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绿色 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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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一片没有人烟的沙场上,空中盘旋着上下两个头都没有毛的秃鹫,发出令人发毛的叫声。好像它头上没毛是我的错。叫声越来越大,远处的地平线被一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切断,沙场转眼变成了沙漠。秃鹫还在那里,还是没有毛。一群很像西藏人的人在举行天葬,将奄奄一息或没有呼吸的人放在我面前,摆弄奇怪的仪式。我突然才发现没有头毛的秃鹫原来有这么多只,表情满足地叼食着新鲜的人肉。不知什么时候地上钻出了一支不停摇晃着尾巴的响尾蛇,向我吐出鲜红的舌头。我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就好像抚摸我家以前养的那只叫做"旺财"的狗。蛇并没有咬我,友好地游到我的脖子上。我对着它的嘴吻了下去,深情地。秃鹫震动起翅膀,我抬起头,刚才被切断的地平线变成了黄灰色的烟雾,我知道沙暴来了。离我最近的秃鹫最先飞了起来,飞过我的肩膀,叼走了我脖子上的响尾蛇。我伸出手试图抓住它,可是抓住也没用,我的力气没有秃鹫的大。所以我放弃了,我的蛇变成了秃鹫的晚餐。我低下头,想看清楚被秃鹫吃掉的人,她的全身已经被秃鹫锋利的嘴啄食得稀烂,她的脸是我最熟悉的脸,是我的母亲。沙暴到了我的面前,母亲的尸体消失在我的茫然中。

    这是一个梦,一个真实的梦。等我醒来的时候,我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母亲被人送进了医院。母亲在医院住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她死了。在这一个月中,她见到了愿,她摸着愿的手说我养茧到现在,养不动了,以后就麻烦你照顾他了。说完这些话后,她就闭上眼睛,睡着了。愿从医院出来,扑在我的怀里,虽然没哭,但是让我很难受,好像绝症晚期的是她妈不是我妈。我说她又不是你妈你干嘛这么伤心。愿说我早就当她是妈了。这句话让我很感动,我的女朋友能将我的母亲当成她的母亲,说明她已经不再是我的女朋友,而是我的妻子。妻子的意思是,我流浪的生活已经结束了。这是我所希望也不希望的,因为,希望是绝望的借口。

    母亲永远离我而去的那天,父亲被判了死刑,然后我进了医院。一个人从八楼跳下去,可以不死吗?答案是肯定的,因为我做到了。我只记得在落地的某一瞬间,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答应我母亲要照顾我一辈子的愿。于是我不想死了,这个想法让我找到了活着的借口,然后我只是受了重伤。在医院昏迷的时候我又做了一个梦,这次是在同样无际但白雪皑皑的雪原,几乎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我环顾四周,看到了离我很远的愿,掉了一滴眼泪,在还没有碰到地的时候结成了一块冰,晶莹无暇。这个梦也格外真实,当我醒来的时候,愿果然掉了一滴泪,落在我的脸上。我感觉这滴泪十分冰冷,并且落在我脸部的瞬间我的神经产生了疼痛感。我说我又没有死你干嘛哭。愿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说,这是我第一次为了一个男人哭。我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说我们又没有发生过什么关系你干嘛对我这么死心塌地。愿仍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说,你上次不是告诉浅你要为我写一本书吗?写好没有。我说等我病好了以后我就开始写。

    这个承诺我并没能够实现。爱情就是这样,可以有无数的承诺,但是最后的那个一定不会实现。这个承诺正是我对愿的最后一个如她说要照顾我一辈子一样。

    我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愿一直守护在我身边。期间舟和蒙来看了我无数次,每次来舟都要说一句话:你没死成太可惜了。对于他这句话我开始并不在意,但是当他说了很多遍后,我也觉得可惜了。我将我的想法告诉愿,问她我没死成是不是很可惜。愿用诧异的眼光看着我,说你是不是摔到脑子了,等你出院我们两个出去旅游,忘记不开心的过去。

    公元某年某月某日,我的身体恢复了健康,但是我心里的伤口却是医院里的医疗设备难以治愈的,所以愿买了两张飞去东京的机票,希望我能在那里的光怪陆离中忘记痛楚,忘记伤口的存在。

