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恨我不是男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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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潇湘馆内—懒黛玉

    轻移莲步,停在千竿竹前,仰首竹林,风过竹叶,一声叹息。辞别了外祖母,黛玉回到潇湘馆,站在竹林前失神。

    慢转身进屋,思绪如潮。外祖母风烛残年,宝玉不通世务,贾府摇摇欲坠,自己虽是客居,何曾置身于外?贾府状况,如何不日夜牵心?

    雪雁早沏上一杯茶,两手端着细致的茶杯送到黛玉前,道:“姑娘,妙师父派小尼送过来的上等好茶,她说是暖胃的,姑娘先喝些吧。”

    黛玉心里一暖道:“待会儿喝吧,我歇歇。”老祖宗与宝玉的影子,还盘旋在脑中,她无法缓过神来。

    雪雁放下手里的茶杯小声道:“姑娘,外面的事已经妥当了。”

    黛玉点头道:“没人注意到你吧?”雪雁也点了头。

    外面笑声入耳,王熙凤与平儿挑帘进来,雪雁闪身走出去。

    王熙凤笑道:“妹妹,我又来求你了,这个月的帐本子,你算算进多少,出多少?还得烦你记了去。”

    紫娟接过帐簿子,黛玉起身相迎,拉了她,微笑道:“嫂子,快坐下。我还要算一阵子呢。”

    黛玉翻开帐簿子,逐项看去,王熙凤在一旁凝神看着,看看帐簿子,又看看黛玉,道:“真真的,我这妹妹样样都好,做什么都不失了模样,若我是男子,必抢了你去做我的娘子。”

    黛玉笑道:“又没正经话了,求着我,还要打趣着我,以后再不给你记帐了。”

    王熙凤又笑道:“好妹妹,我是真心话。”

    黛玉也笑道:“谁知你是不是真心,只怕你是为了求我办事,才说的。”

    “你可冤枉了我,这府里除了老祖宗与宝玉,谁不知道我最疼你了。”

    黛玉轻声道:“我知道。不过,以后真的不用我来帮你计了,宝姐姐比我会算。”

    王熙凤叹道:“唉,只怕我也护不了你几日了,我早晚是要回那边的。”

    黛玉停了计算,沉默片刻,遂又继续算帐。

    王熙凤试探着道:“怎么样?”

    黛玉皱眉道:“亏的更多了。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也不能总要你贴进去。”

    王熙凤呆了半晌道:“我也没法子,看来我还是早交出这钥匙的好。”

    黛玉抬头望她道:“依嫂子的本事,若是男子,不知要做出多少大事来呢。可惜我们身为女子,最多也就在这府里管个家。”

    王熙凤摇头甩掉不快道:“谁说不是呢?如今我也不想别的,单把身子养好,把巧姐带大,就周全了。”

    黛玉了解地说道:“嫂子这样想也好,凡事也别争强好胜了。”

    又说了阵子话,王熙凤方与平儿离开。

    王熙凤走后,黛玉心中更加凄凉,眼见贾府日渐衰落,她有心无力,宝钗嫁过来,就能给贾府带来转机吗?

    黛玉唤道:“紫娟姐姐,把我的琴支在院子里。”

    停下手里中整理的过季衣衫,紫娟没有抬头道:“姑娘出去了大半日,又给二奶奶算了半天帐,还是歇歇吧。”

    黛玉懒懒道:“让你支个琴,也要听你啰嗦。我盼着你早嫁了人,让你烦别人去。”

    紫娟笑道:“只怕你舍不得我。”嘴里说着,早把琴支在院中,又把一件紫色锦绒披风披在黛玉身上。

    轻轻坐在翠竹林里,慢调琴弦,随意的琴声从指端流出。心绪悠悠,琴声凌凌,时而低吟时而高亢,如泣如诉。

    音声绝,珠泪流,心事无人诉。

    院门忽开,妙玉移步而入。神色清冷,目光清澈。

    黛玉抬起头,如水的明眸望着走近的妙玉,妙玉道:“林姑娘,何必恋着伤春悲秋,心净,自有桃源在心。”

    黛玉心头明澈,道:“泪已尽,我会建我的桃源。”

    妙玉点头,从身后小尼手中取过玉箫,坐在黛玉身旁,黛玉重调琴弦,二人琴箫合鸣起来。

    琴声婉转,不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不再祈望;不是梅花三弄风荡梅花颂梅魂,品行自高。琴声悠扬,涧谷幽幽,山花烂漫,溪水潺潺,雨打芭蕉,出水芙蓉,竹篱茅舍,小桥流水,童音袅袅,一湖秋月,映着渔家笑脸摇船归,樵夫唱着山歌荷担回。“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这是她们心中的武陵别景,世外桃源。

    绿竹林里,衣袂飘飘,玉容姣姣,如画如诗,似仙似幻。紫娟与雪雁、春纤竟看得痴了,但愿这景常驻。

    只闻香气渐浓,院中开败的花,竟又挺起了花瓣。院上空粉蝶飞舞,好鸟和鸣,嘤嘤成韵,与琴声交融,是桃源景?还是琴声悦生灵?

