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铮冷笑，果然，恼羞成怒的人也该到了。偏巧，来的又是个老熟人。
这个区的分局长卢元复现在端坐在以铮对面。这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挺着略微发福的肚腩，寸平头下的一双眼睛神采奕奕，表面上十足官僚做派，却有过人的胆量和眼光隐藏其下。
二十年前，卢元复难产的妻子就是在妙仁医院得救，本来已经被宣判了只能两者保一命的产妇，最终竟奇迹般的母子平安。
当时的主刀医生，就是以铮的祖父，妙仁医院的创始人兼院长梁妙仁。
这座医院对分局长有救命之恩。
做律师时，事事讲筹码，今日以铮手握了一枚至关重要的筹码。
“梁副院长，从前院长还在时，可是懂得和公安搞好关系的。”
“如果是做正确的事，双方在恪守自己本分和原则的前提下，彼此协助；但如果是错误的事，妙仁医院无义务也无兴趣搞好与任何人，任何组织的‘关系’。”
以铮的防守滴水不漏。
分局长再攻。
“法律规定，可以关押嫌疑犯12个小时，在这12个小时内嫌疑犯可以聘请律师申请取保候审，但，也要在得到允许的条件下才能离开，没有劫人的道理。”
“我调来的是救护车，不是装甲车。我带人走的时候，贵派出所的警察没用枪指着我。据我回忆，甚至没一位警察在拦我的路。请问哪位警官作出了‘不允许’的表达？”
“……而且就医时必须有警务人员陪同。”
以铮微探上身，十指交错，语气再不似对任申怒吼时的急躁。面对分局长，他知道无礼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
“这一点贵所的警官也提醒过我。我再次强调，我带人上救护车时，一名保安也没有，只是医生护士罢了。警务人员要跟着，我不会阻拦，也无力阻拦。既然他们没跟，与我何干？”
卢元复觉得自己丝毫占不得上风。这小子不愧是当年的律师界红人。
等等，他不是不当律师了吗？资格证不会过期是没错，那么需要年年注册的执业证呢？
“梁副院长，你最好拿出能证明庄柔小姐聘任你做她代理律师的证据。”
以铮笑笑，他早料到了。
庄柔签字后的文件被火速办理了相关手续，他的执业证，郭检认识的能人也没敢耽误，一切水到渠成。
梁以铮的能量，谁敢怀疑都是自找没趣。
“这些手续，办的未免也太快了，我不得不怀疑它们的真……”
“卢局长。”以铮平静的打断他，“我还有文件让你看。”
卢元复一身冷汗。
庄柔的伤害鉴定报告。
虽然以铮不想承认，但她的手机录音的确有效。刚才把她的包抢过来，他第一件事就听了录音。那些拳打脚踢的声音，让他不愿想象发生在审讯室里的残忍一幕。
他强忍着怒火，将录音放给卢元复听了一遍。
“副院长，我们可以商量一下是否……”
“没的商量。但如果你们停止来打扰我的当事人，我会考虑一个不让大家撕破脸皮的解决方案。”
卢元复没有其他的想法。
他完全被这个年轻人看扁了。
笑话！
小子，咸盐我都比你多吃几年！
“以铮，如果你是这个态度的话，我很遗憾，”他捻着那一叠文件，“我们可以不追究你劫人，但查案子是警察的本职，如果你连调查都要阻止的话，大家也只好撕破脸皮了。你这些临时拼凑来的文件，”肥厚的手掌拍着崭新的A4纸，“有多少是有水分的你自己心知肚明。好，你梁以铮不在乎，你自己可以为了那小姑娘什么都不管，但你是妙仁的副院长，医院的名声呢，你也不顾了？我万般不愿看着于我有救命之恩的医院名誉因为你的冲动毁于一旦。”
这话入情入理，以铮毕竟关心则乱，哼了一声，不答话。
卢元复是老油条，看问题鞭辟入里，指出时也一针见血。当警察的，没点看人的眼力早失业了。
“我看的出来，你很关心庄小姐。”
以铮不舒服的动了动。
“所以我得劝你，为她也着想一下。D大的谋杀案已经不胫而走了，估计媒体得大书一笔，上头也重视。你知道，现在她是头号嫌疑犯，当然，没证据，确实还没证据。”
他重重强调了“还”字。
“大学的孩子们是什么个性你不会不知道，一个个激进的天老大他们老二，即使庄小姐是无辜的，现在也跳进黄河洗不清，回学校去只有被排挤孤立的份。唯一的出路，就是协助我们找出真正的凶手，洗清嫌疑。
前提是她真的无辜，卢元复在心里加了这么一句。
见以铮已经想明白了，他少不得再服个软，给个台阶，于是玩笑似的加了一句。
“放心，谁也没想跟妙仁医院撕破脸！要是让你爷爷知道了，还不得从美国飞回来找我算账！你就让他老人家好好享几年清福吧。”
于是双方达成谅解，方案出炉。
庄柔可以接受问讯，但必须在病房里，必须有他的允许，必须有医务人员陪同。
这一役，虽然艰苦，但以铮胜了。
现在是在他的地盘上，庄柔再也不会吃亏。
送走副局长，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庄柔打了镇定针，现在一定睡着，他不想吵她，等会晚饭时再过去吧。
然而他还没休息，就迎来了第二个不速之客。
千惠慌张的声音响起在门外。
“喂，小姐……你不能进来……”
“梁以铮，你给我滚出来！”
是云意。以铮疲倦的捏捏太阳穴，其实他还以为她会来的更早呢。推门出去，千惠气呼呼的瞪着云意，两手像玩老鹰抓小鸡一样死挡着办公室的门。
“你的医生和护士凭什么不让我看小柔？”
云意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贯神采奕奕出现在人前的她，两眼周围竟有青晕。
“她需要休息。”
“休息个头！现在她需要的是有人和她说说话，你以为看见死人是可以‘休息’掉的事吗？”
以铮懒得理她。
“云意，我没力气跟你吵架了，请你让更专业的人来操作这件事，OK？”
“诶，你放开我！”
云意转脸朝千惠吼道。
千惠被吓住了。好吧，缠着梁帅哥的女人们，嚣张的有，彪悍的也有，没有一个能吓住她的，但顾云意，她看第一眼就知道不是她能欺负的女人。
手臂被松了出来，云意拉过以铮就推进了办公室，门甩上。
“以铮，我必须要和小柔说话，don’t you dare stop me！”
“不可能。她的状态还不够好。”
连警察局长都被他劝退了，眼前的女人算什么？
他也没时间跟她耗。律师这顶帽子他要重新扛起来，需要加紧做好的事太多。
“好。”云意勉强退了一步，“那么至少她需要一个律师，我认识一……”
“她已经有了。”
云意匪夷所思的瞪住他。
再去看他的办公桌，已经堆满了各种熟悉的文稿。
苦笑。
她以远走英国为代价，想为他保住的一顶帽子，他轻易抛弃。好，如果是他的选择，她不说任何话。
可如今，他重拾那顶帽子，为了另一个女人。
她可以做任何事情来保护他，也可以做任何事情来保护小柔，到头来自己受伤，也不后悔。
可，为什么，你们总是逼的我不得不选择一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