    在候机室里,蒙和舟紧紧握住我的手,好像生离死别一样。

    "到了那边给我们来个电话。还有,到了别人的地盘不要太嚣张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蒙严肃地看着我。

    "大哥,我是去旅游又不是去和那边的黑社会做交易,你说得这么恐怖干嘛?"我似笑非笑地说。

    "旅游也要小心,日本的三口组在世界上是很有名的,你要是客死他乡了,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给你收尸。"舟的表情也很严肃。

    "你们的意思是我这次去是一定会招惹黑社会了?"我甩开他们两个的手。

    "你们两个就不要瞎掰了,人家两口子去蜜月你们把人家说的像去跑路一样。茧,到了那边Shopping一定不要忘记我啊。"浅推了推蒙。

    "放心,忘记他们两个也不会忘记你的。"我对浅说。

    "你要给我好好照顾她啊。"舟看着愿说。

    "废话。你这是什么眼神,她可是要嫁给我的。"我搂住愿。

    "喂,茧!"我抬起头,看到饭高的身影。

    "没想到你会来送我。"我迎上去握住了他的手,"不好意思,我又要请假了。"

    "你的事我听说了,我也替你感到难过,你就节哀顺便吧,不要再做傻事了。"饭高拍在我的肩说。

    "我知道的。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个是我最好的兄弟,舟和蒙。这是浅。"我拉着他的手指了指蒙、舟和浅。"这个气质出众闭月羞花的就是我的女朋友,愿。"

    饭高分别和他们几个点了点头,对我说:"我在东京有几个朋友,如果你遇到什么麻烦就去找他们,这是他们的电话。"饭高拿了张名片给我。

    "看到没,就算在别人的地头我也有自己人。"我拿着名片在舟和蒙的眼前晃了晃。"饭高以前在日本的黑社会可是混到过干部级别的。"

    "那我们就放心了。"蒙点点头。

    "好了,我们该走了,"我拉着愿向他们挥挥手,"再见了,朋友们。"

    飞机室内的空气十分浑浊,至少我这样认为。随着发动机的启动,窗外的景物由建筑变成了白云,我拉着愿的手,说要是飞机失事了我们两个就永远在一起了。愿说不要一天到晚想着死的事,你忘记我在医院对你说过的话了。我说怎么可能忘记。

    我们的对面坐着一个既像韩国人又像中国人的年轻人,这是一句很废的废话,因为他是一个东亚人。我用英语一问,才知道他原来是日本人。这个日本人对我们十分友好,并没有显示出什么民族仇恨。这个年轻人住在东京,他告诉了我们几个到东京后必须去朝圣的地方。听了他这些话后我对愿说,幸亏我没有摔死。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抵达了东京国际机场,出了机场后我们直接打了一辆出租车。由于我们不知道东京有什么像样的宾馆,并且我们又没有跟旅游团,所以我只有用英语给司机说了一个世界上哪里都有的而且十分像样的宾馆名字:希尔顿酒店。这是我自上次跟涉赤、志章住"五星级酒店"以来第二次住五星级酒店。

    安顿好行李以后,我和愿趁着天没黑来到了银座。此时还未到六点,银座的中央通道六点前是行人专用区,我和愿漫步在马路上,体会着时尚和离奇的冲击,一起感叹日本人没有束缚的创造力。没有多久,我们就感叹到了CHANEL银座大厦的底下,抬头仰视这座用水晶玻璃堆砌的名牌大厦,我们张大了嘴继续感叹。

    "我要是能从这座大厦上跳下来,不摔死我会感到遗憾。"我对愿说。

    "你就这么想摔死?"愿奇怪地看着我。

    "我觉得要自杀一定要选择跳楼,这样在死前还可以有俯视一切的伟大感。"我神往地望着大厦的顶部。

    "我们要不要上去看一看。"

    "我看还是别了,我怕我会忍不住向下跳,那样又要害你伤心了。"

    "不会,你跳了我也跳。"

    "你又没有什么理由干嘛要跳?"

