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残留的酒精让她有点恶心,但毕竟没喝多少,敌不过对食物的渴求。
床边居然是个小餐车。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先拿了蔬菜。
“先喝水。”
以铮没敲门就闯了进来,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她喝水的功夫,他翻了翻挂在床头的纸夹,确保该用的药都用过。医生潦草的字迹似乎是他们之间沟通的另一种语言,庄柔叹口气,她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
她把杯子放回床头柜,只喝了半杯。
“喝完。”
“这些就够了。”
“我叫你喝完。”
“我不想喝。”
她没赌气,也不撇嘴,眼皮抬都不抬,语气轻如点水。真要倔起来,谁能把她怎么样呢?他苦笑了,坐在床边,凝视她双眸,帮她将颊边的长发顺到耳后。
“真气人啊,你到底叫我拿你怎么办呢?”
想起审讯室的录音,他收敛了笑容。“谁再说你聪明我跟谁急!再傻的人也懂得不吃眼前亏,可你……怎么挨了打都不缓一句?你跟警察说的那是什么话?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庄柔无言以对。
她忽然觉得自己没那么饿了。
究竟为什么厌恶警察至此?
“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警察是掌握昼夜的人。立在日光下,主持正义,保护善良,将隐藏在夜幕下的龌龊清扫干净。”
执掌权杖的人,是威力,也是威胁。
正义被滥用,就是邪恶。
“昨晚,那里有一个小偷,是女的。我看着她被……”
她没有说下去,将头埋在手臂间。
“然后,那个警察不屑的和另一个警察说,‘女偷儿都贱’,我……我真……”
以铮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这个年纪,她见过的黑暗太少了。尽管,已比同龄人要多承受些,仍是稚嫩。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对“别人”的概念再一次崩塌。略有成效的治疗,退回原地,甚至可能有了更多的并发症。
他挪了挪身体,坐到她身边,并肩靠在支起的床上,她的头顶几乎依在自己颈旁。
还是说些别的吧,有个问题他刚才就一直想问。话出口,他发现自己竟笑起来了。
“他们让你打一个电话,你打给我了……为什么?”
她抬头看他。
以铮真是……帅的不可思议,此刻又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笑意,她一下子脸红了。回忆那时的情景,忽然眼睛发酸。
“想来想去,我的朋友们……已经都不愿理我了。至少,你是,嗯……曾经是我的医生,或许不会见死不救。”
她的朋友们都不愿理她了?
这是怎么回事?
想起昨晚那个语音留言,他心中一紧。
救救我……
发生什么了?
“……而且,因为之前才打过,按重播键比较容易。当时手痛的厉害,头又很晕,都按不到号码。”
折腾了将近十个小时,她还很脆弱,或许,不该这时多问什么。
至少一切都过去了。
她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从靠垫上转移到他怀里了,这个新姿势,其实更舒服。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听的到他稳健的心跳,感受着随呼吸的起伏。
有些小问题,要解决。
“‘我的医生’?就因为这个?”他抚抚她的肩。
她有点泄气。“是白天的时候你自己说的,你说我们是……医患关系,只是医患关系。给你打电话,不是不接就是忙音,终于说上句话,你又那么凶。”
倒也是。
他悔不当初,那时一瞬的动摇,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界限划的这么清楚啊,”他低头看她,“那,八点钟那个电话里,你叫我什么?”
她脸又红了。
“没什么。不记得了。”
他轻咳了一声,用下巴把她固定在胸前,伸手拿起刚才她攥着的那盒蔬菜沙拉,打开盖子,开始拌脱脂脱糖的沙拉酱。面前的美食离她只有寸许,香气软软的飘进她的鼻子,让她味蕾大动。
“记起来了么?”
塑料叉子挑起嫩绿的蔬菜,喂到她嘴边。这个姿势刚好方便他从背后用两条长臂环着她双肩,唇亲吻着她的鬓角。
她很郁闷。
食色,性也。
现在他拿这两样东西对她威逼加利诱。
“以铮……”
“真乖。”
他微笑,听着她嚼的很开心。她想拿过盒子,被他躲开了。
“还想吃吗?”
他很喜欢听她叫他的名字。
没几分钟,以铮发现,他用叉子喂给她小番茄,土豆,青豆,胡萝卜时,她一概摇头,只吃有绿叶的菜,而且会啃的很过瘾。
天啊,似乎他养了只小白兔。
“营养在植物中会经过几级传递,传递过程中必定有能量以热能形式散失。因此,补充能量效率最高的食物就是直接含有叶绿体,进行光合作用的绿叶蔬菜。能量的损耗最少。用经济学的话来说,性价比最高……”
庄柔很确定,她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有科学依据。
当塑料盒子里的生菜全部被消灭后,她心满意足的宣布:“差不多了。——诶,等等,我还是吃那个小番茄吧。”
胡罗卜素对视力有好处。
“土豆。”
长时间不摄入淀粉和蛋白质,人会变笨。
“有鱼吗?”
补充磷质,细胞靠磷载体进行物质运输。
“鸡蛋。——只要蛋清。”
蛋黄胆固醇太高。
“酸奶是低脂的吧?”
对东方人的肠胃来说,酸奶比牛奶更易吸收。
“樱桃。——算了,饭后不能立即吃水果,帮我留着好吗?”
虽然没失血,但铁元素补充一下没坏处,等会儿再吃。
“嗯……苹果也要的。”
苹果是水果之王,碱性的环境利于排毒,也能中和酸性体质。
以铮叹气。
好了,至少现在他可以肯定,她不是小白兔,而且很可能是天底下最难养活的女朋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