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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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朦胧的清晨,碎落的鸟羽,漫天飞舞着,栽进深色的血潭,土地枯黄灰暗得竟无生气。艳嫩的血水,浓浓的也浑浊的,点染了一切。尸体横七竖八分散着显得孤独,想笑,声音早已变得干涸。飘零的鹅毛在眼前纷落,尸体的模样开始模糊,唯独一具清晰而不变,染血的面孔……女性的尸体……

    “妈妈!”一觉乍醒,他仍有余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黑暗想要吞噬一切把他包裹得密不透风。窗外早已沦为它的腹地。额前冷冰冰的,一摸,湿的,全是汗,梦……一直在心头放不下。意识到现实的存在,启文方始冷静下来,习惯也是人的一种属性吧,可是为什么,自从那件事之后一直是这个梦,要说习惯,早就腻了,只是每次都难以平复。桌上的合照在黑暗里反耀着月光的精华,四方木框内的三个头像,混杂了麻木与强颜欢笑。也是应该的。

    距离发现小雅的尸体已有一个星期,合照是三天前的事,奈绪仍笼罩在低沉的气氛中,昔日的欢言笑语不仅看不见听不到,连说话也少了,她的母亲深夜才回家,每天晚上他都被奈绪孤单的身影刺激着。

    发现小雅的尸体,是七天前,那个上午野鸦的飞升,循着救护车的警鸣而远去。乌鸦划过天际的时候,已经没人看见了。午间的太阳逐渐变得和蔼,失去了烈夏的刚猛,又有什么比得上这种不烦躁不暖和的光线呢?启文渐渐明白这座城市受人欢迎不单是瑰丽的城市景色,充满东方色彩的神秘名字,还有那变幻莫测的天气气候,足以让人游览一座城而观光全世界。难怪每年的游客流量终年位居全球首位,并顺理成章地成为世界政治和金融中心。各国都争先来这里投资项目。想到这里,他开始理解哥哥看上这个地方的原因。作为企业财团的马氏集团主席,哥哥自然不会放弃这块风水宝地。

    “对了,前辈……嗯。”奈绪似乎遇到什么难题,话说到一半又停顿了。

    这次启文倒是十分自觉:“怎么?”踏出公园已有一半路程,街上行人越来越多,身边的大马路也沸腾起来,有轿车,有旅游车,也有货车,慢慢恢复了昔日光彩。只是这样会令空气更加浑浊。二人缓慢地穿越一成不变的人流,从一间商店到另一件餐铺。目光仍然没有多大转向,奈绪始终没有继续说下去。启文更不想多问,仿佛注意脚步行进成为了二人难得的默契。

    他们走着,商店橱窗犹如一面镜子,映射着二人身影,穿了过去,不,又倒回来。奈绪一股劲儿,跑回橱窗前几乎把眼睛都贴到玻璃上,一个劲朝里望。启文只是称奇,知道有什么吸引她,只是想不到是一顶帽子。装饰根本不算华丽,十分简陋,却无论如何都让人感到高贵。

    又一阵雷鸣般车闪而过,马路上确实热闹,然而却带出启文的话:“你很喜欢吗?”

    “唔……太贵了,而且我更喜欢这个!”她向左右望了望,大方地从旁边的货架上抄起另一顶帽便戴起来,启文也不说话对眼前的女孩他真的没话说,只是退开两步,侥有趣味地欣赏着那个跃动扭旋的身影在橱窗外摆弄着各种姿态,她看起来很高兴。是那种打从心底愉悦起来的感觉。不知怎的,路上行人慢慢地也将目光投向这对有趣的男女。不,更准确地说是奈绪的动作吸引了他们。奈绪兴起了,甚至向启文卖弄起表情。不时报以一笑,他在欣赏,真的只是在欣赏,那么一个小女孩,欢喜地向自己卖弄起那并不高的身姿,他从来没试过,也没有想过。这里的生活确实给了他意外。

