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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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色的墨桶,那上面充满灰色光泽,或许是吊瓶的颜色使房内布着一种温润。他徐徐醒来,梦里的东西已经想不清楚。眼前的景象就像要告诉他,在醒来之前,这里就已经是这样子。房间飘着幽香,闻起来,沁人心肺,这倒是第一次嗅到的,是甘橙香味……

    打从醒后,他一直在努力地回忆着这一个星期里发生的事,直到船上的事。他又忽然蹦了起来,口里低吟道:“阿点?”但是这个动作是他享受了一点不必要的痛楚。手背上原本插着的针头,被牵扯了下来,启文皱一下眉似乎这样的疼痛根本就不当一回事。

    针孔里缓慢渗出的液体,逐渐形成一点红色的硬块,在漆黑里多么鲜艳。房间显然陌生,他只记起昏迷前一刹那的景象,仿佛有个人从月光里走出来,以手抚着冰冷的面部,轻轻地甩了甩头,回忆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一片徒劳无功的灰云,这么一来,事情只剩下最重要的一件――房间是谁的?这里每一寸的摆设都布满女性气息。床上很凉爽。风吹开着窗口,月光斜铺窗台,反射出晕华叫人感觉亲切却又稍显淡漠。抬眼从窗外黑夜里探望着,古色古香的大街,同样古老的小桥流水,一切都是那样遥远,那样不可捉摸。

    他望着天,是新月。仍然平静、缓慢。记得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月亮,他们两个人,两个?对了,他呢?突然想起什么,启文的脸沉了下去,获救的难道只有……他拼命地想着,门外的寂静霎那间消失了,一连串脚步声毫无戒备地回荡在长廊似的空间里。

    起初他是有那么一点惊动,不过想到这只是迟早的事情便又安静下来,脸上马上冻结住,寻找猎物似的盯上门框一动也不动。

    那声音很响,但很快消失了。它消失的时候比它来的时候还要快,从门下缝隙望去,那外面原本应该明亮的地方,占据着两条墨带像是人的腿停在那里,良久,伫立着,或者说,它来了正如它没有来。门始终没有开。

    启文开始纳闷,婆婆妈妈的就像个女人,然而他没有说话只是难得冷静地耐心观察。他隐约地觉得从门外传来的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难道……“呃?”门缝里的黑影忽然消失无踪。启文更加纳闷,气氛又回复到静谧之中。

    也许是整个世界都太安静,使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嘈音,门外悄悄地黑暗了,大概休息了。月亮的高度足以在脸上掠下光影,而他对月亮是十分敏感,夜色越浓仿佛越是他的世界,但其实没有人知道他讨厌的才是夜晚,无光的夜晚……

    那是一条充满花瓣的校道,

    被花瓣覆盖的校道,

    花瓣覆盖着校道,

    仿佛没有人地宁静,

    许许多多的人……

    人?他回过头

    “启良!”午夜扎醒,江月惊叫着,冷冷汗粒划伤了脸颊,擦了擦,汗道依然破坏着美丽的容貌,就像雪地里的暗沟。但她并不在意,长发跨过耳际被汗水打湿了,随着呼吸加速而抚弄着丰满的胸脯,这样的夜晚不知经过了多少,早已形成习惯。对这种总是缺少点什么的感觉实在不理解,尤其……那个梦……

    月光已完完全全失去光影,夜晚终于统领整个世界,但她的脸蛋仍然光滑如同墨夜里的星星,隐约透着一层油光。刚才一个梦使她惊醒,现在又是同样一个梦使她安静下来。窗户是开着的,望过去颇有风卷残帘的意蕴。再次擦了擦眼眉。没有了,突然觉得整个人干爽起来,汗水始终比较易干。时间又沉默了很久,她空洞地坐了很久,月光再次出现,可以清晰地看见江月的身影多么单薄,“启良……”声音十分细小,仿佛从来没有说过一样。

