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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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小黑是执拗的,从我认识他那天起,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丝毫的改变。这种性格说不清道不明,难以分辨好坏。我一直觉得,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坚持。哪怕是撞了南墙,头破血流,他也肯定不会放弃。我甚至迷信,即使他破头血流、遍体鳞伤,那面阻挡他的南墙,也非出个大大的窟窿不可,轰然倒塌也说不定。但过分了总归不好,他的执拗会变异成一种,让人生厌的苦缠,此时我已经开始讨厌他的执拗。在我们安慰了中分头之后,小黑就一遍遍询问着他,无休无止:他想知道中分头说的那个他;他想知道中分头为什么要寻短见;他恨极那个所谓的冤魂,狠狠的声称要先出头报复,再将冤魂超度。

    隐私是一个特别的东西,每个人都有。它和人的那些,被内衣裤所遮挡住的玩意,有异曲同工之妙:它们都是正常人所要极力掩盖的,一旦被强制或者逼迫着揭开敞露,随之而来的便是羞恼和屈辱。我渴望我的隐私受到尊重,所以也就只好先尊重旁人的隐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说穿了十分浅显,可却不是谁都懂得。比如说李方,他现在的工作之一,便是都出挖目标的隐私,再换取金钱,以便满足他的私欲;比如小黑,他虽然没有将隐私明码标价,却还是在中分头最痛苦的时候,苦苦纠缠,问三问四,令人发指的揭着伤疤。我一个劲的暗示他,让他立刻闭嘴。小黑还是一副自顾自的模样,最后我也只好接受,毕竟他在满足自己好奇心的同时,也付出了相当分量的、足够的关心,这一点不容置疑。

    中分头是一个不懂拒绝的人,他的顺从已经让我同情到麻木。他可怜又可恨的顺着小黑,将他的伤处露了出来,血淋淋的。那个缠着他的冤魂,就是两年他带过来的银样蜡枪头,大熊。中分头说他不喜欢大熊,也不喜欢做一个同性恋,眼镜连忙接着说,不喜欢,就不要做。中分头又开始了醉汉式的微笑,让我觉得苦涩,我理解他的苦涩。他说,很多事情,不是喜欢就做,更不是不喜欢就不做的。在我的眼里,同性恋只过一场混乱了男女关系的游戏,而人之于大自然,就如热带雨林之于大自然,也是种理所当然的受造物,同性恋的混乱,则破坏了自然生态平衡。这种混乱能带来很多负面的东西,会让身处其中的人,感到绝望,甚至萌生死意,中分头就是一个。

    小黑问中分头,那个大熊是怎么纠缠你的?中分头说没怎么纠缠。我不相信,小黑也不相信,他说,那你还寻他娘的短见做什么?中分头直勾勾的看着小黑,然后醉醺醺的说,我不觉得那是短见。我死掉了便可以可以解脱,他对我来说,就像是辣椒,不吃的时候总是奇香无比,但真的到了嘴里,便会辣得我痛不欲生、追悔莫及,发誓永不再吃。可辣劲刚过,便又开始朝思暮想。我一直在念想和后悔之间游离,这太痛苦。

    我不同意中分头的比喻,这个比喻看来太亲昵、太暧昧,也太善良。虽然中分头一直善良,可他的遭遇以及脖子上的勒痕,都告诉了我,那个大熊并不善良,甚至让我憎恶,他才最该死。可最该死的人,只会忙着伤害他人,根本不会考虑生和死,也因为如此,他们才活的更轻松,更长久。我说,矛盾谁都会,可总也要学会承受。我不同意的说法,他根本就不能算辣椒,你说的那种感觉叫做爱情,可你们之间,真的有爱情吗?大熊兴许该被看作是冰毒的残渣,这样才最合适。眼镜这个瘾君子哼了一下,说,合适个蛋,就是冰毒的残渣也会让人欲仙欲死,可那孙子只能让你痛苦。

    中分头说,是的,欲罢不能的痛苦。小黑怒吼一声,说,那孙子在哪里?我杀了他。我理解小黑的愤怒,却不理解中分头的痛苦,他明明恨极了大却还是对大熊欲罢不能,泥足深陷;明明排斥同性恋,,却还是把同性恋比喻成吃辣椒,要知道这在逻辑上属于爱情。事情也许被我想的简单,他脖子上的勒痕、他颓丧的面容以及哀伤难过的眼泪,或许遮掩了很多东西。究竟会是什么,中分头不说,我无法知道。我一直都以为,人虽然是一个需要感情交流和群居的物种,但人的数量庞大,任何两个人都可能发生交流,语言上的、肢体上的、心灵上的。这就意味着,世界上并没有不可放弃的感情,抑或是人。我们可以做的是取舍,虽然取舍会让人痛苦,这种痛苦和中分头的痛苦看似一样,实有天壤这别:中分头根本没有考虑任何其他的选择,只把自己牢牢的栓在一个点上,然后不知所措,终于不能承受。取舍的痛苦来自于抉择,可中分头的痛苦,很明显与抉择无关,那究竟是为何?或许源于他的不成熟?可他和我年龄相若,经历也远比我想的复杂,不该不成熟。

