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洛阳之行
作者:林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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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葬完胡医师,邵泽渊问小夜下一步做何打算,小夜只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泪水肆恣,濡湿了一片娇颜,宛如雨打梨花般,份外惹人怜爱。邵泽渊心神一颤,不觉。
邵胡二人自小青梅竹马,朝夕相处,不知不觉中,心中便生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物事,隐隐约约感觉它存在于两人之间,邵泽渊也不知所谓,但觉心头有一个声音道:“邵泽渊,你一定要善待小夜,不能让她有一丝一毫的委屈。”
非是邵泽渊不爱慕神仙姊姊,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可以问心无愧,他爱神仙姊姊,甚于一切!
可是……
坏就坏在可是上,她离邵泽渊太遥远,太遥远,但觉高不可攀,难以企及,直如北辰般高悬于万里云空,令他满怀情意,却无从一诉衷肠。邵泽渊实在无法跨越那道横亘于他们两人之间的鸿沟,它之对邵泽渊来说,是道天堑,是穷极一生之力,也跨越不过的距离。也许邵泽渊只能远远地去爱她,祝福她。
这便是数年来邵泽渊在苦苦地单相思过程中,经常想到的一个越来越现实的问题,虽然很痛苦,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爱神仙姊姊,却无法得到她。
而今见伊人孤苦无依,心下一软,轻轻拥入怀中,道:“一切有我,放心吧!”小夜抬起头,泪眼婆娑,邵泽渊伸指过去,擦去泪水,柔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我们漂亮的小美人可就成了小花猫啦!”
“卜哧!”小夜撑不住,破涕为笑,好了!雨过天青。
邵泽渊刮着她的小鼻子,道:“又哭双笑,黄狗飚尿!”
小夜握起小拳头,轻擂着我胸口,道:“你坏死了!”
胡医师临终重托,言犹在耳,为了小夜的幸福,说不得邵泽渊要走一趟洛阳。据说胡小夜在中都尚有一位素未谋面的外公林震南,应该把小夜送到振武镖局,让她在亲人的怀抱中成长,这于她是最有力的。也不负胡医师的大恩大德。
转念一想自己与小夜懵懵懂懂,少不更事,今次远行,但不知是福?是祸?听老人讲古,前朝奇人季布,这一诺,髡钳褐衣为奴,寄身富家,那是何等的气节。虽不能为,心向往之。也罢,自己也学一回季布,千里走洛阳吧。
决心已下,邵泽渊便与胡小夜收拾行李,村里通往外界的山路只有一条,次日清晨,他们踏着朝露,走在这条山路上。行不多远,回首再看一眼霜林这个抚养他长大的地方。
但见雾气如一条白色绸缎萦绕村周,不时变幻着各种姿态。远处群山霭霭,林木森森,重重青绿间现出山村的一抹淡灰,相映成趣。几只不知名的鸟雀一边随意飞舞着,一边漫声吟唱着美妙的歌声。红红的太阳从山间爬出,它伸了伸懒腰,瞟了一眼寂静的山村,又向上缓缓升去。
邵泽渊心下无限怅然,就要离开自己依恋的山村,真舍不得走啊,若非这该死的瘟疫,他何至于大老远地跑到外边,但愿得能平平安安将小夜送到洛阳,然后再回转自己的霜林。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邵泽渊没有想到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转山村。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觉得终老是处,未尝不是一年好事,虽无喑务叱咤soudu.org、笑傲风月的无限风光,却也别具一番意趣。
山路坎坷,他们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倒也不曾碰到什么麻烦。邵泽渊长舒了一口气,崩紧的神经为之一松。但见小夜兴致盎然,指指点点地问东问西,他甚至感欣慰。能够忘记过去,未尝不是件好事。人毕竟不能活在过去之中啊。
一路行去,寥无人烟,午时左右,才发现一处村落,二人兴冲冲地闯了进去,眼前的景象却令人大失所望。但见村中寂静无声,不闻一丝人气,充满诡异之气,后背不禁泛起缕缕寒气。胡小夜往邵泽渊身边靠了靠,他们二人惊疑不定,惶惶然退出来。展目四望,半山处赫然现出黄土新坟,竟达四五十座之多,茔头片片白帆,刺人双目,似乎在向世人昭示着山村的巨变,我的心头蓦地凉了半截。
一只鸟鸦嘎的一声,掠过头顶,胡小夜大惊,一下子躲入邵泽渊怀中,颤声道:“我怕……”
邵泽渊强自镇定,道:“别怕,没事,不过是一只乌鸦,没什么好怕的。”其实他自己的心里之恐惧,比之小夜亦不遑多让。只是在小夜面前努力去维持一个男子汉的气概罢了,原来这个村庄与霜林一般,同样经历了瘟疫的浩劫,死的死,逃的逃,落下一个空空落落的村庄。伤寒之厉,一至于斯!