    "我的理由还用说吗?不和你说了,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愿挥挥手。

    我们在**拉面馆点了两碗拉面,愿一直埋着头,没有说话。

    "**拉面馆我们那也有,干嘛来了日本还要吃?"我用筷子叼起一根面条。

    "我就是想试试日本的和中国的有什么区别。"愿吃得很有味。

    "有区别吗?"我问她。

    "没有。"愿吞下最后一口面。

    我转过头打量店内,发现除了食物的味道,就连装潢的风格也和我们那里一模一样。目光由远而近,一个微笑出现在我眼里。这是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年轻男人,坐在我们的隔壁,眼神对视两秒后,我对他的微笑做出了回应。我点了点头。

    "你们是中国人?"年轻男人的笑容很自然。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友好地说。

    "我也是中国人,在这里留学。你们是来旅游的吧?"

    "是的,本人一直对日本的文化情有独钟,所以就和内人来看看。你在这里留学多久了?"

    "两年多了。"

    "看你的样子好像在日本混得不错嘛,西装革领的。"

    "哪里,"男人摇摇头,"这是我在外面帮别人打工必须穿的衣服,我在这里就只有这一身西装。"

    "听说日本的生活节奏很快啊?"

    "是啊,尤其是在东京,不容易生存啊。"男人露出苦笑。

    "家里打的钱在这里不够用?"我问。

    "我又不是富家子弟,家里每个月寄的那点钱只够吃点简单的饭菜。像住宿等其他的费用全部要自己挣。你们准备在这里玩多久?"

    "半个月吧,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以后能不能麻烦你指教指教?"

    "没有问题,这个是我的名片,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打电话给我。"男人掏出一张名片给我,"我还有点事,就不打搅你们了,再见。"

    "再见。"我向他挥挥手。

    第二天从酒店出来,我和愿来到了涉谷。在飞机上的时候那个友好的日本年轻人告诉我们,如果要体验东京的流行文化,有两个地方不可不去。一个地方是原宿,另外一个地方就是涉谷。

    涉谷的大街上到处都是穿戴火辣的年轻女孩,最让人奇怪的是她们都有着黝黑的小麦色肌肤。我指着一个将低腰牛仔裤拉到露出夹在股沟里的丁字裤细带的女孩对愿说日本人一直说自己是欧洲人,我看他们是把非洲弄成欧洲了。愿瞪了我一眼说你是在研究她们的肤色还是在研究她们的屁股。我说主要是在研究肤色,顺便研究一下屁股。愿说日本女人也真敢穿,我们中国女人相比之下真的很保守。我说这就是中国男人为什么都想来日本的原因。愿说那是因为你们看日本的A片看多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涉谷的流行文化,这里的年轻女人都喜欢将自己的皮肤在一种叫做"日烧沙龙"的机器下进行人工烘烤,烘烤一次大概三千日元,要烤五到十次才能达到她们理想的肤色。我粗略计算了一下,要把自己烤熟大概需要一千到两千人民币,怪不得日本的**这么盛行。

    在涉谷游荡了一圈,我和愿又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另一个流行圣地--原宿。这里是日本流行文化的最早发源地,被称为"摇滚的天堂"。如今是日本COSPLAY文化、PUNK、视觉系的领域。PUNK族的标准打扮是红黑相间的头发,全身上下到处是针孔,戴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饰品,十足的重金属感。我对愿说在国内的时候我还以为我耳朵上有七个洞已经够牛逼了,舟他们还说我有穿孔癖,没想一山还有一山高,来到这里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穿孔癖。愿说这应该是日本的竞争压力造成的,年轻人在巨大的压力下心理变态,就用自虐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的变态心理,我看你穿这么多孔也是心理变态。我说有道理。

    游完原宿后,我们来到了有着强烈浪漫气息的代官山。这里的街道一尘不染,到处是各种名牌和风格的路面店以及气氛幽雅的露天咖啡馆。据说滨崎步就住在这里。我们找了一家看上去比较便宜的咖啡馆坐了下来。我将我们刚才流着血买来的东西一一翻阅,说要买衣服果然还是要来日本,每一件在国内十年内都不会过时。愿拿着一件"SilasandMaria"的外套问我这个牌子是哪里的。我说是英国的。愿说这么多东西里面我还是最喜欢这件衣服。我问为什么。她将衣服举起来对着我比了比,说因为我看见金城武穿过。