    二

    小黑不再追问中分头有关大熊的消息。我们三个又开始苦口婆心,你一言我一句的劝着中分头,都希望哄他开心。今天明明是一个开心的日子,到了最后反而要绞尽脑汁的哄出开心。中分头说没事的,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只是借这个机会,来看看你们,你们还拿我当哥们就好。我们都异口同声的答应。眼镜说,别矫情啊,都快三十的人了,你给我好好活着。我觉得眼镜才矫情,矫情到我跟着矫情了,我说,把自己照顾好,把自己的爸妈照顾好,把自己的心情照顾好,把自己哥们的心情照顾好。我还想再继续矫情,小黑却打断了我,他说,我现在当了爸爸才知道,孩子对于父母来说多么重要。你身_4460.htm为人子,要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你也是个重义气,讲感情的人,也知道你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你身为我的一个好兄弟,要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

    中分头终于笑了,骂了一句,去你们的大爷,真肉麻,真恶心。我们四个人终于笑了,一起笑了。眼镜笑完了,就开始道歉,说,对不起,赵洋,我刚过分了。我、小黑、中分头一起说,滚。小黑问我们要不要再一起去医院,中分头有些踌躇,他说,我怕我这个样子和状态,会吓到嫂子和宝宝。小黑眼睛一蹬,说,胡扯谈,大同和立子那副**样,都敢去。你还担心什么。我和眼镜也都附和,两人一使劲就把中分头架到了车上。

    中分头看到宝宝的表情,让我很意外,那完全是一种小心在意的溺爱,完全是一种全心全意的欢喜,仿佛这个小生命就是他的孩子一样。我、眼镜还有小黑都没有说话,都认真的看着中分头。陈小芸轻声和我说,你看看,赵洋很喜欢孩子呢。我对她笑了笑,然后摸着她的肚子说,我也很喜欢啊,可你没用,生不出来。陈小芸嘴巴一撇,打了一下我的手,说,不三不四,我看你才没用呢。我们的对话又惹了起一阵笑声,嫂子说,立子,该提上日程啦,婚订了没有?我刚想说没订,陈小芸却抢了白。她说,十一带他见我爸妈,然后就订。眼镜和小黑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在那咧着嘴巴对我直嘿嘿。中分头放下手里的孩子,问我,要结婚了?我说,嗯,到时候可要过来送分子钱,少了两千不许上桌吃饭。小黑说,我草,你妈的真黑。眼镜接着说,放心,不会少你的。你结完了,我就结。结了再离,离了再结,我榨光你这个孙子。

    大家笑完了,中分头把我和陈小芸的手放在一起,说,祝福你们。陈小芸有些意外的说,谢谢。我觉得太肉麻,就说,别假惺惺,祝福的话不重要,带钱来就行。中分头说,祝福很重要。我觉得他这个样子不像是在和我开玩笑,就也认真起来,说,你知道祝福很重要就soudu.org好。你一定要来,我结婚的时候需要你的祝福。中分头微笑了一下,说,嗯。我觉得他这不像应承,而像是敷衍就说,别他娘的嗯,你不来我整死你。中分头还是微笑着说,嗯。

    我还想继续指责他那副,我以为的敷衍。可中分头却说,嫂子,小芸,我该走了。我们挽留他,他却很是坚决,像是一下子知道了拒绝,就只好随着他。把陈小芸留下陪嫂子,我们四个人到了火车站。都下了车,中分头说,到了,我该走了。小黑打了他一拳,说,让你留下,你非要走,气死我了。中分头笑了一下,然后对着小黑说,我可以抱抱你吗?他的这个要求让小黑错愕了一下,也让我错愕了一下。小黑怔了会,说,抱可以,摸不行。中分头就紧紧的抱了他一下,小黑也紧紧将他抱住。我听见中分头说,小黑,你比我们这三个人更男人。我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刚要问,他就送开了小黑,然后对着我说,立子,我可以抱抱你吗?我点了点头,也和他紧紧的抱住。中分头说,有人爱你,我很开心,也很羡慕。他说完,又松开了我,对着眼镜说,垃圾,抱一下。

    眼镜躲着说,你搞什么飞机,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中分头没说话,张开了双臂,在那等着眼镜的回应。眼镜对着中分头上下打量了半天,然后叹了一声,就也张开胳膊,与他抱住了。中分头说,大同,别装了,你不是这个样子的。眼镜松开了他,眼睛里有些躲闪,只啊了一声,就再也没说下去。

    中分头说,好了,你们回去吧,我该走了。我们都点了点头,看着他进了入了人流。小黑说,快点,快点,一起送他两句话。我、小黑、中分头,就一起对着他的背影大喊:赵洋。中分头回过头来,我们接着喊:好好活着。我操你大爷。中分头摆着手,也我们喊,我也操你大爷,再见。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人流中。忽然有一阵悲伤使劲的冲撞我:我们才二十八岁,我们的生活刚刚开始,我们离死亡如此之远。可是中分头,却让我觉得,死亡离我们如此之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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