    奈绪的笑声依然无暇般纯美,启文看得出奇,听得出神。猛然间被奈绪又一句说话打破:“对了,前辈,来。”启文有疑惑了,这女孩确实是一秒钟也不会停下来,不知何时就会有一些古怪的注意,然而这次他是由从地接受,那是一部相机,她一直带在身边。也罢,校报的记者有相机并不出奇。

    交过启文后,她又跑到路中间,大声叫喊着:“这个怎么样?”那是弯弓抬首的姿势,虽然不算优美。可在启文看来,从没感受过这么亲切的温馨。奈绪依然在呼唤,他却望着手上机械,浑然不动,他觉得他不是他自己了。这么一个女孩仿似一柄阳光完全照亮启文。突然间,对焦的动作已经完成,脑海里轻松了许多,他想做一个决定,想忘记了一切,过去、现在、包括未来。一直地,全心全意地投入到现在这片欢乐里。

    机动声音接连响起,一连照了几张,背的、前的、立的、蹲的,帽子换了又换,动作与姿势更是层出不穷。他仿佛感觉到那一个个笑容不是对着镜头也不是对着照片,而是对着机械背后的人。想到这里,启文不禁愕了一愕动作也暂停片刻。奈绪似乎也感觉到,伴随着停了下来。目光不知道是不是好奇,只是盯着,一直盯着,直到双方都不好意思地摆过视线。店里好像有人出来了,急忙放好商品,二人匆匆忙忙离开店门。

    才走到一半,奈绪又笑了两声,直把启文也逗乐了:“你很喜欢帽子?”

    “啊?”奈绪似乎有点意外,“哈哈,也不是,只不过好玩而已。”同样的意外启文的表情被对方捕捉到,奈绪这才笑道:“不,我刚才看的是旁边那条链坠。”

    “?”吊坠!他清晰地记得,是银色的,不过令他印象深刻的不是贵丽的货物反而是价单上的价目。整整五十块,足够他三天的伙食。

    “不过,算了,我也只是想想,毕竟太贵了,幻想一下也就心满意足。”

    他不是女人,或者一辈子也不会明白金银首饰有多大吸引力。陪着奈绪又走过一段路,一直在默思,启文终于想起什么,遂又拉停奈绪:“等一下,跟我来。”

    “啊?哎!”还未弄明白,脚步已随着对方的动作拉开了。

    也不知跑了多久,眼前街巷换了一条又一条,穿越了多少肮脏的地方,这也是奈绪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深入到那些偏僻、肮脏充满腥臭味的贫巷,只看到旁那些烟头、针孔就知道了,白天也是这个模样,晚上就不堪想象。在她心里这种地方,危险性远胜于趣味性,可奈绪绝想不到那个沉默内向的师兄却对这地方如此轻车熟路。也罢,或者说启文根本不介意这种眼神,流氓背景从没有使他感受到丝毫鄙夷。只是他本身并不善于察觉别人头来的目光,那些带有歧视的目光。

    又一条贫巷,眼前豁然开朗,这儿人流密集得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只不过是短短几十米的一条小巷却堆积了几十个摊挡。那些小贩就像市场上的摆卖,一边招呼着摊前客人也不忘吆喝。

    寻找猎物似的,启文转了个圈,好不容易才找到理想里的目标。奈绪也跟着停下来,但老板不太友善,尤其看到启文后,无聊地摆弄着手腕:“这没架打。”好像认识的奈绪是这么想,猜想,但很快便证实了。启文叹口气缓缓蹲下身:“我不是来打架,这多少钱?”吊坠,闪闪亮的,启文捧起那霎那,奈绪简直惊奇得合不拢嘴,一模一样,完全一模一样。跟商店里压根是一个模出来的,只是色泽有点暗,缺少点辉煌。

    买东西?有生意啦!犹豫片刻,老板将信将疑:“二十块。”

    “二十块?”不但奈绪,启文也都愣了。奈绪是因为便宜了,启文却是太贵了:“我记得以前不是这么贵!”