邵泽渊倒吸口凉气,不由得紧了紧衣衫。二人不敢在村中停留,只在道旁找了处树荫,取出干粮。小夜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没嚼几口,便停住道:“邵美人,我吃不下。”
“不行,小夜,下午我们还要赶很远的路,不吃怎么有力气呢!”小夜勉强又吃了几口,便说什么也不吃了。
他们歇息了片刻,再次上路。走了约一个时辰,斯时正当四五月间,头顶的红日已见火气。过不多时,两人俱已汗流浃背。邵泽渊到在树边,摘了些柳枝,编成凉帽,戴于二人头上,这才好过许多。稍事休息,他们又走上大路。小夜越走越慢,最后走不动了,苦着脸道:“邵美人,我脚好疼。”
邵泽渊忙走过去,扶她到路边坐下,褪去鞋袜,只见白皙的足下闪出三个水泡。他心疼地道:“疼不疼?”
小夜双目泪水盈盈,点了点头,叫人好不怜惜。邵泽渊抬眼望着那盘旋不尽的山路,心下不禁有些发急,又问了句,“还能走吗?”小夜一瘪嘴,并不接腔,他立时明白!
邵泽渊蹲下身去,道:“上来吧!”
小夜眼睛一亮,喜道:“邵美人,你真好!”
邵泽渊鼻了哼了一下,道:“好,就是被你骑吗?”小咯咯地笑了起来。邵泽渊托起小夜轻盈的身体,迈步向前走去。
大概走了一上午的路,困累已极,小夜居然趴在邵泽渊的后背睡着了!邵泽渊背着胡小夜默默走着,头顶的烈日更加烤人,脚下的路也越走越远,直似没有尽头。
没过多久,邵泽渊的脚板也生出阵阵疼痛,火烧火燎的,又似针扎一般,疼不可抑。他牙关一咬,暗道:坚持,坚持,再坚持一下,就快到啦!但双腿仿佛灌了铅似的,挪动一步都万分艰难。
毕竟人小体弱,再加上背负一人,所以行不多远,便停了下来歇息。时近黄昏,他们才转出群山,到达山脚下的一个村庄。
邵泽渊将胡小夜放在村口的一块青石上,道:“你在这儿歇息一下,我先进去看看。”
“不嘛,我也要跟你一起进去,我一个人害怕……”望着那娇憨可爱的样儿,邵泽渊岂能不依,只好重又背起小夜,进入村中。
甫入村子,但闻嘎嘎之声不绝,寻声望去,只见夕阳西下,十数只乌鸦聚于一处,鼓动双翅,或起或落,在地上遗下倏忽变幻的影子,时不时地发出刺耳的噪音,似乎在争抢什么。我不以为意,移目他处_4460.htm。
陡听小夜一声尖厉的呼叫,撕心裂肺一般,四肢好像用足全身的力气,紧紧的搂住邵泽渊,嚎啕大哭起来。
邵泽渊唬了一跳,方待遇出声相寻,眼前的一切将我吓住了,霎那间只觉冰雪大至,浇得他透心冰凉。但见群鸦后,现出一个巨大的身影,由于迎对落日,看不甚清。邵泽渊定神细看,前方开阔地带现出一个庞然大物,足有一两丈大小,身披灰色长羽,鹰目尖喙,仿佛一只放大数十倍的鹰。
如此规模的大鸟,却是重生未遇,一时愣立当场。胡小夜湿漉漉的双手紧紧攥住邵泽渊,颤声道:“你……你……你看它脚下!”
