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逝去的感觉


本站公告

    他换上一副微笑对她问:“你有什么看法?”

    “啊?我……”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她虽然站着保持着端庄,但游移的目光却掩饰不了内心的慌乱。

    马先生又说:“别紧张,我不是爸爸。尽管说吧。”

    每一次都是这样,倒映在瞳孔里的属于少主的微笑,总是那么和善、温柔,每一次都足以让她平息内心的悸动。

    “我想,可能是那些从人间购买武器的灵界组织。”她柔柔地低声说着,似乎未能完全平伏心里的乱。

    满意而有点无奈地转过身说:“大家都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马先生没有理会她的反应,大步回到房间。

    而她,眼垂得更低,头也沉下去,似乎站在阳台让清风来撩弄衣裙才是唯一能做的事情。

    金属敲击声,带走一遍遍惨艳血花。它红,红得发光,沾染了刀柄,指间仍然温暖而年轻的肌肤过早地尝试了血的气味。黑袍悠悠地远去,弯月般的镰刀,已成了艳红的月牙。雾气由浓而淡,尸体七姿百态,与流淌的红液即便仙境般的雾境也为之而黯淡惨然。自不量力者的下场,只有灭亡。

    天气变得寒冷起来,是秋天的步伐远去,冬天的车轮将至。夜静着,海睡熟了,屋宅也睡熟了,天空挂着几点寒星,在黑色的云隙中射出微弱的光芒。皎洁的月光只有若隐若现的份儿。夜化作了一缕柔波,吹开了枯干的悲凉。感染开了,每一个角落里都有它的脚印,犹如一个安静的密室,一切景物都默默地躺在半明半暗里,他也安静地半卧着,夹在床和桌子之间,倘若不细心观察,绝不会发现这里藏着一个人。本来应该是这样,可是一颗星光暴露了一切,它是夜海里的一盏明灯,光源很小,藏在一个晶体玻璃里,通过折射竟也成了暗室内的一道灯光,摇曳在手里。虽然如此夺目,但启文的视线却留恋着窗外寒呼的枯木。聆听已经过去的事情,为什么总不能忘记呢?人的大脑真古怪,要珍藏的往往容易丢失,要抛弃的偏偏伴随左右。背后的墙壁突然冰凉起来,心也跟着凉了,不,他的心早就已经凉了。咯……

    思路霎那间混沌一片,要没有巧合的叩门,也许就要这样迷糊下去,启文稍微把视线转向门口,不等应门,上帝的光芒已像无主的野驹,疯狂地驱散黑暗,在面前打出光明大道。“对不起,我进来了!”门还未开直,那份娇小的身材从门缝间迅速地闪了进来,借着光,可见她剪了短发,两个大水壶过重地拉垂得那双还过分瘦弱的手臂看起来十分痛苦,启文傻了一下眼,却不知手上的星光,在这暗室里已成为对方进门时首先映入眼帘的物质,双方都木然地停下了,遂一声过分的兴奋高呼,终于彻底打破室内的寂静。随便放置水壶,也不管床上有多凌乱,一股脑儿蹿上床爬了过去。启文眼睛瞪得比先前大了一些,一脸难以置信的出奇。什么样的流氓,他都见过,唯独只有这种不为什么特殊目的而一味胡来的单纯天真,他连想都没有想过会出现在眼前,或者说他早已忘记了。

    但是更加令他意外的是,那种胡乱捣闹式的行为仅仅是为了夺过他手上的那盏小灯。

    启文没有_4460.htm太多的话要讲,直觉得就像一个婴孩般洁白,对那副仿佛比发现新大陆更加惊喜若狂的夸张脸蛋,还为来得及仔细端详,对方质疑性的口吻再次如暴风般逼人而来:“这可是贵价货哦!你是怎样得到的?”“……”启文一脸茫然,这种说话听起来总教人难受,言下之意是说这不是他的东西,“你进来干什么?”“呃?……我……妈妈叫我送热水上来。”说着,顿感歉意,奈绪脸上的惊喜随即收敛起来soudu.org,停下观摩的动作,道:“对不起,我以为没有人在所以就……进来了。”她的道歉启文并不太感兴趣,目光不自觉地又投向玻璃外的世界,模糊了,窗上不知何时已打满了反射着别家灯光的水珠,一道道艰难下坠的水痕折射出紧挨窗前的那棵枯树,在雨中更显凄然,即使身处室内,但只要往外那么一看,浑身便立刻冰凉起来。是何时下的雨……双手往床上一摆,那颗星星似的光点便在床单上滚了一下,呆住了。那副总是板着的脸孔,不知是怒还是乐,奈绪开始觉得这个人非常古怪,老绷着脸,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跟他过不去似的。明白了启文不愿再谈话的意图,她也不勉强。没趣地徐徐爬了下床,退至门口,也许是好奇,又不舍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想不到他的目光也跟着她离开的身影一直注视着奈绪。她只是怔了一下,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感觉,心怦然一动,耳根开始温温地发起热来。启文多问了一句:“干什么?”