    “升价啦!”这么说也就没得吵了,望了望身边的女孩。奈绪仿佛也明白:“算了吧!我没那么多钱。”

    他会意地又转回去:“五块,不卖罢了。”

    “五块?!”老板几乎眼珠子也要跳出来。附近的人瞬间把目光投放到三人身上,奈绪不敢插话,启文依然如旧,没有丝毫变化,老板却有点无奈:“行,行,我倒霉,五块,别再来找我!去!去!”

    傻眼了,五块,五十块,十倍的价格。奈绪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再犹豫,急步跟着师兄离开这条酸臭小巷。

    空气仿佛清朗多了,阳光下,吊坠闪得更加明亮,奈绪摆动着银坠,作梦一般,两人坐在餐铺的窗前。“不带起来看看?”启文尽全力吃完最后一口面条。窗外许多云彩都不见了,天空只剩下大楼围绕的几个角落。可奈绪依然如同蓝天一般明朗:“送给我了?”

    “生日礼物。虽然是假的,不过带起来也很好看。”

    “你这样太破费了。”

    “我还有一半房租没有交,就算是一点补偿吧!”

    “那你更应该省点钱,多交房租给我!”

    启文张大嘴已经搭不上话了,心里直骂道:你还真现实。

    她顿了顿,捂着嘴巴,窃窃笑声逐渐透出咽喉:“前辈,你就是太认真了,说笑啦!嘿,那我收下啦!”

    你已经收下啦!启文这样想着差点没说出口,他不知道奈绪是不是这样的人但至少,奈绪是一个让人轻松的人。尤其以往的事情哪怕短暂,只是忘却一下也令启文愉悦舒畅。由衷地感谢着她,为什么来这之前就遇不上江月、奈绪这样的人。“那个人你认识?”奈绪就像个缺堤洪潮,没完没了。本来是不介意的,但这个问题,使他骤然间沉落了,往事和回忆仍然无法摆脱地挣扎出来。他没有回答,但奈绪仍不放弃,只是语气间低沉许多,有点犹豫多了些谨慎:“你是不是经常去那里打架?”

    “为什么这样问?”时间突然安静得出奇。

    “那个老板说……”

    “……”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整天都把所有事情放在心,不想说也不愿说,这样对身体不好的。其实这样做,你觉得高兴吗?”

    这儿有点像餐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什么关系。启文别过一边,心里被刺穿了,混沌着,高兴吗?从离家那天起他就再没高兴过了。奈绪静静地等着他的答复。她从没有如此安静的等待一个人。他想说,但多余的疑虑不断阻挠着胸气,最终仍是泄漏了一点点:“以前有人请我到那里收地摊费。”

    奈绪静着也不说话。

    “其实许多人都看不起我。我没什么出息,读书我比不上别人,除了打架,什么也不会。”

    笑声,轻而细小,拉回了启文目光,奈绪淡淡收敛声容:“会不会歧视别人,我不知道,反正……学校里那些书呆子,我倒不大喜欢,因为他们太无聊了。世界有时候很奇怪,许多人想上学读书,就像做梦一样,许多人正在上学,却不愿读书。学了那么多东西,等到工作以后才发现原来没什么用途。”

    “也不一定,读书不好吗?努力的话有许多前途,像哥哥一样,那么富有,要什么有什么。”思绪开始翻滚,那些尘封已久的碎片潮水一般汹涌地回到眼前,启文沉默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严重。

    “你还有哥哥?啊……不知道他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你哥哥。”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明知道那件事根本就是爸爸做的,为什么他还可以安安静静地呆在爸爸手下?为什么?”果汁只剩一半,杯子却被他握得越来越紧,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爆裂破碎。奈绪好像感受到那里的力度,一双手缓缓地握上了杯子,也握住了启文,语气罕见地温柔:        “不管怎样,我可以肯定一件事。”

