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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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三人酣斗之下,不知不觉移到了场地边缘,因为双腿被苏萨敲断,霍恩生不如死地一直躺在那儿的,看到吉诺拉在加斯科因的逼迫之下频频向自己这儿退,便挣扎着以手代足爬近吉诺拉,看准时机奋力抱住吉诺拉的双足。

    这个计算之外的突变,一下子便打破了场上的僵局。加斯科因是何等的老道,哪容得这样的天赐良机错过。“咦”的一声轻呼之后,马上闪电般反应过来,奋不顾身地将所有的攻势一股脑儿倾泻向陡然失去屏障的苏萨。

    苏萨眼角余光中突然失去了好友的身影,正错愕之际,猛虎暴雨般的攻击已经劈头盖脸而来,仓促之中来不及抵挡。眼前一片雪白的亮光闪过后,自胸口、左臂弯同时传来剧痛。一眨眼工夫,他已经身被数创,血洒黄土。更可怕的是,锯齿刀尖锐的牙齿产生的拖力,将苏萨带向地上,苏萨整个后背暴露在加斯科因的眼前。

    一声断喝,加斯科因的锯齿刀“呼”地划了个半圆,走出一道直截有力的小弧线,又快又准又狠地劈向苏萨的颈脖。

    只要这一刀劈中了,苏萨就算不人头落地,恐怕半爿身子也将分开。而这时,吉诺拉的后脑勺刚刚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胜负已分。

    几周以后,在交际名媛、寡妇云达克莉丝举办的上流人物酒会上,尼尔汪达子爵向号称“王国第一勇士”的齐格勒元帅提了这么一个问题:

    “酒神节那天的角斗表演那一幕,那个年轻人,换作是元帅您,会怎么应对?”

    齐格勒思考了一阵,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我也不知道。”

    “诶?”

    “那样的情况之下,就算是神,也来不及想法子自救了吧?”齐格勒以调侃的口吻说道。看到尼尔汪达子爵依然一脸茫然的样子,他便又补了一句:“那样的办法,神想不到,身为贵族的我们想不到,也只有那个年轻人才能想得到并做得出吧?”

    尼尔汪达子爵将齐格勒的话咀嚼了好一阵,才恍然地笑道:“是的是的,那种近乎儿戏的法子,就算是预先知道了,我们也做不出来吧。呵呵……真是个叫人意想不到的家伙啊。”

    ※ ※ ※

    时间回soudu.org到几周以前的大斗技场上,加斯科因的锯齿刀尖距离苏萨的脖子仅半尺之遥的那一刻。时间刹那凝固:男人们的指甲扣进了掌心肉里;女人们的双手掩向因惊吓而圆张的小嘴;孩子们的双眼正在闭上,喉咙间两片声带挤压出惊叫的锐音;奥西汀四世尊贵的肥屁股从天鹅绒座垫上弹出来;齐格勒元帅从鼻腔后部向外释放出一声遗憾的轻叹……

    整个大斗技场正处于视觉盛宴落幕的那一刹那。

    苏萨的身形突然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一个小孩子打架时才会采取的举动——

    他顺着下跌的势头,向下一拧肩,整个人撞进加斯科因怀里。

    <_4460.htmbr/>  没有任何战术可言,没有任何逻辑可言,没有任何理性可言,就是小孩子被揍急了,不顾一切地豕突猛进,一头撞进对方怀里。然后两个人一齐成了滚地葫芦,并在翻滚的过程当中手脚本能地胡抓乱抱,绞缠到了一起。

    苏萨的双腿绞住加斯科因的右大腿,右手绕过加斯科因的脖子,在他的背后与自己的左手一起扭住了对方的右臂。

    加斯科因的右腿拼命地蹬地,左手穿过苏萨的右腋下,从后方揪住苏萨的头发,右手在对方双手的钳制之下,依然顽强地攀上来,扼住苏萨的脖子,下足了死力气意欲把对方掐死。

    两个人就像两条抵死交媾的蛇,两股反复调弄的黏糖,七手八脚地死死纠缠在一起。

    面色发青,血管蚓凸的苏萨,只觉得血液贲张,几乎就要爆开血管了。意识因为缺氧而渐渐模糊起来。他几乎已经可以感觉到死神的舌头正舔舐着他的鼻尖,喷出令人作呕的腥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他看见加斯科因愤怒的瞳人中映出一点小小的寒光,由小而大,幻成一个人影,熟悉的人影。然后,加斯科因眼中的愤怒陡然转变成绝望的恐惧!

