,同学们觉得和你在一起是一种耻辱,熊翼要大家别和你玩,但我不相信你是那种人,你聪明过人,又乐于助人。”尤滑头不知从哪儿知道自立强被诽谤,假装很关心地对他说:“如果有人欺负你,就用武功揍他几下。”一次,万忠邀他踢球,被熊翼拦住:“抄袭试卷的家伙,被开除的东西,在农村上不了学就跑到我们贵族班来,还认尤滑头做干爸,你妈妈是不是陪尤滑头睡过觉?”听到妈妈被污辱的言论,自立强气不打一处来,说:“纯属捏造事实,莫须有的罪名,你奶奶是不是和省委书记睡过觉才当上市委书记的?”熊翼抄起凳子向自立强扎过来,自立强一闪身,两脚一蹬转到熊翼后面,飞起一脚,熊翼扑在自己丢的凳子上,跌落门牙两个,同学们个个开怀大笑。“打得好,披着爷爷的狼皮欺负人,活该!”一个说:“上次不钻胯,这次落门牙。”“说话不算话,本来就该打。”自立强打了熊翼,如同捅了马蜂窝,市委书记召来任校长:“我把孙子交给你,你不但没照顾好,还破了相。”“熊书记,我该死,我们会好好处理的。”“听说那罪魁首是自家乡人,没转学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接受?而且他曾经被开除过。”“是的,马识途校长还特意来告诉我。我们正准备让他退学,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当时不清楚他的底细,贾艺介绍来的,而贾艺是市长的亲戚。”“你打算么处理?”“让他退学。”“这太便宜他了。”“熊书记,这已经很重了,因为你孙子先——先——先打他,他自卫,依校规——”“校规是人做的,你这死脑筋¬——你头上的帽子要掉了,小心。”任势利把,帽子摸了摸,开始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可为了保帽子,只有不顾一切地说:“开除学籍,通报全市,让全山水市的每一所小学不敢收留他。”“这还差不多。”自立强听说要被开除,便跑到校长办公室:“任校长,听说要开除我?”“是的。”“为什么?”“因为你打了人,他受伤了。”“他先打我,我只有奋起反抗,现在不是李鸿章年代,为什么只处分我而不处分他?”“因为他爷爷是市委书记,我也要听他的。”“那不如我还踢他两脚,一踢为快。”“放肆,全校没一个人敢惹熊翼,你就吃了豹子胆?”“全校也没一个同学随随便便欺负人,他也吃了豹子胆?要是他爷爷是总理,他就可以随便杀人?”“要是你爷爷是总理,我也坦护你。”“我爷爷是总理,也用不着你坦护。”
大会上,教导主任念着:“……查我校插班生自立强,自家乡自家村人,抄袭试卷,打架闹事,致使其他同学受伤。他曾被自家乡小学赶出校门。为严明校纪,维护教学秩序,决定将自立强开除学籍,公之于众……”自立强气得昏了过去,走路都走不动。
体育老师乔前和班主任艾才扶着自立强走出校门:“我知道你没错,回家去吧,别跟学校评理,膝盖扭不过大腿,再找一所好的学校,如果想踢球,就来这里,我把球借给你。其实,我们都舍不得你走,但大一级压死人,我无力留你,我们市这几年就这样。”“乔老师,你是一个好人,很可惜,我无缘与你在一起,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压死四大爷的车和熊翼的爷爷的车是同一个号码。”校门口,早已等了一群同学,一一和自立强握手道别。“万忠好哥们,如果我妈来信了,你就把信交给我,千万别说我被开除了。”“放心,我办得到,有空来过足球瘾。”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