    天还未亮就要起床,本来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尤其接近冬天的早晨。但江月不想错过弥撒,当第一缕阳光穿过窗台她就出门,在回学校前先把教会的杂物打理妥善。前来弥撒的人特别多,一干就是两个小时,对江月来说这可是很大的活儿,因为她的身体一向不好。

    相比起来柳诗可是轻松多了,闲来无事倒喜欢穿行稻田里的细埂,而这也是上学的一条捷径,但更重要的是这条路是另一个人时常踱行的小道,以前……

    可是今天却有一点例外,那埂上飘摇着的人影难得地吸引柳诗的目光,接近冬天的风并没有想象中冰冻,女孩子还穿着裙的时候,身边的男孩大多已换上较厚的长衣。稻草柔软在脚边,野草撩弄她的裙摆。野外的早晨虽然比较昏暗,但画面却格外清丽。

    这种时候田里是不该有人的,远处飘来的身影给柳诗一种特别的感觉。她的影子比其他人来的瘦削,正好适合服装打扮。远望去光亮的眼神仍残留着忧伤。论身材,丰满的胸脯直把模特活活气死。柳诗羡慕地看着那个人,一直走到近前,才惊觉她是那样熟悉,并且每天都能见面,只不过从来没有细心察觉原来她也是这么一位女性眼中惹人嫉妒的人。

    “叶老师!”柳诗轻声叫道。她心无旁贷,全部精力都花注在眼前这片稻田里。这么一声叫,倒使她有点意外。匆忙整理一下神情便没有刚才那种气息了,“啊?”回过头,“哦?是你?”

    “老师,你也在这?”

    浅浅一笑,叶月道:“没什么,只是偶尔看看。”

    “看?看什么?”

    “呃……”叶月搪塞了,开始后悔自己的大意,但马上又找到另一个话题,“哦,听说有些学生在学校附近被恐吓所以来看看情况。”

    “是吗?”柳诗开始摆出一脸怀疑的态度,不过她没有再过分的行为,毕竟,对象是老师。

    “对了!”像想起什么,叶月那略带灰暗目珠更深沉下去,语气也更柔和了,“那个……启良以前经常来这里的吧。”

    听见这个名字,显然地愣了一愣,但柳诗心里仍在骂自己:你并没有想象中坚强。说道:“哥哥……嗯……是有一段时间。”听了这么说,叶月就沉默了一会,像在享受微风带来的喜悦,仿佛眼前路过的老农就是昔日心爱的学生:“他一定很喜欢这里……业队,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说罢,深深地呼了口气胸口轻松许多似的排开一腔废气,于是乎那瘦白的脸上又浮现出浅雅笑容,“一年多了……”

    “老师还惦挂着哥哥?”仿佛猜透别人心思,柳诗以一种她从来没有试过的语气说。

    “哈!你啊!你是跟江月学的吧!”

    “什么学不学!”

    “晨读快开始了,还不快上学!”叶月看了表,催促着。虽然不满,可也是事实,她竟然朝老师嘟起嘴大踏步赶往那井井有条的田埂深处。

    天空便在辉煌的早晨里,漂亮起来。

    嘈杂不休的学园,此刻迎来了一天中首次宁静而热闹的场景。校门虽然古旧可是往里穿越校道,萦绕耳梁的不是花香鸟语,而是那或齐整,或零散,或嘹亮,或沉郁,或健朗,或病疲的诵书声,这样的校园并不罕见,大家都认为学生诵书应当是朝气勃勃,事实上并不如此,尤其像她们这种高中学生,能够准时回校而又能放声朗诵的虽然不少,可要朝气勃勃就甭说了。柳诗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因为今天迟到,但行走在校道上,依然轻松,或许是老生吧。想当年新生入学时,迟到一分钟就已经百米冲刺了,校门口的老伯也跟她相熟了,本来该扣查学生证,都没有执行只是少不了一顿骂。不过今天她十分惊讶,老师是用什么方法的?竟然比她还快,此刻已从教学大楼三楼的过廊里严神以待。

    “不会吧~~”她自言自语。

    同样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有一件,而且十分意外,叶月正想着怎样处置柳诗背后突然传来校长的声音,“呵……叶老师,原来你在这!”急忙回过身叶月好奇道:“校长,有什么事吗?”“你的电话。”校长简单一句,叶月却百思不解,电话?在她匆忙赶往办公室时,柳诗已苦长了脸,老师怒气冲冲的背影仍在心里徘徊:“这下惨了!”

