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岭前凤凰见,安家开发凤凰岭。
大部分‘插青’一直到过完元宵节才陆陆续续地归来。莫文豪也来了。
在同伴没有来之前,侯斯夫和苏曼秋还做了两件事。一是,到一些社员家串门、拜年、沟通感情、结交朋友;二是,游览附近的山山水水、村村寨寨,除了寻求野外的浪漫之外,也为了进一步熟悉环境。
讲到环境,侯斯夫把自己对大宅院的兴趣告诉了苏曼秋。那是年前他去向赖队长请假后在回来的路上想起来的,就是这个神秘的大宅院。
还是他们来到这个村的第二天早上,为了向队里借粮借油,他第一次从南大宅门踏进这个宽大而又破烂不堪的大宅院。由于要解决燃眉之急,他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对它进行仔细地观察。他只看到正面一排互相连接的长长的房子,坐东朝西,一共有三个大门,中间那个大门最大最宽,两边是一对互相对称的稍小一点的大门。中间那个大门他曾经进去过两次,第一次就是借粮借油,第二次是和苏曼秋一起进去领上堤的工具,亲眼目睹过里面的情景:大门是两块厚厚的木板,原来的油漆早已脱落,斑驳的痕迹已经无法辨认,门坎是一条约十公分厚三十公分高的青石板,和两侧同样是青石的门墩相连接,表面油光发亮,说明它已经有些年数了,在两个门墩的外侧,有一对对称的方形小洞,大概是方便猫狗出进的狗洞;进入大门是一个横形的大天井,天井的两侧有两间对称的大房间,当时队长就告诉他,那是两间厢房,又叫做廊子间;绕过天井上一级台阶才到达堂屋,堂屋的正面是一排不到两米高的神台,堂屋好宽好大,不下二十平米可以同时放下四到六张八仙桌;堂屋和前面两个大房之间,有一条向两侧伸展的走廊;走廊上方有楼梯口,可想而知,上面是楼房。这套大房现在属于队屋,作为生产队的仓库,终日大门紧锁。今天他才知道,北边那套现在属于队长;南边这一套属于另一户人家。中间那条走廊原本是和南北相通的,现在可能已经隔断互不相通了。他还发现和队长房子北边相连的是一排横屋,自东向西延伸直到西边的一栋炮楼为止,大概和正面那排正屋一样长,中间有一不大的宅门通向北面的院外。东头原来似乎也是一个炮楼,只是楼顶已经被拆除了。与这一排横屋相对称的,和南大宅门相连的也是一排自东向西延伸的横屋。东头原来也有一栋四四方方的炮楼,上半部不知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已经崩塌了,断垣残壁还清晰可见。西头也有一栋和北面炮楼遥相呼应的炮楼,不过它的上层也已经崩塌了。在这南北两栋炮楼之间有一道约两米五高,用石头砌成的上面可以走人的厚厚的围墙相连接。中间是一个约有大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晒谷场,中间自南到北有一条约四十公分高、用三和土筑成的横亘隔开,把晒谷场分成前后两个部分。环顾四周,侯斯夫脑海里马上形成一个概念:这里原来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完整大宅院,而且四角都有炮楼,如果把南北宅门关闭,它就是一个对外完全封闭的城堡。一系列的问题也在他的脑海里出现: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在这个山冲里建造了这座大宅院?为什么要建成城堡式的院落,他要防备什么人?它经历过什么沧桑?它最后的主人是谁,现在何方?它何时开始兴起又何时开始衰败?为什么会破败得这样凄惨,已经满目疮痍?现在住在大院内的人,是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手段占有这个院落……这些问题引起他浓厚的兴趣,他觉得其中必有一段惊人的兴衰史。