    “呃……”温暖的感觉,和江月一样,他出奇地盯着那双手掌,虽然比不上江月,但却让人热血、跃动。

    如同针刺,心口闷热着,和江月不同,不一样的感觉。与江月一起,确实让人安心,然而她……启文没有再分析,他不明白这种理论,握在那里的已不再是女孩的手,是莫名其妙的触感。

    “所以呢……”奈绪突然端正身子,挺胸正座,“我没带钱出来,你得给我付帐!”交通灯的变化还有规律,眼前人却是无时无刻都在转变。

    虽然不太情愿,不过看见她的笑容,似乎已将早上的事忘记得一干二净,这样他倒是安心。只是又出现另一个问题,怪不好意思:“我的钱刚好一个人份。”“呃。”双目几乎只剩下乳白的区域看不见瞳仁了,她好像还没有从意外中醒来。

    光线那样轻柔,那样温和,推开门那霎那,没有丝毫欣赏闲情,门扉上铃铛尖叫着,一把粗壮的吼叫声紧随着夺门而出:“臭小子,站住!你给我站住!!”

    大街上有一次被意外的热闹气氛所吸引,众目睽睽之下三条人影有意识地避开人流,追逐开来。

    奈绪被拉着,脚步快要跟不上,便大声抱怨:“才夸你是好人,怎么尽干这种事!”“哎,我可没逼你!”启文在前面档开人流,不断往前挤。后面那喝骂声好像近了。

    奈绪急忙拉停启文,转入那些细小的长巷:“走这边!”启文推着她,两人都手忙脚乱了:“跑快点,逮住了可不是闹着玩!”寂寞的巷道柔和着,充斥着节日的激烈,混合成一部微型交响乐,冲击着并不蔚蓝的天空。

    好不容易才摆脱面店老板的纠缠,两人都喘不上气了,就坐在地上感受汗水带来的愉悦。

    “我还没试过跑得这么快!”奈绪终于忍不住大笑着。

    “多跑两次,你就习惯了!”

    “你老干这种事啊?”

    “偶尔一两次。”

    “哈哈……缺德!!………………………………”启文又愕然了,奈绪变了语气:“我浪费你太多时间了。”

    “也没什么,反正在学校也是闲着。”

    怎么?不对劲。他盯着奈绪,她的笑容扭曲了,仿佛又沾染着什么,划过脸颊,那是……泪痕,透明的,不易察觉:“……爸爸……”

    启文一下冷了下来,听着那笑声逐渐激动,似乎在抑止着感情的过渡,早上的事情其实不可能忘记,看见泪水才明白这一点。

    稍微挪过身子,仿佛自己也被泪水刺痛着,为什么呢?他不是已经凉了吗?为女孩拭去泪水那一刻启文的声音:“傻瓜……”

    然后他又换了一种比较轻松的语调:“两点多了,是时候上学了,要不然下午定会被叶老(学生给叶月的外号)训话。”说话时已经走开了,但当回望时他又停下来,奈绪还是那个姿势,似乎还不想走。开始的时候他还犹豫了一下,可脚步还是离开了这条小巷。的确,心里的问题,除了她自己以外,没有人能够帮助她。