    方自惊醒,那一怔足足让脚步停留了十秒,奈绪顾不上答话,面孔转了回去便关上了门。

    门口的光芒也随之消逝。

    四壁单调得毫无装饰的房间,在黑暗里的确不怎么显眼,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与人聊话,转校以来除了江月值得他感兴趣以外,这个女孩也总算让他最为印象深刻,也许因为寄人篱下,老觉得和她的关系即使不好,也不能太坏。视线不期然地落在那颗被她温暖过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小星点。如果是江月的话,一定不会出现那种夸张的兴奋状态。想起来,今天收到家里的来信,又是各个写的,其实结果应该早就预料到,没有看已把它撕裂了。虽然学校是哥哥帮他选的但决不会因此而改变启文对哥哥的态度。倒是柳诗会亲自给他送信来着实让他吃了一惊。算了,今夜还得到面店里值夜班,早点睡吧!

    奈绪一直靠着门板,一阵一阵来自心房的震动,使她已完全没了主意,即使手心紧张地压在脑前,仍然平复不了那种悸动。打从小到大,奈绪从不认为男孩有什么值得欣赏。除了能在比赛中为学校争那么一点小光彩以外,根本就是一堆腐臭的烂泥,但启文倔强中兼有风霜的眼眸却又令她看见了男性另一种也许能欣赏的特点。可是她马上又否定了,推翻多年来根深蒂固的观点,其本身就是一个鸿沟。刹那间,她茫茫然地感觉到另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开始萌发,如种子萌芽时一样,总是先露端倪,外行根本看不出那是什么植物一样,她根本不明白那是什么。

    砰……楼下门罕有地发出如此重大的声音,惊动了奈绪,她失神地抬过头,朝楼梯下正对走廊的大门望去,还记得前眼角余光里曾瞟到一个陌生但显眼易认的灰黄身影,匆匆夺门而出。只是刚才脑海一片暴雨,所以没有留神。这时候楼下幽幽地传来细小的声音,听起来像有人在抽泣,这屋里只有三人,二人在楼上,那楼下有人也就只有母亲了。难道……声音十分熟悉,奈绪越听心里越不禁闻声寻去。空荡荡的客厅,在橙黄灯色下只坐着一人,曲着身子,从奈绪的角度看去,只露出脑袋在沙发靠背之上,不时有似乎拭擦脸部的动作。惊讶之余,内心也跟着那微小的抽泣而激动。

    “妈……”幽幽地来到沙发前,她真切地喊了声。

    泪迹斑斑的面孔蓦然地被惊醒般,惊吓着弹起来,女儿的出现远远超出她的想象,但又无可挑剔。屋子不大,要碰面何其容易。抽泣声显然来自眼下这位中年妇人,惨白的脸使她看起来比实际年岁还要苍老。她望见女儿关切的容神。忽然她又低下头,抹去泪水:“你还没睡?”说着更咧了咧口强作一点欢颜。谁料奈绪木桩似的,站着不动急切地问起来:“是不是他?”母亲开始手足无措,胡乱地扯了一通话:“明天妈妈要去东区……”

    话只说了一半,温暖感觉悄悄地搭上她的手背,奈绪已坐入沙发贴着母亲臂弯,晶莹的目珠更加雪亮动人,只是雪亮却闪烁着游动套上了一幕水层,快要夺眶而出。母亲一把搂住她,在怀里紧紧地拴着,泪水爬满了因劳累而过早苍老的脸皮,奈绪呆呆颤抖声说:“是爸爸……”

    奈绪的话句句子子射进母亲的心坎, 一阵酸痛,母亲激动得双手搂得更紧,抽泣声更大,但不忘截断女儿的话:“别这样……他是爱我们的呀!”

    “爱我们?”奈绪受到了刺激,奋然间发作起来,“他爱我们吗?现在他在哪里,这些年来他在哪里?他借了钱自个儿跑了,扔下咱们不管,那些高利贷来追债的时候,他有看过我们一眼吗?我们的生活,甚至我上学全都是靠我们自己挣回来的,他?我不期望他能还债,但至少在我们需要的时候能够在我们身边,可是他怎么样!回来只是为了拿钱,从来没有理会我们的感受。让妈妈这么伤心,受了这么多苦头,他有问过一句吗?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一个丈夫,也不配做一个父亲!如果不是妈妈你,我根本不会再叫他一声爸爸!”