    妙玉淡淡而笑,黛玉笑容浅浅。妙目相望,两泓清泉。

    潇湘馆外---事不关己不开口之宝钗

    门外人声嘈杂,黛玉、妙玉眉头微蹙,这园中无端出了数来个男子的声音?

    紫娟忙掩上院门,上了锁。

    来者薛家贵客,东平王、南安王、西宁王、北静王王爷,忠顺王世子,永仁王爷以及当朝中人。

    薛蟠家宴,宾客已酒酣饭足,渐渐散去。薛蟠想着千方百计请来了几位王爷,礼一一送到,还应有什么余兴节目,想着法儿的让王爷们高兴才是。锁着眉说与夏金桂,夏金桂杏眼转了转,抬粉手指了指角门,“那不是咱家后花园吗?”。薛蟠会意,宝钗进出的角门不是连着贾府大观园吗,王爷们兴致正高,请王爷们游园。

    八、九位锦衣华服之人,七分醉意,步履轻浮,踱入园内,信步走来。风细细,园中景,花正好,香正浓。

    几人不由问道:“这园中花还未谢吗?按季节该是早谢了?”

    薛蟠不知,也不作答,只找些粗俗的玩笑,讲着开心。这几位都是位高权重之后,青年才俊,自幼饱读读书,胸中有丘壑,不似薛蟠不学无术,均不烦耐听他言语。

    风送琴声,几人精通音律,听得出簘筝合奏,琴音似仙乐飘至耳际。

    这样的云淡风轻,“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境界,如此的山和水顺,人间极乐世界之景,涤了心中的烦忧,净了趋名夺利之心,只一生牵着心爱人的手,漫步于山间,云端。

    几人听得如醉如痴,不由循声寻来,只觉香气渐浓。

    北静王随着众人走来,心中想道:这样的心境与向往,这样饱含灵韵的琴声,淡淡愁绪,只有她才有吧。

    众人寻至一院落外,音声忽绝,院外上空蝴蝶、百鸟受惊,四散飞去。

    “这是何处?”一人出言相问,几双眼睛齐视薛蟠。

    薛蟠抬头看时,“潇湘馆”三字入目,想起听妹妹说妈妈的干女儿,那个林姑娘住在潇湘馆。当日曾一睹芳容,便浑身酥倒,惊为天人,曼妙身姿,绝世容颜,梦中常萦绕,却不敢有丝毫亵渎。他自觉她妹妹宝钗艳冠群芳,可比起林姑娘来,少了些什么,他说不出来,只知道一个真实,一个飘渺似梦,只想藏在心里。想及此,看看身后青年才俊,心里极后悔自己莽撞。

    “有琴声,好清雅,十有八九是女子,不如请我们进去坐坐,让我们见识一下。”

    薛蟠迟疑未动,嘿嘿干笑,落在他人眼里,便坐实薛蟠与此间女子相识,依薛蟠为人,里面女子也非清白女儿。借着酒意,有人道:“薛公子藏娇吧?”

    薛蟠忙摇头道:“里面是贾府女眷,去不得的。”

    “是你没那个胆子吧。”有人讥笑道。

    薛蟠是粗莽之人,凡事好出头,众位又身份高贵,自然得罪不得,无奈,上前轻扣门环,高声道:“林姑娘,开开门,我是宝钗的哥哥。”

    院内黛玉、妙玉花容失色,暗怪薛蟠,园中姐妹们住着,宝玉也搬了出去,如何是好?这一开门,又要惹出多少是非?王夫人本已为黛玉定了狐媚子的名声,这样一来更是无从辩起。

    紫娟出声道:“薛大爷,您这是做什么,这里可是小姐深闺,岂容你随便进来?我们姑娘更不能轻易见外人。”

    “薛大爷见得,我们见不得吗?”

    “薛大爷是辑着亲戚的缘故,见过姑娘一面,你们问他可曾见过第二面?”

    正闹着,从娘家回转的宝钗,带着袭人、麝月、秋纹、莺儿、香菱等人进了角门,穿园回府。一脸喜悦,宝钗心里想着母女的私语,想着薛蟠的变化,嫂子为她开宴的风光,想着薛家正有起色,她踌躇满志,作着宝玉仕途经济的打算。远远听见人声,听得是薛蟠的声音,宝钗皱起了眉。见他们要进潇湘馆,宝钗想道:哥哥好糊涂,这园子岂能乱进?这一番必然胡闹得合府皆知。我若拦阻,得罪了几位王爷,影响了哥哥与他们的关系,影响了薛家的生意;我若知而不理,贾府人会认为我给哥哥方便,任意进园子,贾母怪罪下来,是我的过失。如今只得装作不知,躲过是非才好。

    袭人本不是多事之人,只看着宝钗行事,等她有何作为,却见她别开她端庄、美艳的脸,视若无睹般,与袭人等人说笑着,故意寻了个借口,抄了小路,稳稳地走开去。袭人等人便安心跟了去。

    稳了心神,放下玉簘,妙玉缓缓而起,她打定了主意,若要不让门外人闹得不可收拾,这门必要开才是。她是佛门之人,他们奈何她不得,只有她走出去,才能保全了黛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