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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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槭红的长袍上,绣着折枝的茱萸,衬出玄离修长的身段,以及儒生般的温和。窄如湘江畔飘柳的腰上,束着琉璃珠玉,格外雍容华贵。他的俊,与戎剑截然不同,难以想象,两人有着相近的血缘。

  婚约两字,如一枚针,狠狠戳入芙蕖的胸口,扎的心间淌血,比指尖实质的伤更疼更痛。

  当人们谈论着戎剑婚约的种种时,她总收敛眉目,注视着单衣上的信期绣,将所有的哀伤隐藏起来,只有绞紧衣裙的指,泄露她真正的情绪。

  她怎么可能不心慌,怎么可能不哀伤?

  只要是人,都有私心。她不希望戎剑属于另一个人,不希望有人来分享他的眷顾.瓜分他的注视。偏偏,她的身份太过卑微,没有可以争得余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迎娶新人,无法倾诉哀伤,还必须微笑。

  玄离解开随身的一块绯罗,布料滑落,露出一枚雕成回首凤鸟的青铜炉。

  不知名的草研成了粉末,放入炉中焚烧,透出渺渺的气。他将炉端进,让飘渺的烟包围芙蕖。

  “这是秦国的料,据说象远溢清,能透人肌肤,熏上后几年都不会褪。料千金难得,我恰巧得了一些,送来给你。”珍贵的料,他轻易地就赠给她,毫不吝啬。

  烟尘缭绕,淡淡的气在燕子居中盘桓不去。

  玄离走来她身边,审视她苍白的肤,等她稍微平静后,才缓缓开口,“你真的不要紧吗?是否需要我找来大夫,为你瞧瞧。”

  读取摇摇头,轻咬着唇。她心中的苦,只能独自品尝,药石罔救,任何人都无能为力。随着戎剑婚期的逼近,她的心病是否会愈来愈重?

  玄离担忧的看着她,弯如新月的眉轻皱着。

  “我来,是因为今晨有秦国的刺客,潜到长庆殿,乘隙想刺杀戎剑,所幸被及时发现,如今已被逮捕入狱。戎剑怕你听到消息会担忧,所以让我来通知你,他平安无事。”

  “他受伤了吗?”芙蕖慌乱的问,惊慌之余早忘了其他的顾及,纤细的指紧扯住玄离的衣袖。

  “只是手臂上有些轻伤,不碍事的。”玄离以微笑安抚她,眉宇之间却仍有忧虑的神。他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眸子

  注视着她。“成为继承人后,这类事情屡见不鲜,往后只会增加,不会减少。”乱世之中,狙击刺杀,是最寻常的事。

  众人看来或许平常,在芙蕖感受起来,确实格外的惊心动魄。身为继承人,就必须承受外来的危险;身为继承人,就必须迎娶诸侯的儿为;身为继承人,他就必须离她愈来愈远。

  她不明白诡异的政治,只知道,随时有失去戎剑的危险。

  “你在忙什么?刺绣吗?”玄离端起绣架上的罗帛布,仔细的看着。绣好的帛布叠在一旁,系着喜庆用的绳。这些罗帛布,即将送到安阳,供另一个人处置。

  “这是嫁裳?”玄离看向芙蕖时,神情复杂,黑眸里流露不舍。

  “是的。”她轻声回道,将歪斜的绣架放回窗前。她有着最好的绣功,寻遍楚国也难有人匹敌,嫁裳由她绣制,似乎是理所当然。

  玄离叹了一口气,放下罗帛布。“戎剑让你做这件事,难道不嫌残酷了些?”

  他问的轻柔,但那字句却比利刃更加伤人。暖暖的风,化为锋利凌寒的北风,扑面而来。

  知道口中弥漫着血的气味,芙蕖才发现,自己一直在紧咬着唇,温润的唇上,如今已浮现一圈失血的青,鲜红的血衬得她脸更加惨白。

  为什么非要戳探她心中的痛,强逼着她体认戎剑的残酷?

  玄离的举止,其实与棠稷相似,不同于毁坏一切的暴力,他以温和的语气,及裹在温柔里的残酷,刺激她内心的隐忧。

  玄离看着她,轻叹一声。那令人心疼的愁容,从楚王宣布戎剑婚约那一瞬间,就烙印在她的眉目之间,挥之不去。那双清瞳里的伤痛,他看的格外清晰。

  他走了过来,敛起槭红长袍的下摆,也在平滑如镜的石地蹲跪而下,不将她当成卑微的奴仆,反而慎重的与她平起平坐。

  暗红的茱萸散在四周,如最细密的网,将她包围住。

  芙蕖瞬间惊愕,没有料到玄离会有这样的举动。从来没有任何贵族,愿意屈尊降贵,与奴同跪一地。她往后一退,连忙就要站起,玄离却伸出手,贸然扯住单衣宽大的袖子,纤细的指,擒住了单衣上的飞燕。

  “玄离公子,万万不能这样,芙蕖受不起。”她慌乱的低语着,却挣脱不开。

  “芙蕖,到我身边来,好吗?”玄离注视着她,无比慎重的说道,没有半分戏弄的神,仿佛在说着今生最重大的决定。

  这个请求,让芙蕖呆如木鸡,瞬间甚至遗忘了呼吸。玄离不是戎剑最信任的兄弟吗?不是一直以温和的微笑注视着她吗?为何在此刻,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难道,她一直没有看穿玄离深邃的目光。那样的目光,其实并不是看着兄长所爱之人那么单纯,而是一个男人,注视着一个人的目光?

  “难道,你不懂我这么对待你的原因吗?君子不夺人所爱,但我见不得你如此受苦。”玄离徐缓的说道,语气之慎重,让人完全明白,他是经过深思熟虑,万不得已才会提出这询问。

  “我没有受苦。”她摇着头,强颜欢笑,仍在自欺欺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