    每一次看见这条街道,都是弯弯的瘦瘦的曲曲扭扭。经过多次选择才发现这条回校捷径,上午的不安仍然侵扰着启文。奈绪始终没有追上来和他同行,或许今天早上真的不应该花太多时间在这个女孩身上,直到临走时,也没有再说一句话。抬眼望去,不远处是街口,校门就在旁边,但今天粘上的颜色特别刺眼救护车的警灯映得街口两侧石壁泛着红丝丝的血色,车厢大门敞开着,校道上人声嘈杂,似乎发生什么大事。好奇使他加紧了脚步,不安随着步伐推移,一层层地堆叠起来令人难受。宿舍的走廊,那条永远阴沉冰冷的笔直长廊。比那暗窄的长巷还要差劲,只是今天突然热闹起来,人头纷涌着聚向一处,空气里还间杂了腥臭血气,众人议论纷纷,有低声的窃窃私语也有肆无忌惮的评说,都一一与启文擦肩而过。那人群中有几名与校服不一样的或是格格不入的色彩――白袍,轻易地让人辨认出是医护员,还有两名警官,对着对讲机乱说。启文好不容易才挤到稍前一点的地方,腥臭更浓烈的叫人作呕,还来不及掩盖的尸体扭曲着铺在地上,面孔别过一脸,启文看不见。但即使相反他的视线也不会多余地观看死者的脸容,更专注的是对方下体的伤口,他承认那是他看见过的最残忍的杀人手法,虽然他并没有杀过人,但死人却是见过的。在场的学生无一不都脸带惧色,即使启文亦惊呆得手心冒汗。那尸体下身小腹的伤口过分地胀裂开,红得发光的内脏被体内气压拼射,拖了一地模糊而刺眼的血浆远远地漆染了水泥地板,叫人毛骨发寒,死相一定很难看。那边的几名女生都昏了过去,由医护员照理,启文愣着,不禁惊觉头顶扬着什么,鸦?!寥落的几只孤鸦从头上盘绕着上升,碎落的鸦羽在虚空中飘零,划过众人的目光栽进深色的血潭,和那时候一样。

    启文强烈地压制着冲动,仿佛就要把母亲的意外与现场的事联合在一起。人声中有人不自觉地议论,启文不想再听,可几颗字眼再次唤起记忆。

    “好像是昨天晚上已经发现了。”

    “班长房间前出事了,他不知道吗?”

    “昨晚发现的怎么现在还没搬走?”

    “哼哼……你们不知道,那是第二具尸体。”

    此声一出众人莫不惊奇地“啊”了一声,启文更是出奇地望着对方,是副班长,这个人嚣张的很,班里人不服他但又只能生闷气,好像有老窝在背后撑腰,启文对老窝不熟悉,他又不来添麻烦也就随他去了。人群里又有人问:“什么有两具尸体?”

    “所以说你们早点上学不就什么都知道了,总要闹迟到,对学校不好对大家也不好……啊……”

    话只说得一半拳劲已扑着下颚而来。强大的推力使他不自觉地撞倒石壁上,回过神时,领带已被扯得绷紧差点没透过气来,启文不耐烦而带着愤气的责问:“快说。”众人还在吃惊,副班长已吞吞吐吐地叫着:“你……你想干什么……”

    似乎发觉有异,警官闻声赶来,看见启文的凶相,马上搭拉道:“不要胡闹,快离开这里。”众人议论纷纷,刹时鸦雀无声,纷纷向启文投上怪异目光,万物静止下来,现场只有群鸦呼唤,在警官的喝止下,他无奈地松开手。副班长松了口气,但盛气凌人的姿态马上又呈现出来,双手一拉衣领理顺领带,重重地哼了一声:“我记得你!”之后扬长而去。启文不以为然,目光停滞在飘落的鸦毛上,顺着气流一飘一挫。只是飘动的形态不留意地飞过一扇窗前,一串串的不安扰乱了他,_4460.htm千丝万缕的思绪,目光随着飘舞的羽毛久久地停留在那扇窗户上,久久地……多么熟悉。他一下简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那个窗户从里面贴满了旧报纸不透一点光,但却凝集着启文所有的疑问。他又惊又疑,尸体就在那扇窗旁,他仿佛看见了那天的情景在眼前重现,班长的宿舍简直就是一个迷宫,启文已深深地陷进去了。一双双赤红的眼光在面前飞闪着,难道……他不敢再往下想,但强烈的好奇却使他不得不作出那个决定。