    “叶老师,是吧?”电话里飞出这样的声音。

    “我是,请问……”

    “小叶,能帮我把桌面上的文件拿到图书馆吗?”

    “副院长?”

    “刚才校长……”

    那声音打断道:“不行吗?”

    “啊?行,当然可以!”

    她拿着电话,心里自然不是滋味,等级越高的似乎越是悠闲,难怪校长是三点不露面。叶月望了望那堆似山的文件夹,一脸苦恼尽显其中。文件夹没什么重量,倒不容易放齐整,捧着特易滑倒。门市关着的。她开了门,挺着一肚子文件,蹒跚地走了出去。外面阳光明媚,甚至刺目。

    当她有意回避的时候,手跟脚都仿佛生了锈,无法活动。因为在她瞳孔里深深倒映着一个身影。

    “是的,已经动身了。嗯……明白……”黑暗中她聊完电话,月色穿过窗户映着那婀娜体态,使她看起来宛若明灯。即使从心底里就喜欢上这个女人,仍然不敢侵犯那种圣洁。

    “组长已经去了那个地方。”同样的黑暗里,传出来的声音略为苍茫。虽然没有灯,可房角里那扇丑陋难恶的面孔依然刺痛着每颗心。现场有多少人,根本无法统计,无边暗夜里不时传来或多或少的动静,每个方向都不相同。在这里的确可以让人不辨西东。

    又有人说话了,这次是个男音,平静而略显淡漠:“比预计提前?”

    “怎么回事?”第三把声音发问。似乎还有什么人要说话,月光里的少女向房里更暗的地方走了几步便所有声音都遏止了。她说:“这是刚发过来的照片……”说着那双完美无瑕的手臂,已从墙边竖柜里取出几张相片,“几天前的照片……”又顿下来,她的声音很美妙,动作十分优雅、简洁。几个动作,相片已散发在房间各处。同样传递似的,几张照片在暗夜里飘流,唯独看不见人。

    丑陋的面孔对着照片好一会儿,才悠然放下手,把目光伸向深远处,说道:“你怎么看?”

    “嗯,的确很奇怪。”

    “这个……”少女道,“是最近发生的一个灵骚动。”

    “范围这么大,确实罕见。”

    “就是因为这个?”

    “比预料中来的要早。”

    “有调查结果吗?”

    少女:“暂时只有这些。”

    “哼哼……我倒是希望它来得更早。”

    少女:“既然发生大规模的灵骚现象,灵界政府没理由不采取行动。”

    “大概近日就会有行动了。”

    丑面:“看来组长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提前动身。”

    “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

    “既然组长已去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话音落定,夜色席卷房间,月光也暗淡下来,没有任何声音浮出这片大海。

    这里有许许多多黄叶,每一片都朝向不同的地方,但路却只有一条,正如那旁边的树杆,只有一条心,踩在黄叶上,有时候感觉似延绵长毯,叶月没有再唉声叹气,目光里仍然残留着灰暗,只是清淡许多。不过,她掩饰得很好,并没有让身旁的人感到不自然。而她那双腿同样稳定地踏在路上,只有这一切在旁人看来,却异常从容、自然。是自然得不再自然那种。而此刻,四双脚掌踏上廊桥台阶,叶月方才勉强自然点,那个人一直没有说话,自从教学楼下来,虽是说着要帮忙的词措。但看来像是别有用心。她们一直步向前方其实桥道并不长,但总是有走不完的灵感。“藏书阁”四个大字直到出现在眼前,叶月方才说了一句话:“你是哪个班的?”她感到手上的文件夹抖了抖,像要倾斜,于是侧着身子步行。旁边的人看见了也没有帮忙,只是说了声:“我是刚转校来的,还没分到班上。”