邵泽渊方才注意到,原来巨鹰爪下,一具血模糊的躯体赫然入目,地上一片红色。我,我的天,这只扁毛畜牲正在吃,吃人肉!
就在二小大受刺激的当儿,那巨鹰也发现了他们。它翅膀一振,哦,我的天啊,天空顿时黯淡无光。邵泽渊暗叫不好,背起胡小夜,没命地向村外跑去,心里只知道跑得越远越好。
跑啊,跑啊,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冷风飒然,倾刻间一道强冷气流从天而降。邵泽渊只觉身子一软,卜通,卜通,两声,两人一齐摔倒尘埃。胡小夜,摔出数丈开外。
那道强冷气流从二小的头顶一掠而过,地上扬起漫天的尘土,那巨鹰一击不中,如巨轮般的翅膀扇了两扇,飞上蓝天。
危机并未解除,大鸟随时可能向二小发起新一轮的攻势,邵泽渊拉起胡小夜拼命向村外跑去,此刻恨不能自己多生两条腿,跑出村外,但觉到在村外,便一切安全了。
方奔行数步,小夜跑地过急,一个趔趄,栽倒于地,邵泽渊赶忙煞住身形,手忙脚乱地去搀扶胡小夜,头皮猛然一凉,不觉仰天看去,但见一片巨大的黑影扑天盖地般冲二小射过来。
邵泽渊大惊失色,无裕细思,双臂奋力一推,胡小夜翻滚数下,滚至道旁。电光火石间,劲风响处,巨鹰利爪已至身前。邵泽渊双目一闭,暗道:自己十四的小命在此告结。耳边只感到一股狂风从身前刮过,刮得他面目生疼,随之一声长呜,巨鹰鼓蕩羽翼的风声,由远及近,由近及远,真至无声无息。
隔了半晌,邵泽渊睁天双睛,“我……我还活着!”
身前不知何时站立一位老者,年约六旬,灰色道袍,两道长长的寿眉分外显眼。老道人道:“孩子受惊了,你没事吧?”
邵泽渊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道:“谢谢道长救命之恩!”
“你们快些离开此地,贫道要追赶那头畜牲了,没想到今天又让它给跑了!”老道长一抖拂尘,身形几个起纵,向巨鹰消失的方向追去。
小夜从地上爬起,惊恐地看着满身尘土的邵泽渊,颤声道:“邵美人,你怎么了,怎么了?你千万可别吓我。”
邵泽渊面色惨白,只感到心头狂跳如鼓,一记紧似一记,喉间泛起阵阵甜意,好像有一股鲜血喷涌而出。他张大了嘴,干呕了几下,吐出几口酸水,半晌才缓过劲来,疲惫地道:“小夜,没事儿,我过一会儿就好了。”
邵泽渊平素喜欢听书看书,时常听到那些浪迹天涯的流浪艺人们讲说前朝往事,传奇文字。他们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皎,麋鹿疾于左而目不瞬,大丈夫当如是。那天庭辅佐高祖皇帝李成基历经诸侯战乱,一一翦除对手,平定天下,为北汉创下不世基业,成就千年王朝。太宗皇帝李芳华面临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以一女流之身践祚九五,前承高祖,后启英宗,奠定了北汉的繁荣富强。英宗皇帝李昌浩内修仁政,外逐强敌突厥,在他治下,北汉国力达到顶峰,一时万国来朝,至此整个世界咸知北汉帝国,“天龙之治”传扬后世。李定国文士出身,正逢突厥屡寇北疆,毅然投笔从戎,参与保家卫国的北伐战争。他用兵如神,连败突厥可汗,使之西却数千里,其武功堪比武圣那天庭。
每每听罢这些传奇故事,邵泽渊不禁心驰神往,梦想着那金戈铁马的年代,自己追随众多英雄豪杰出生入死,建功立业。而今看来,这些大英雄、大豪杰确非他们这些老百姓们所能做到的。方才那触目惊心的一幕,他便无论如何也作不到什么处变不惊、临危不乱的。
见邵泽渊无事,胡小夜又忍不住抽泣起来,邵泽渊无力地道:“小夜,拜托,拜托,别再哭了!”