    母亲尝试着把它女儿激动的身躯包起来,尽管是这样,已经没有话说了。宁静的房屋内,似乎就只有两人是相互的支柱。尽管窗外雨雾弥漫。

    东方现出一片柔和的浅紫色和鱼肚白,头上那边深邃微白的天空中散布着几颗星星,活像睡眼惺忪的幼儿。四处仍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稀疏的巷道却已响起了轮胎滚动的声音。

    她刚踏出门框,一阵寒意已穿透毛衣侵袭进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今天的风又大了,而且确乎是更加冷,奈绪的衣物不多,除了外面那一件冬季的校服外套,稍微能抵挡一下冷气。里面根本就是透气的墙壁,这么冷的天气下,还真恨不得躲进被窝,早些时候或许还看不清的道路,现在已安静的等待在眼前。经过昨晚的事,心情有点低落。脚步一踏出门前小道。她一下子愣住了,就在不经意向右闲望时,那靠灯杆下站着的枯瘦却高长的灰色身影竟然跃进她的眼球。无论怎么看,那都是一个老伯,嘴角微微向上翘起,眉毛倒没什么,只是双目空洞地指向前方,丝毫没有生命光彩,直到看见奈绪出现的霎那,才有稍稍闪着星辉,身体不知是激动还是寒冷在不断抖动。但他马上又拉紧了脸,隐露着不安与疑惑。因为眼前这个年轻女孩竟然想假装没看见他的踪影而转身走去。

    他心里像泡了冰水般寒凉,捏着什么似的,手握了握,放声喊去但到咽喉又啃住了。他不知道该喊什么,该怎么喊。惭愧、内疚,十多年来一直折磨着他,可是……也许是最后一次……他快步跟上去。

    奈绪一听脚步声,也加快了脚步,但已经迟了。手肘仿佛被冰雪沾上,隔着三层衣物仍感到冷意。惊讶地回头,只见身后已站着那个老伯似的男人。正伸手拉着自己的手臂,手指头都被冷成了紫黑色。

    看见奈绪停下来,他干裂的嘴唇上僵硬地撑起一个笑容,立时露出慈祥之色。奈绪视线一斜,盯在地上,不愿与他目光相接。男人一愣,悲伤地低下头,从怀里探出一个被精巧包装过的盒子,送上前去说:“记得后天是你生日……”声音苍老嘶哑,充满怜爱。奈绪这才把目光投向他手上,那盒子着实漂亮精致,胸口一阵酸痛,本来恨他的。可见到他却又软了下来,毕竟她的心里还是深爱着父亲。五年前见到父亲是也是在生日前两天,这五年里他都是狼狈的出现又狼狈地离开,其实都是为了避一笔债务。可他从来不提那是一笔什么债务,只道是巨额资金。此刻,见着亲生父亲,不禁又忆起往事。不知不觉间眼里也酸痛了,张开口,不知说什么。很与爱多年来一直交织着,即使再如何天真,也摆脱不了现实的痛苦。他徐徐地望着奈绪,似乎在等着答复。对眼下礼物,奈绪的思想又一次交战,那是爱……

    风声拍打着树上枝叶,男人震惊地发现什么似的,抖动了身体,一提脚,想抽身便走,可意识到手上物件的重量,又放下脚,惨淡而僵硬地笑着,拉起奈绪的手把盒子送了过去,嘴唇动了动还想说话,可时间不允许他这么做,还没等奈绪开口,已转身奔逃,不一会便闪进了拐角。

    望着他仓惶的背影,奈绪茫然地握着礼物,手上还有父亲冰冷的感觉,到底是为了什么,该恨他,还是……这个折磨了她俩母女十多年的恶魔,这个她们永远深爱的父亲。刹那间,整个世界仿佛空无一人了。

    她垂下手漫无目的地竟往回走,却撞上一堵坚实的墙壁,不,软的。她下意识地说:“对不起。”同时抬高视线,眼前换成了年轻脸颊,幽黑发色,典型的东方人面孔仍旧改变不了的湛蓝牛仔服。奈绪又一愕,良久才回过神,轻声道:“是你?”