    “哦?”这一点倒让叶月有点意外,但那个人的校服确实是崭新的,面孔十分陌生。听声音像是比年纪还要老,可偏偏又是十分柔和。无论是眼神,还是外貌都完全看不出一丁点儿“霸气”到更像个文弱公子,或者说这个男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人感到温和、柔顺、轻松、舒畅。真是个难得且罕见的人。要是插到班上必定十分耀眼。叶月这样想,除了他的气质还因为他……完完://www./cs/8494.htmlw./xuanhuan/5_4460.htm全全叫人想起另一个人。对,他们就是一对孪生兄弟,难辨真伪。

    雾气渐渐地浓soudu.org密。也许发现这一点,他贸然叹道:“这里的环境很不错。”宁静而舒适。经他这么一说,叶月倒是留意起来,其实并不是十分特别:“这里的天气每到冬天就会犯大雾,天气凉了就会这样,真烦人。”“老师还真不喜欢这种天气。”“嗯!”不管是多陌生的人,接触时间长了也就放下戒心,叶月也不例外,只不过她降低戒心是因为对方还是孩子。惊鸟从头上划过,她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男孩。只是对方像是察觉这一点,不时地窜出些无聊话题,打断这种监视。在叶月看来,不管怎样都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还有人能分担胸前那堆成山似的文件夹。

    直道踏进“藏书阁”顺着楼梯扑下来的那阵调戏声才终于把两人无聊的谈话破开。

    “哎,张老师,先别走嘛……”

    “院长……我还有课上。”

    “上什么课呀,还有的是时间。”

    声音听起来直叫人打寒颤,叶月感到整个骨架都酸软了,比较苍老的声音必定是副院长,另外的……

    两人还来不及反应,木质楼梯已经咯咯响起来。木板虽然有点腐败,声音还很清脆,还夹杂着女性的喘气声把两人眼球变成磁石般吸引过去。那是一条不高不矮,不长不短,不新也不旧,只有一个楼角的梯道。斜卧在大门右侧。从这里望去,真是大道一条,有多少人,有什么人都一清二楚,梯上声音还没传来,拐角里已闪两个身影,整齐的工作服因为拉扯而显得有点凌乱。短的发丝下那张端正的面孔却有点应接不暇。

    “张老师?”叶月有点吃惊,邻班的班主任?但接下来的情景更叫她惊讶,副院长略显肥胖的身躯犹如一颗炸弹横塞着狭窄的梯道。就在拐角处搭上张老师的肩膀,嘴里吟着听不懂的话语。仿佛两人的存在只不过是一幅透明风景,当然这一点在张老师看来却不以为然,她尽量地甩开院长的纠缠,“院长,我去上课了。”被这么一说副院长突然严肃起来,机警地把叶月锁在眼里,一副嘴脸变得快!收得也快!放粗嗓门:“行了,张老师,你先上课吧!”话音刚落,张主任的身影急急忙忙窜下楼梯,变成一颗也不能停留、迫不及待的惊鸟。

    张老师的脚步声还没走完,副院长那猥琐的笑脸却又迎上来,他招呼道:“噢,叶老师,都拿上来吧!”

    似乎有一点不情愿,叶月的脚步变得沉重缓慢,身后的男孩仍然跟着,无耻的拉扯,一直在脑海挥之不去,为了壮胆,她向身后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但很快后悔了,还是不该问。

    “马启良。”

    沉寂,顷刻间充满了梯道。脚上生了钉,跟木板接合得死死的一点也提不动,风赶着雾掠过窗台,也掠过二人肩膀。叶月没有感觉,许多年了。人生也就如此过去,没有感觉。唯独记忆能够被敲响,那不是回答,是钟声。没错!钟声。早读课结束的铃声大老远也能听见。在这个朦胧的池塘里,仿佛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她感到自己的手掌多么纤细无力,汗水使掌心几近打滑。叶月愕然地转过头,瞳孔仍然灰暗但比任何时候都要扩张得厉害:“启……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