当他走出南大宅门时才注意到,原来它是一栋门楼,现在它北面的挡墙从屋顶到墙脚早已坍塌,不留踪影。抬头一看,原来的楼板和楼板的枕木已不知去向,剩下的是搁枕木的一个个墙洞依然清晰可见,似乎在张口向人们诉说着世事的苍凉。门楼中部的东侧有一个小门,里面可能是一套独立的房://www./cs/8494.htmlw./xuanhuan/5_4460.htm屋,有人从这个小门进出;西侧也有一个小门,里面也可能是一套独立的房屋,也有人从小门进出。那时,他就暗暗下定决心,过完春节回来以后,一定要对它进行一番探索,要揭开它那神秘的面纱,看看它的本来面目。
听了他的叙述,苏曼秋也有同感,她说:
“我开始也注意到了,在这个穷乡僻壤里建起这样一个大宅院,它的主人不是没有想法的,也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更不可思义的是,后人为什么没有把它保存下来,而是让它自生自灭甚至人为地破坏。可以想象要不了多长时间,它就会从地平在线消失。其中缘由确实值得研究。”两个人都想到一起了,侯斯夫高兴地说:
“如果你真的有兴趣,我们一起来探索,好不好?”侯斯夫真情地邀请,苏曼秋高兴地答应了。她的积极响应大大地鼓舞了侯斯夫,使他的信心倍增。后来,他在探索中有什么发现,他从中接受到什么教益,对他有什么影响?要知后事如何,让我们跟随着他的足迹,耐心地慢慢往下看……
元宵过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开始还是上堤修水库。当他们第一天到堤上一看,不禁感到惊呀,在他们走后二十多天,大堤增高还不到十米,平均每天还不到五十公分。而且还是大堤的底部,堤的长度不过三十多米。这是为什么呢,工效为什么这样低?后来他们才知道,自从过年以来,除了那帮‘五类分子’上堤之外,贫下中农上堤的很少。就是‘五类分子’也是出工不出力的,所以工效很低。其实,那帮‘五类分子’不过是借上堤之机,大家欢聚山野,一起过年罢了,对他们来说,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据说,这种依靠行政命令的方法,只有在大跃进的年代曾经起过作用,后来,这种作用就越来越小了。特别是文化大革命以来就完全失去作用了,因为公社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们,都十分害怕贫下中农造他们的反。他们之所以要下那个‘过革命化春节’的通知,主要是为了应付上级,并不指望它能产生多大的作用。这件事,使‘插青’们受到一次深刻的教育,使他们懂得了一些原来没有懂得的东西。这次上堤祗搞了半个多月就暂停了,因为春耕备耕即将开始,不得不推迟到冬季再上马。只要不上堤,生产队的正常农活就轻松多了。
侯斯夫正好利用各种机会和社员们接触,寻找机会,进行他想进行的事情。
一天,他和社员们一道翻过凤凰岭又转过几个山梁,在一个坡地上松土。一帮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大家排成一条长队,似乎齐头并进,挥动锄头锄几下,然后柱着锄头把闲聊。这是侯斯夫他们下来才看到的,生产队出工的一条独特的风景线,到处都一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也都一样,只要出来一天就有一天的工分,既轻松愉快又能消磨时光,何乐而不为呢,至于生产搞得怎么样,他们是不太关心的。这不能不让‘插青’们增长了见识。
这时,一位姓李的中年社员和侯斯夫平排而作,还主动和他答腔,热情地问道:
“小侯,习惯了吗?”
