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泽渊心下狂喜不已,原来自己的爹娘尚在人间,他们没有死啊!他恨不得仰天大叫一通,他们没死,他们没死,积郁心头多年的不愤,愁苦得到渲泻一翻。邵泽渊兴奋之余,复问道:“那他们……”
话语未既,耳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兀那老头,为何屡屡坏我好事?”说话之间,那人已到在石亭前。
邵泽渊闪目望去,但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道士携着一个少女走了过来。甫见老道士那道长长的白眉,邵泽渊立马便认出他来,数日前遭遇大鸟袭击,几乎命丧鹰喙下,幸得贵人相救,才逃得一劫。那贵人便是此位白眉道长。至于他身旁的女孩……
邵泽渊愕然站起,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走出石亭,一把握住女孩的柔胰,失声叫道:“小夜,小夜,怎么是你,真是你么?”竟然是胡小夜,邵泽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也狂喜地拉住邵泽渊的手,叫个不停,“小渊哥哥,小渊哥哥,你没死,你没死!”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也许就说的是邵泽渊和胡小夜吧!
白眉道长但见邵泽渊的稀世容颜,也是一怔,呵呵一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孩子,我们又见面了!”
邵泽渊慌忙松开胡小夜的手,深施一礼,道:“道长别来无恙!”见邵泽渊对白眉道长施以大礼,碧目老者面色丕变,他一把拉过邵泽渊,喝问道:“你认识他,这个老杂毛?”
邵泽渊微微一愣,点点头,道:“当然认识,道长曾于我有活命之恩。”
碧目老者哼了一声,道:“猫哭耗子,假慈悲!像他这样不敬天不敬神的东西,你千万不要招惹才是!”他的话,邵泽渊听得似懂非懂,好像是说,白眉首长不好,叫他少和他来往,邵泽渊面露难色。
“这是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照做就是。”
白眉首长见到此景,怒形于色,道:“你这老秃头,好不要脸,前番两度坏吾好事,放走我好不容易捕到的雷鹰。今番又在小辈面前辱蔑贫道,是何理也?”
“是何理也?”碧目老者气道:“你这老不休,你居然敢动雷鹰的念头,要捕抓神鸟,老杂毛,你知不知道,雷鹰是长生天的儿子,你眼里有没有长生天,啊,你到底吃了几个熊心豹子胆?”
白眉道长长寿眉一竖,冷笑数声,道:“什么狗屁长生天,什么长生天的儿子,老道痴长数十载,还从未听说此等笑话,呵呵,休要浑说。”
碧目老者但见对方竟然说什么狗屁长生天,亵渎了自己心目中的真神,勃然大怒,道:“老杀材,你既然不敬上天,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白眉首长丝毫不让步,道:“你待怎地?这雷鹰,贫道此番是抓定了。”
“你敢辱蔑我们草原敬畏的神明,我焉能让你计谋得逞!”两位老人吹胡子瞪眼睛地杠在一处,邵泽渊与胡小夜登时大急,二人于他们均有关联。伤了哪位,都有不是。
正未作理会处,却见白眉道长怒容满面,拂尘一抖,道:“管你什么长生天长生地,老道今日非抓雷鹰不可了。”
碧目老者双目圆睁,须发戟张,暴喝道:“你敢!”
“我偏要抓!”
“我偏要放!”
白眉道长哼了一声,道:“老道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能阻止我抓鹰?”
碧目老者长臂如闪电般击出,口中兀自道:“就凭这个!”
铁拳带动声声呼啸,气势汹汹地直扑白眉道长。
白眉道长一见来势,心下一凛,道:“好拳法!”
身形似燕,轻轻一点,飘身而出丈许多处,随即猱身而上,拂尘一抖,数万柔丝般的尘尾登时硬如钢针,宛如一个硕大的刺猬箭一般扎向碧目老者,碧目老者暗自一惊,未料到老杂毛的手和他的嘴一样厉害如斯,一时激起好胜之心,展开平生绝学,与白眉道长战在一处。兔起鹘落间,二人交手数十回合。
一厢观战的邵泽渊和胡小夜只觉风云变色,天地失色,二老的罡风宛如三九的寒气,直吹连连后退,定身不得。眼前景象让二小的看的目眩神移,无以自视。那惊人气势,平生仅见。
二小相顾骇然,心中同时生出一念,双方声势委实惊人,然,打斗之间,稍有差池,那便如何是好。邵泽渊面现焦虑之色,胡小夜一眼觑及,关切地问道:“小渊哥哥,那秃头翁是谁?”
邵泽渊一敲她的头,没好气地道:“小姑娘,注意一下你的修辞,什么秃头翁,那是在下的义父。”言下之意,在他心中,他已然默认碧目老者是他的亲人了。
“什么,义父?”胡小夜吃惊不小,嘴巴大张。
邵泽渊不由乐道:“不好,鸡蛋掉里面了。”
小夜猛然闭上嘴巴,喝问道:“你什么时候跑出个义父?你的亲人不都死翘翘了么?”