胡小夜并不理会,哭声反而大涨,“呜……呜……我……呜……我……要爹……爹”。
邵泽渊心头如翻江倒海般,烦恶难当,耳中双传来刺激神经的哭声,一时头疼欲裂,道:“别哭了,小祖宗,再哭,我可对你不客气了!”她却呜呜地,兀自不停。
邵泽渊忍无可忍,俯下身去,一口含住那噪声的发源地。胡小夜浑身一震,哭声立歇,骇然望着邵泽渊。邵泽渊大是尴尬,哑着嗓子道:“闭上眼睛!”
小夜乖巧地合上双眸。邵泽渊轻啄着那红红的樱唇,嗯,有股淡淡的咸味,那是泪水。邵泽渊捧起她秀丽的脸庞,细细描摹着那丰满柔软的唇线。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推拒之意。
邵泽渊不由壮大胆子,舌尖顶开那微微颤动的牙齿,她瑟缩了一下,邵泽渊不等她退却,悍然侵入雪白的贝齿,与那丁香般的软舌绞于一处。
小夜身子不觉绷紧,未及细思,便已被邵泽渊狂烈的热吻带上了九霄云天。他伸出右手揽住胡小夜的小蛮腰,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腾出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头,锁住樱唇,就是一通恣意温存。
瞬息之间,胡小夜整个仿佛一块玄冰在邵泽渊无尽的火热中融化,蒸发。邵泽渊也感到手肢发软,恍如喝了陈年老酒,醺醺然,淘淘然,双臂张处,便可振翅飞上蓝天。一道暖流自小腹流出,直传到四肢百骸,直似吃了人参仙果一般,煞是受用。
胡小夜那柔软的娇躯无力地靠向邵泽渊,邵泽渊怀抱着那玲珑剔透地娇美身躯,鼻间嗅着那如兰似麝的淡淡香气,几疑置身梦中,神仙的生活也许就是这般模样。
“嗯……”胡小夜喉间逸出一种似痛苦、似喜悦的呻吟,我顿时心神一震,更加用力地索取着。倏听嘤咛一声,小夜竟然晕厥过去,邵泽渊吓了一跳,一阵手忙脚乱,掐住人中,隔了会儿,她悠然醒转,但见玉颜酡红,星眸迷离,双唇娇艳欲滴。邵泽渊只觉一阵恍惚,又想起方才的狂热,双目炽烈地看着她,道:“小夜,你还好吧?”
小夜幽幽地望着邵泽渊,邵泽渊半跪在她面前,不知所措,半晌,胡小夜轻声道:“你呀,你怎么可以这么无礼?”
啊?邵泽渊一愣,无礼?脱口道:“谁叫你哭个不停,我只想让你闭嘴,哪料到……哪料到……”哪料到阴差阳错地亲到了你的嘴唇,然后天雷勾动地火,一发而不可收拾。这话给邵泽渊个天胆,他也不敢说,她胡小夜的性子,邵泽渊可是知之久矣,翻脸跟翻书似地,说不定哪句话惹得她芳心大怒,邵泽渊可担戴不起。
隔了片刻,小夜欲遮还掩地道:“小渊,适才……适才……你……你什么意思?”
这可怎么说?当时只是头脑一热,不由自主便做出来了,此刻怎生回答。邵泽渊困难地说道:“我没什么意思!”
胡小夜俏脸微变,“你没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邵泽渊心知要坏事,胡小夜又生气啦。忙陪着十二万分的小心,不敢有丝毫差池,以免再次触犯雷区,唯今之计就是闭紧嘴巴,一个字也不要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奇特气息,邵泽渊神思不属,如坐针毡。强忍了半天,道:“你先歇一会儿,我去找个今晚落脚的地方。”说罢,逃也似地跑开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