“很好,习惯了。”侯斯夫随口答道。
“不要急,慢慢来。”老李继续说,“能做几多算几多,要晓得,人民公社的事是做不完的。其实,也没有多少事好做。农村的事情是有季节性的,农忙的时节事情多一点,农忙过后就没有什么事情了。所以,你们不要太认真了,过几年还不回你们城里去,这哪里是你们长期呆的地方。”他的话,让侯斯夫一时难以理解,怪不得大家出工显得那样轻松愉快,原来其中还大有文章呢。
“我们今天锄的这块地叫什么地?”他不想和他谈论那些无边无际的空话,及时地把话岔开。
“我们这里叫做‘畬’,不叫‘地’。”老李纠正他的叫法。
“哦,为什么这样叫?”他不解地问道。
“这是我们这里老人传下来的习惯叫法。”老李答道,“不过它是有来历的。它原来就是一片荒山野岭,野草丛生,在成立人民公社、提出‘以粮为纲’的时候,为了扩大面积,一把火把上面的草木烧了,然后把它翻成耕地,对这种地统统叫做‘畬’。我们这里是山区,像这样的畬有好多,为了便于区分,每一块畬又有一个名字。”听罢老李解释,侯斯夫觉得挺有意思的,记得还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听老师讲过,一些落后的偏远山区,至今还实行原始的刀耕火种制度,大概就是‘畬’的来历。接着问道:
“这块畬又叫什么名字呢?”
“你是讲这块畬呀。”老李接过他的话说,“这个地方是老虎窝,所以这块畬也叫做老虎窝。”
“哦,老虎窝,难道这里有老虎?”他好奇地问。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老李解释道,“以前曾经有人在这里打过老虎。听讲以前吴家和叶家有一对亲老表,在这里打虎,两个人拿的都是老式的汉阳造双同步枪。听讲打虎是要用诱饵的,他们用的诱饵是一条小猪花崽。当他们刚刚把猪崽栓好,老虎听到猪崽叫声就出来了。当他们发现老虎的时候,表哥先开了一枪,没有打中,老虎丢下猪崽向他猛扑过来,他来不及后退马上举枪一顶,枪口正好顶在老虎口上,正在这危急的时候,表弟立刻向老虎连开两枪,虽然没有打中老虎,还是把老虎吓跑了。如果当时表弟只顾自己逃命,那表哥就完了。所以,后来人家讲,打虎要靠亲兄弟。意思是讲打虎一定要齐心协力,只有亲兄弟才靠得住,不然就会有危险。但是,已经有好久没有出现过老虎了,就是我爸那一代人也没有见过老虎。这个地名就是从那个时候传下来的。”听罢老李讲的打虎故事,侯斯夫颇有感慨地说:
“这样讲来,这个地方原来是很荒凉的啰?”
“是呀。莫说这里就是凤凰岭前面一条冲,原来也是人烟稀少十分荒凉的。”老李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滚滚而来,“你晓得吗,原来这条冲叫做‘苦人冲’。听老人讲,原来有一句歌谣说‘有女莫嫁苦人冲,日做夜做一世穷!’,说出了‘苦人冲’的荒凉和贫穷。直到成立人民公社,大家才觉得这个名字不好,都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了,怎么还讲苦呢?还是改了吧。大家七嘴八舌地一议论,不知是哪个讲,把‘苦’字头上那棵毒草拔掉就不苦了嘛。大家一听觉得有理,‘苦’字去掉草字头不就是‘古’字吗。就这样原来的‘苦人冲’变成现在的‘古人冲’。”
“哈哈!真有意思。”侯斯夫听了禁不住哈哈大笑,“一字之改,还包含着深奥的哲理呢!这样讲来,凤凰岭这个名字也应该有来历啰?”
“有呀,当然有呀。”老李肯定地说,“我只听讲过,要我讲我还讲不清楚。告诉你吧,我小时候在学校读书,后来又去当兵,当了几年义务兵几年志愿兵,文革前才回来。对这些事情都不太关心。你要想知道这些历史,最好去找王三,他最清楚不过了。”
“哪个王三?”他问。
“就是大宅门外面那三间房就是王三的家。”老李答道,“他是个老人,已经年过六十了,在这里也住了几十年了,晓得的事情很多。”
老李还告诉他。凤凰岭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庄,只有十多户人家,人口不满百,而且是杂姓,有姓廖、姓王、姓刘、姓李、姓吴、姓赖、姓冯、姓贾等等。没有大姓人家。这似乎与大宅院的背景不相协调。其中奥妙,侯斯夫一时还无法领悟。
谈罢凤凰岭和王三以后,侯斯夫又把话题拉回到眼前老虎窝这块畬来。他问:
“这块畬适合种什么作物呢?”