    虽然是别人的家事,但看到此,启文亦深深感到间中的无奈:“你爸爸?”她轻轻点头墨示,突然便趴在了他的胸前,酸痛的泪光竟宣泄而出,一腔的挣扎从喉中顿时释放出来。那是多么突然。但他马上就明白了。刚才的一切,启文都看在眼里,只是一直不敢露面,躲在一旁怕是影响了场面。

    第一次,他的眼光少了几分自尊,少了几分凌锐却多了一点柔光,他也是个不爱父亲的人,这也是离家的原因,奈绪就像是一面镜子,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母亲的死,也许,启文就会与她一样,根本不会离开家庭,准确一点,是离开父亲。

    樱花……起初的时候还不相信,后来亲眼所见才确信这个公园种下了数株樱树。可并没有开花,冬天将至,公园里的沙地上除了沙土还铺添一些枯叶。有黄的,有红的。扫地阿伯正赤膊奋力地推扫着清不完的叶片。中央一棵象征性的巨型樱树下围砌了石基,正好坐人。奈绪安静地坐着,气温随着太阳上升而稍稍暖和一点。启文也陪着坐下,先前任由对方哭泣而被泪花打湿的衣襟,现在还凉着。以前,他完全不敢相信奈绪的生活中有这样一个人物,因为她看起来实在无忧无虑,也许,外表活泼的人内心并不一定快乐。

    老伯又一次扫过大门,那外面经过的人越来越多。望着天估量了一下时间,启文见奈绪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又陪着做下去,门前的老伯此刻正收起扫帚回到岗亭里。

    突然身旁响起一个不高的声音:“走吧!”似乎有点不一样,一改高亢的声调,不禁使启文将视线全集中在这个不高的瘦影身上。先站起来的是他,但身体还没有站直又听得一声:“不……还是,不走了。”该怎么办?要丢下她……感觉不是很好,启文迟疑一下,终于又坐下来,这段时间公园里不多人,除了偶尔的几声鸟鸣也就静得出奇。但却没有孤独的感觉。虽然无言以对,奈绪已觉得满意地深沉下去。启文自小便习惯了孤单的生活,也不觉得什么稀奇。

    “你先走吧!”也许被启文的动作吸引,奈绪又说。

    “……这样很好。”奇文说道,身体仍丝纹不动。奈绪不期然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人此刻竟然不觉陌生,虽然认识的日子不长。这样想着,心里抑压着的郁闷不自觉地慢慢消失了,对刚才的事情也仿佛忘记似的,打趣问道:“听说你是从法国来的。”

    “……嗯”应该说奇怪还是放心?启文愣望着对方的眼眸,那种没什么神采却又饱含青春气息的双眸,不停地闪烁在脑里。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方语气恢复平静,才放心与她闲聊起来。他本来就少与人谈话,可是眼下的女孩说起话来天马行空,非但没有江月那冷静理性的思路,而且教人轻松活跃,散发着另一种吸引人的魅力。启文谈得起劲,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有那么多话题。兴起时便和着鸟语大笑。适才深沉压抑的气氛,飘然远去。

    一阵笑声刚过,紧接着刺耳的警笛雷鸣般飞逝而过,树叶丛里不知藏到何处的野鸟刹那间狂呼着蹿出。启文本能地朝天望去,只见一团黑影飘忽于虚空中,定神细看时,不禁脱口奇道:“乌鸦?”又是一阵噪音。警笛声由远而近直至公园前,眨眼间,穿闪过一辆外饰眼熟的车辆,然后又由近而远地逝去。启文的视线还没收回,身旁奈绪却喃喃低语:“是救护车……”

    启文不解地回过头,奈绪却呆望着门口,救护车经过,太平常了,不能引起她的兴趣,但启文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刚才乌鸦飞的方向正好与救护车的驶向不谋而合,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但环视四周,阳光明媚,景色依旧,只是路人多了,公园渐渐热闹起来。启文方又叹了声,只怪自己多心了。收回思路,又想对奈绪说话,可身后传来了路人的谈话。

    “怎么回事,那方向是去学校的,救护车到那里干什么?”

    “哎!现在的学生可复杂喽,动不动就谈恋爱,动不动就自杀……哪像以前……”

    说话声不大但启文听得真切,心里那种不自然感觉又油然而生,不禁一惊:“学校?”

    是巧合吗?还是……奈绪依旧谈说着她的想法而对此事毫不理会,启文却不耐烦了。耳前听着对方的话,脑海却记挂着那种莫名的不安。似乎没有发现对方神色不安,奈绪对着晴朗的天际沉默片刻说:“该走了。”

    启文应声道:“上学吧!”

    “啊?”奈绪瞪大着眼,千万个惊讶射着启文。他才惊醒般想起上学时间早已过了。岗亭门口的老伯正催着煤火烧起一窝水,蒸汽层层叠叠上升,老伯的身影也淡朦了。

    预告:终于决心彻查班长了,笼罩在死亡阴影下,班长脸孔着实令人惊讶。孤梦难眠,马先生你下的这步棋子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或者说就连你自己都不清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