    正思量间身旁砰的一声响,清脆沉重,似是有一定重量的物件跌落到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启文深思着被这一声惊醒般猛然转头一看,本来在他身后的一群人已让出了soudu.org一条窄路,显然是被挤出来的,更令他吃惊的莫过于那窄路中呆木的女子。“奈绪?”他低吟着,但见她失神的眼光直直地盯着地板上的尸体,似乎有点明白,认识的?稍微低头之际,蓦地发觉奈绪脚边摔倒的相机,他本来是想说话的,而今也就说不出什么话了。天空阴沉沉简直到了无法相信的地步。

    天依然阴,满是浓云绵密,好不容易才能从缝隙里透出一点点阳光,山风较平时猛,无叶的枯树倒是安静,垂死挣扎的树却也不少,山顶教堂更显然是死人的地方,那七彩五色的窗棂。仿佛向世人昭示着不满与愤恨。摇椅缓慢地升起又降下去,蒙上一片灰色的庭院,与天色极不协调的嘈杂,摇椅孤单地摆放在园中,上面坐着人,厚阔的近视镜片深深地埋藏了她的目光,偌大一个院子,回荡着朗朗书声,但于江月看来,那都只不过是死前的哀鸣,尽管听起来多么无邪。她会有这种想法也不稀奇,面前的庭院外就是一片乱树林,隔着林子的那边,便是墓地所在,也许因为这样吧,原本就幽暗的树林变得更加容易令人惊栗,本来有打算到学校参加仪式的但人太多了,又不喜欢。想不到,小雅也是教会的信徒,神父已经应邀前往学校主持仪式,这下子恐怕又要有好一段时间忙了。身体完全陷入摇椅里,她仰视着天空,密云仿似一个预兆,在眼瞳里深不可见。“真是令人担忧啊!”声音自身后传来比起孩子们的诵书声,这句话更容易引起江月的注意,早已猜透来者身份般回应着:“好像默士录里的天空。”“你也看出来了,这个天空……但愿没有不详的事物降临。”

    “……”摘下眼镜,她缓慢而优雅地离开了摇椅站在庭院中央说着,“赛特叔叔……我想请几天假……”话音刚落,身后神父着装的人露出了无法做主的笑容。

    咯……熟悉的敲门声……启文猛然从回忆中抽回思绪,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满脑子都是想不通的疑问,都快十点了还有谁来敲门?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门,外面的灯光同样放肆地闯进幽暗的房间,忽觉眼前一亮之余他意外地打了一怔。……

    奈绪卷曲着身子坐在床边地板上,对启文端来的热茶置之不顾地放置一边,盯着没有光泽的地板没有动作也没有语言。即使进门时也没有说一句话,这令启文好生意外,也许这个星期的事给她的打击很大。生命其实就如此脆弱,昨天仍是嬉笑打闹的人眨眼间却已成过去。不知怎的,看见她这样,竟连自己也压抑,或者说这些日子来渐渐地被她的动静感染了。看见那夸张的笑脸总会有种轻松舒畅感,看见她忧心,也会不自然地压抑。不同的感情也许不知不觉地已连为一体。“你还想着那些事……”“……”“别想了。”“我们约好了,在运动会上一起跑的。”语气有点颤抖,启文更担心地望着她,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被理智压抑了。缓了一缓才沉吟道“奈绪……”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谁干的……”

    ……谁干的……又再勾起启文的回忆,班长房前死了人,朱红的光斑,难道真是班长?不对,两件事根本不能混为一谈,启文开始茫然毫无头绪,可是奈绪的影子又把他带回现实:“放心吧,警察会查清楚的。”语气带有恳求,启文无奈但细想这么晚了奈绪还到自己房间来,无非是要找个人陪一下,她母亲上夜班,家里肯定以他为目标,这也难怪。好友忽然去世,心里定然难受,但看奈绪悲痛的样子,更令启文加深了查清真相的决心,那些古怪的人与赤色光斑与班长到底什么关系?而班长与命案又有没有关系?启文百思不得其解看来不动身探一探是得不到线索了。

    班长的宿舍……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