    不知不觉中,已过去了两个星期。这两个星期愿每晚都躺在我的旁边听我诉说心事。我发现我们这些时间的枕边话似乎太多了,几乎将我们一生要说的话都说完了。这是个不祥的征兆,它意味着,我们离分开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离开东京的最后几天是愿远房亲戚来拜访的时期,所以她的心情极其不佳。而我每晚闭上眼睛都会做同一个梦,梦到母亲生前的笑容,本来经过努力调节好的心态总是随着清晨梦的破灭而再次变得消沉。于是我和愿在某一个晚上爆发了我们交往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我说了一句十分伤人的话:你没有资格照顾我一辈子。然后摔门而出。

    走在东京的街头,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在妖娆的霓虹下,我想起了我曾经的梦想,梦想可以一个人游荡在我想要去的任何地方,没有固定的女人。但是现在竟然有一个女人自称要照顾我一辈子,也就是说不久以后我就要被监禁在婚姻的囚牢里,再没有自由。我冲着拥满人流的街道大叫,引来行人奇怪的目光。叫完后,我掏出了手机,给第一天来在"**拉面馆"的那个中国男人打了个电话。

    "喂,你好,我是那天在**拉面馆吃饭的那个人,你有时间吗?"

    "哦,你好,你有什么事?"

    "我和我女朋友吵架了,现在一个人在外面,你可以带我去哪里玩玩吗?"

    "没问题,你在哪儿?这样,你打辆车到巨蛋那边等我。"

    "好的,麻烦你了。"

    挂断电话,我找了辆车到了巨蛋体育场。二十分钟后,那个男人出现在我的面前。

    "怎么和女朋友吵架了?"男人问。

    "我不想说她的事,你怎么称呼?"

    "你叫我小马好了。你呢?"

    "我叫做茧,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

    "那要看你想玩什么了。"

    "日本的歌舞町很有名啊,你带我找个有名点的歌舞町玩玩。"

    "你可算找对人了,我就是在歌舞町工作。"小马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在歌舞町工作?你不是在读书吗?"我有些奇怪。

    "我是在读书啊,半工半读而已。东京的消费太高了,光是我现在住的十几平米的房子每个月都要六千人民币,我不出去找点事做哪能养活自己。"

    "这我倒是听说过,你在那里是做什么的?"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我,我做的是马夫,就是拉皮条的。"

    "有什么笑不笑的,又没去偷去抢,挣口饭吃。那今天玩的内容就麻烦你安排了。"

    "这个当然没问题,你今天不回酒店了?"

    "不回了,我今天不想见到她。"

    坐着小马的车东拐西拐到了一个标准的灯红酒绿的地方,我知道我现在已经置身于闻名世界的色情文化地带。

    我们走进了一个装潢不错的酒吧,一个浓妆艳抹欧吧桑样的女人花枝招展地迎了上来。小马伏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女人花枝乱颤地将我拉到一个沙发上,小马坐在旁边对我说这个就是老鸨,要什么样的女人给她说就行。我说我的日语不太好,我怕一会我给她说我要个学生妹她给我找个拿皮鞭穿皮装的**女人来,还是你做主吧。小马说这里的学生妹不错,很多都是高中还没毕业的,不如你就来个这种吧。我说你帮我挑就成。

    小马在女人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女人夸张地笑着给我鞠了个躬,转身离去。五分钟后,她领着四个穿着水手服的女孩回到我们面前,每个都漂亮到不行。小马说你需要几个。我说一个就行了。小马说那你挑一个。我说都不错,随便哪个都行。小马指了指其中一个个子较高的,对我说这个的声音细又会叫,就由她陪你吧。我说可以。