    吉诺拉愤怒地一斧削飞霍恩半片头颅,挣脱双足的束缚,连滚带爬地飞奔过来,瞅准加斯科因绝望的头颅,果断地手起斧落。于是,几乎每一个座位靠近角斗场地的观众,都清楚地听到头骨被斧刃劈开时发出的惊人脆响,好像一截干柴被生生拗断,让每个听到的人都骨头发酥发麻,浑身一激灵。

    吉诺拉将战斧一抽,红的血,白的脑浆,还有不知名的浑浊粘液,混在一起沿着加斯科因面部的裂口滚流下来,顷刻间涂满了半片脸和脸下的黄土。

    吉诺拉的心脏剧烈地一抽紧。明明知道角斗场上不能对敌人有一丝的怜悯与不忍,但是,看到加斯科因的那张临死前因剧痛而变形的脸,他还是忍不住有种想呕吐的冲动。

    终于挣脱铁掌钳制的苏萨正大口大口地拼命呼吸着空气而无暇顾及其它,剧烈反应着的吉诺拉同样也没注意到,死前的加斯科因,特里耶的勇士,刀疤脸的费舍独立团副团长,四年来只求一死而不得的苟活者,在他人生的最后一刻,残存的半边脸突然完全消散了痉挛与苦痛的表情,而是平静乃至欣悦地吐出一口气:

    “呼……终于……”

    没有说完他人生的遗言,战士兼角斗士加斯科因就死去了。

    全场一片错愕,寂静得可怕。

    苏萨挣扎着站起来,同吉诺拉相视了一下,互相轻轻地点了点头。劫后余生的挚友相互扶持着站到了加斯科因的尸体跟前,右手摸着心口,微微地弓了弓腰,相当郑重地行了一个特里耶军礼。

    这位身经百战的特里耶老战士,英勇而强劲的对手,四年来以他独特的方式,逼迫着苏萨和吉诺拉迅速地成长,并最终借助他俩的手终结了自己早该终结的生命。尽管前一刻还阴沉地威胁着两人的性命,现在,面对着他已经渐渐冷却的遗体,苏萨和吉诺拉还是不约而同地在心底泛起对这位对手的深深敬意。

    然后,“哇——”全场又突然爆发出碎裂云空的欢呼。整个大地都在这巨大的欢呼声中战栗。

    “神啊!”“精彩!”“奇迹!”“不可思议!”“空前绝后!”……每个人都搜肠刮肚用尽平生所学到的一切赞美的词汇来褒扬这场死亡竞赛;每个人都用一切想得到的肢体语言和庆祝方式来表达自己内心的癫狂;贵族与贵族,平民与平民,甚至贵族与平民,都不顾体统地抱在一起,跳啊,唱啊,欢呼啊,尖叫啊,肆意地宣泄着激烈的情绪。

    在这如雷的轰鸣声中,两个朋友,苏萨和吉诺拉,相视一笑,携起手来,共同骄傲地向全场观众挥手致意。他俩,是最终的胜利者,理应获得如此光辉的荣耀。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苏萨感慨万分。

    “什么?”角斗场里已经被狂热的欢呼声充斥,吉诺拉没有听清苏萨的回答。

    苏萨刚想重复一遍,全场又突如其来地涌起更为巨大的狂热噪音。

    “疯、疯了。”苏萨在持久不息的狂噪声中喃喃地道。但他的耳朵里已灌满了各种声响,仿佛千百面锣在耳朵眼里轰鸣,他已经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了。

    终于,在长时间的情绪发泄之后,观众席上发生了微妙的情绪变化,从一两个人的不安到一小片人的鼓噪,再像病菌一样传染到一大片人,直到整个斗技场内涌起沸水一般的低吼。

    低吼的音量越来越高,渐渐地变成高呼,变成集体的煽动,变成强烈的呼喊。鲜血染赤了所有人的双眼,连纯洁无邪的孩子和面慈心软的贵妇人,他们平日里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现在也一个个都如同狠心肠的教唆犯,唁唁地鼓噪着。

    死亡竞赛——只有一个生存者!

    苏萨和吉诺拉一开始没听清周围涌动的声浪喊的是什么,直到混乱的喊杀声渐渐地汇成一片整齐而阴冷的诅咒,那三个一再重复、一再被强调的字眼,才如同一块烧红的炭块,“兹”地一声炙在了两个人的灵魂上,让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浑身一个激灵,汗毛直竖。

    两人同时听清了,人们喊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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