邵泽渊又气又恼,一戳她的脸颊,斥道:“什么死翘翘,你才死翘翘了,小姑娘,请保持你的口腔卫生。”重逢的喜悦爬上二小的心头。
二人说话的当儿,场中激斗已是如火如荼,两条灰影缠在半空之中。邵泽渊骇然失色,这可怎生是好,要出人命了。
情急之下,邵泽渊大叫道:“义父,别打了。道长若抓鹰,你便让他抓就是,不就是一个扁毛畜牲么?不要动那么大的肝火。”
胡小夜见状,连忙也劝慰道:“老爷爷,不要打了,刀枪无眼,千万别伤了自己。”
场中厮杀的二人齐声喝道:“不行!”彼此不由互瞪了一眼,重又摩拳擦掌,斗在一处。
邵泽渊和胡小夜顿觉一筹莫展,正自神伤不已的当儿,半空中传来数声雕鸣,白眉道长神情一振,虚晃一下,跳出丈外,仰面望向天空。
但见群山上,一道黑影自天边如箭一般飞了过来,却是一头黑雕。黑雕于众人上方环绕一圈,低鸣数声,羽翅扇了两下,向西而去。
白眉道长看了一眼碧目老者,不屑道:“非是贫道惧怕于你,实在是今日身有要事,无裕与你厮扯,老道走也!”言未既,身形早已化作一道飞鸿逸去。
义父一撇嘴,嚷道:“什么身有要事,定然soudu.org又是去抓神鸟。哎……哎……哎……你怎么……”他见对方去如风雷,忙道:“老杂毛,哪里走,你敢动一下雷鹰试试!”抬腿追将下去。
眼前的阵仗,邵泽渊着实吓了一大跳,“哎……哎……哎……哎……义父,义父,您别走呀,孩儿……”未等邵泽渊言既,碧目老者早已飘身数十丈之外。
“过几天,我再回来找你!”他没头没尾地甩下一句,便缀着白眉道长的身影追赶了下去。
“不行,不行!您怎么能走,义父!”邵泽渊心下大急,他一走,那自己又去问谁呢!身世之谜已见端倪,邵泽渊断不肯放过这一机会。
他不假思索,甩开大步,狂追下去。赶不多时,但见碧目老者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群山之中,邵泽渊仍徒劳地狂奔着,狂奔着,一直到自己的双腿实在跑不动,才瘫软在地上。
望着二人消逝的方向,邵泽渊木然。
过了许久,耳边响起胡小夜的哭声,“小渊哥哥,你又不要我了!”胡小夜从后面追了上来,她一把搂住邵泽渊的身子,邵泽渊微微地,从她那软软的身子中渐渐感受到一丝暖意。
二人相依相偎,无语。
半晌,小夜始低声问道:“小渊哥哥,你从悬崖摔下去,怎么安然无恙?”未等邵泽渊回答,小夜复问道:“你这几天怎么过的?你是怎么遇见你的那个义父的……”
她的问题如穿糖葫芦般,层出不穷,邵泽渊已应接不瑕,他握住胡小夜的手,道:“且住,你到底要我回答哪个问题?”
“你一一说来!”
邵泽渊便删繁就简,将自己一路所遭所遇分说了一遍。听他说的浑不在意,胡不夜却听的欷觑不已,道:“小渊哥哥,人们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时来运转了。”
邵泽渊扑赤一下,乐满胸怀,道:“托你的吉言,固所愿耳。”
邵泽渊话锋一转,问道:“自云霄山一别,你们又是怎生境遇?”
原来邵泽失落悬崖,胡小夜和俞碧薇便被云南他们重新抓入云霄山,但等次日清晨,一祭天地。当然小可怜胡小夜也成了陪斩。是夜俞碧薇的师兄焦俊摸黑潜上云霄山,此人确是个狠角色,一不做,二不休,放起一把大火,点燃了后山的仓库,那里储藏着红巾盗多年的物资,这一把火可吓坏的全山的盗匪,尽数扑向后山救火,焦俊乘势救出二女。
脱困之后,胡小夜吵着寻找失踪的邵泽渊,焦俊劝解道:“他从万丈绝壁摔将下来,定然凶多吉少,没有希望了!”
胡小夜却相信世上从来便有奇迹二字,而且她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可难为坏了五毒教的两位弟子。二人连番_4460.htm劝解胡小夜,殊未料到胡小八却也是个认死理的人,她若认准了方向,四十只羊也拉不回来。虽然无法改变小姑娘的心意,但焦俊更不会让小夜一人独自上路寻找邵泽渊,这些无用功,他是断不会去做的。三个人便在路上争执起来。
三个人的语言战争不巧被一位多事的老道士听入耳中,偏偏此老最为痛恨五毒教的徒子徒孙,听说两个五毒教不开面的孽障竟然要挟一个纯洁无辜的小女孩,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出手教训了对方一顿,焦俊二人只得狼狈而去。
小夜回忆起俞碧薇在老道长面前吃瘪的模样,笑得直打跌。她在碧薇妹妹手中吃足了苦头,而今见到一山更比一山高,比俞碧薇厉害千万倍的大宗师来整治她了。
看着小夜痛快淋漓的笑声,邵泽渊心下怅然。俞碧薇平安,小夜平安,自己也化险为夷,平安归来,大家都阿弥陀佛。
可是,
他怎么笑不出来呢!
他委实笑不出来!
一思及上天突然派下来的义父,自己尚未与之做深入而具体的交流,老人便拍拍屁股,走人了!这叫他情何以堪。
胡小夜看出邵泽渊的抑郁寡欢,安慰道:“小渊哥哥,浓雾在太阳的光辉下,终会化为无形。你的谜团也有大白天下的时候,放心吧,而且义父他老人家说过,过几日他便过来寻你,你也不必太神伤。”邵泽渊只得收心中的悒悒,随小夜上路,重新踏上北去洛阳的大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