    几杯酒下肚后,女孩领着我到了酒吧二楼,掏出钥匙打开了一个房门。我走进房间坐在床上想起从前看日本A片,神往那些穿着学生装的日本女人,没想到今天A片里的女人就站在我面前,并且马上会和我做一些事情。女孩在我面前慢慢脱掉了衣服,我望着她白皙的肌肤心潮澎湃,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爬起身来,昨夜的风流让我心情极度空虚,空虚之余想起了孤单一人的愿,我可以不要脸地说一句,我产生了内疚感。打开房门,隔壁房走出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扶了扶歪掉的眼镜。这种类型正是日本标准中年男人的模板,平时西装领带道貌岸然,见到穿超短裙的年轻女孩从身边路过就浮想联翩,并且会将眼镜扔在地上假装捡然后眼睛向上瞟,喜欢挤公车和地铁而且一定要向女人多的地方挤,经常找援助交际常常在见面时见到的是自己的女儿,晚上经常光顾夜店酷爱**,有流鼻血的毛病。对日本中年男人的这些印象是日本电视和动画给我造成的。

    我回到酒店的房间,愿躺在硕大的双人床上,缩成一团,脸朝着以往我睡的方向。我轻轻拉开窗帘,东京熹微的阳光撒在她的脸上,娇楚动人。坐到她的身旁,我伸手摸着她的脸,她微弱的鼻息落在我的皮肤上,牵动我的心脉,一阵酸痛。

    愿也许感受到了我手的温度,缓缓睁开眼睛,"你回来了?"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如此温柔过。

    "没关系的,"愿将手放在我的手上,"吃了早餐没?"

    "还没,你要吃什么,我给你打电话要。"内疚感再一次爬到我的心头。

    "你做主吧。"愿的睫毛在阳光中闪动。

    离开东京的那天,我对愿说,我们的不愉快就抛在这里,这个世界上我已没有了亲人只剩下你了,你要照顾我一辈子啊。愿说怎么照顾。我说等我赚够了钱我们就结婚。

    回到我们所熟悉的城市,愿搬到了我家。两个人的生活并不如我从前想像得那么可怕,每天我们上班到晚上,然后相约在某一地点见面,在外面吃些东西或者买些菜回家两个人做。周末我们会去钓钓鱼,游游郊外,有时我去球场打球愿会跟着我去看我比赛帮我擦汗。我们那时的状态就是一对甜蜜的夫妻,虽然有些单调,但是我却从中体验了前所未有的愉悦。和愿在一起的这段美丽时光在我的生命中是一场灿烂的烟花,华丽得让人落泪。

    这天我来到公司,由于时间很早,只有饭高坐在我的电脑前,我悄声站到他的身后。他正在看我这些日子的作品,看得很入神,以至我将手放到他的肩上他才抖动了一下。

    "来了,"饭高没有转头,"最近的心态不错嘛。"

    "这你都能看出来?"我搬了一张凳子坐在他的身旁。

    "从你做的东西里面可以看出些睨端,你这段时间的作品很有灵性啊。"

    "也许是因为我去了趟日本吧,在那里觉得视野开阔了很多。"

    "哦?我看不止这个原因吧。我在这些东西里面看到了某种情感,你现在的感情生活很充实吧。"

    "你的眼光真够犀利的,我的真命天子现在和我住在一起。"

    "原来如此。就是上次在飞机场和你一起的那个女孩?"

    "是的,从来没有一soudu.org个女人能像她一样让我不想再流浪下去。"

    "那要恭喜你了。对了,不久后有一个广告节,我想拿你的东西去参赛,你没有意见吧?"

    "我怎么会有意见,你说行就行。"

    "如果这次获奖了,我会给李总提议让你升做创意总监,那时你就不需要再按我的要求做东西了。"

    "一个公司可以有两个创意总监吗?"

    "我说能就能。"饭高点燃一支烟。

    晚上从公司出来,我带着愿来到了"极端"。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这里了,因为我告诉愿我可以为了你放弃从前放荡不羁的生活。不过今天蒙打电话给我说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叫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到。

    "极端"的装潢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已经焕然一新,将原来的舞池改成了酒台,吧台没有变,吧台前坐的那几个人也没有变。

    "什么事这么重要不能在电话里面讲?"我拉着愿坐到蒙的旁边。

    蒙倒了一杯酒放到我的面前,"先喝一杯再说,嫂子喝不喝酒?"

    "我不用。"愿向蒙摆摆手。

    舟扔了一支烟给我,看了一眼愿,说:"蒙和浅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就是这件事要通知你。"

    "真的?那我就提前恭喜两位了。"我对蒙和浅说。

    "到时你就和愿来做我们的伴郎和伴娘,你不要给我说不行哦。"蒙对我说。

    "这个当然,你们拍婚纱照的时候记得要通知我,我也要和愿试试穿结婚礼服是什么样子。"

    "你们也准备结婚了?"舟问。

    "是的,不过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我怎么样也要存一笔钱堂堂正正地把愿娶进家门啊。"我搂住愿。

    "那也要恭喜二位了。"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们干完了三匝啤酒和两瓶洋酒。愿也陪着我们喝了许多,结果是她五分钟就要上一次厕所。我也喝到迷糊,完全没有在意她的举动。

    "茧,为了我们两个的幸福,再来干一杯。"蒙醉眼迷离地又倒了两杯酒放在我的面前。

    "好,干了。"我傻笑着端起其中一杯。酒喝到一半时,一股腥浊的东西涌上我的喉头,我将酒杯放在桌子上,用手捂住嘴,向洗手间跑去。

    关上一个解手间的门,腥臭的固液混合物从我的口中倾泻而出。我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种特别的快感,每吐一口,我就感觉身体轻松一分,当最后一滴唾液落在马桶里的时候,我蹲到了地上。

    眼皮缓缓垂下,我能在充满酒精气体的空气中听到自己的粗气声。门外有流水声,还有人的对话声。

    "你没事吧?"是舟的声音。

    "你不要管我。"这个声音很熟悉,但是我没能很快辨认出它的主人。

    "我只是关心你,你又何必对我这样。"我听见碰撞声。

    "你要干嘛?"女人的声音再次传入我的耳中,是愿。

    "我真的很喜欢你。"舟本来温柔的声音变成了嚎叫。

    我支撑起身体踢开门,愿靠在墙角,舟的手放在愿的肩上。"你他妈在干嘛?"我冲到舟的面前就是一拳。这一拳有些分量,舟摔倒在地上。我转过身将愿抱在怀中。

    十分钟过去,愿埋在我的怀里不停地念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你不用这样,不是你的错。舟站起身来用冷水冲了冲脸,来到我的身后拍了拍我,"茧,对不起。"

    "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我没有回头。

    "我喝多了。你知道的,我一喝酒就会做出些没有理智的事来。"我在镜子里看到舟埋下了头。

    "算了,你又没有真正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来。"我愤怒的心情平和下来。

    "你真的不怪我?"舟看着我的背影。

    "记得没有下次就行了。"我拉着愿走出了洗手间。

    从"极端"出来,已过了午夜十二点。我拉着愿拦下一辆出租车,"到宾中路。"我对司机说。

    "不,到宾中公园。"愿说。

    我没有说话,车驶到公园门口。从车上下来,我们来到刚刚认识时一起来的那片竹林坐在一起坐的那张椅子上。路灯没有关,依然发着昏暗的光,和那次不同的是,今晚的夜空没有星星。

    "茧,你还记得这里吗?"愿躺在我的怀里问我。

    "怎么可能不记得,"我将脸埋在她的头上,"那时我还说如果我们两个分开我会一个人带上酒来这里。"

    "不会,我们永远不会分开。这里会是我们年老时一起的回忆。"愿用力抓住我的手。

    "不会,我们不会。"一种叫做伤感的东西蔓延至我的全身,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伤感。只是那晚漂浮在空中的猎夫座,以及我们在猎夫座下说过的话,出现在我的记忆里,然后被切成了碎片。

    "_4460.htm有一件事我一直忘记告诉你。"愿坐起身来。

    "什么事?"

    "明天说吧,我想睡觉了。"愿闭上眼睛靠在我的肩上。

    愿没能亲口对我说出她要告诉我的话。因为第二天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不会说话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