“唉,这种畬土质都很瘦,其实没有什么用。”老李不以为然地叹道,“不过,丢了也可惜,只能种一些粗杂粮。去年种的是木薯,我想,今年大概还会种木薯。因为木薯种就窖在上面畬头上。”
木薯在南方的杂粮中,算不上上品。但在大饥荒年代却成了稀缺的主粮,在恢复过程中又立下了汗马功劳,在‘以粮为纲’的口号下,它自然成为粮食家族中的一员,所以没有被淘汰,一直延续下来。老李还把种植木薯的一些技术知识告诉侯斯夫,他也很认真听取。
收工以后,侯斯夫把老李讲的话,特别是‘古人冲’名字的来历告诉了苏曼秋。苏曼秋听后,颇有感慨地说:
“由苦变成古,只不过是人们对未来的一种愿望。看来,人民公社并没有把他们的愿望变成现实。”
“你又来了,自己的嘴巴怎么总管不住。你不说话人家不会把你当哑巴的。你忘记了,人民公社是三面红旗之一,这几年几多人因为反对三面红旗被打成三反分子,甚至坐牢。你怎么总不注意一点。”侯斯夫及时地向她发出警告。她祗给他投来一个含情脉脉的秋波,笑而不答。
按照老李的提示,侯斯夫很快就找到了王三。当他知道谁是王三时,不禁恍然大悟,他心里想‘哦,他就是王三’。其实他们见过面,一起出过工,只是没有请教过他的尊姓大名,对不上号罢了。王三是一位个子矮小的老头,大概是一米五左右,右脚似乎有些不便,走起路来一蹶一蹶,像划船的。由于其貌不扬平时不易被人注意,听了老李对他的介绍,侯斯夫对他平添了几分敬意,决定登门拜访。
一个春雨纷纷的雨天,队里没有安排出工,都在家里各干各的事。侯斯夫趁机去拜访王三。当他来到门口时,看见王三正在一张木工凳上干着木活,随口便说:
“三伯,你还是个木匠师傅呢。”
“哦,是小侯呀,随便坐吧。”王三热情地招呼,“什么木匠师傅,在农村嘛,什么手艺都得学点,用得着的时候,就不求人嘛。你们年轻人也应该这样,用现在的话来讲叫做多面手,将来就不愁没有饭吃了。”说话之间,他已经放下手中的木活坐在木工凳上,同时拿出旱烟袋准备抽烟。
“我想学,就不晓得三伯愿不愿收我这个徒弟。”侯斯夫顺着他的竿子往上爬。
“这种简单的活是不用拜师的呢。”王三不以为然地说,“我就没有拜过师,都是自己学的。你们这些青年仔,有文化有知识,什么东西学不会。”
“我可没有你讲的那种本事。”侯斯夫谦虚地说,“我们到这里插队就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也就是向你们学习嘛。我讲拜你为师也是真心的呀。”
听罢侯斯夫的话,王三没有马上回答,仍然继续抽他的烟,片刻过后,才慢慢地说:
“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只是一种讲法。贫下中农只会做不会讲,怎么对你们再教育呢?我就讲不出什么道理来。所以,我觉得你们要学习,完全靠你们自己认真去看认真去想,不断地看不断地想才能想出其中的道理来,才能学到东西。学木匠也是这样,就是拜了师傅,师傅也不会跟你讲什么道理的,完全靠你自己看,看师傅怎么做就跟着师傅怎么做,慢慢就会了嘛。”
王三讲的是实话。农村虽然说是一个广阔的天地,但不是他们曾经进过的学校,贫下中农也不像学校的老师那样,拿着课本给他们讲课。所以,怎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他们不知道,贫下中农也不知道,上面也没有什么具体指示。王三的话启发了侯斯夫,他马上反应过来,接过他的话说:
“你讲的都是道理嘛,怎么能讲讲不出道理呢。你刚才讲的是指技术问题,当然要靠我们看靠我们跟着做才能学得会。但是,那些社会问题,如何做人的问题,有很多我们就看不见,特别是过去的事情,你不讲我们怎么晓得呢。比方讲,这个村为什么叫做凤凰岭,我想恐怕跟后面这个黄土岭有关,从表面上看它不高也不大,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它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名字呢?你如果不讲我听我就不晓得了。”
王三还是没有马上答复,而是将旱烟斗在木工凳上‘嗑,嗑,嗑……’地敲了几下,把抽过的烟灰敲掉,再装上一锅,然后再点燃慢慢地抽起来。同时,心里想,不要看他年纪轻轻,倒是个有思想肯学习的人。抽了几口以后,才慢悠悠地说:
“你问这个村名,确实很有意思。不过,现在能把它讲清楚的人已经不多了。老实讲你听,我也是个外来户,也只是模模糊糊地晓得一点谱……”
“哦,你不是本地人?”他的话引起侯斯夫的好奇,没等他说完就插进来问。
“是呀。”王三坦率地说,“我是从下江上来的人,不过来得早一点,已经有三十几快四十年了。那时,我们那个地方穷,我是为了找工做才到这里来的。要讲凤凰岭名字的来历,说来话就长了,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够讲得清楚的。我只能边想边讲,讲到哪里算哪里。
“要想晓得这个村名的来历,就得从这个大宅院讲起。要想晓得大宅院的过去和现在,就离不开吴惟一这个人……”
“吴惟一,吴惟一是什么人?”
“吴惟一就是大宅院最后的主人。”
“那他一定是个地主啰?”
“他是全县有名的官绅,土改的时候被打成地主。”侯斯夫注意到,王三没有直接讲他是地主,而是讲他‘被打成地主’。他不知道王三是什么意思,也不便追问。可是,他这句话在侯斯夫脑海里留下了深刻印象,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一直没有弄懂它的真正含义。王三继续说,“不过,外表看来,他好像有钱有势,实际上他的为人还是很厚道的。我们在他家做工,他从来没有把我们当下人看待。他经常对我们讲,他的祖先也是穷苦人家,也是从外地到这里来落脚的。到这里安家不过百十来年时间,经过四五代人努力开发,才有后来的声势……”
从这里开始,王三向侯斯夫演说了凤凰岭的一段兴衰史。
相传一百多年前,黄河边上一个叫做武城的地方,突然遭到洪水袭击,灾民们四散逃命。其中有一青年妇女急急忙忙拿来一担箩筐,一头放一个儿子挑起就往外跑。随着逃难的人群毫无目的地往南走,一路上忍饥挨饿乞讨维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走了多少路,历尽千辛万苦。一天,他们来到一处地方,一经打听才知道已经到了广东的梅县。于是,母子三人暂时停了下来,就地谋生。开始帮人打工,马马虎虎能够糊口,孩子在苦难中慢慢长大,可以出力了。母子一合计,觉得打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不如自己做生意。于是,自己做起小生意来,几年拼打起色不大,他们慢慢的察觉到,当地经济虽然活跃,但是人口多竞争激烈,外地人很难打得进去。就是当地人也有很多漂洋过海、下南洋去讨生活,何况他们是外来人。想来想去,还是走为上计。
于是,母子三人挑起担子继续前进。几经辗转他们来到广西的贺县。在贺县逗留数年,依然居无定所。他们听说马平府好做食,母子三人又向马平进发。马平就是现在的龙城。他们到达马平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小小城市,人口不多,市面繁华,一条江水穿城而过,水陆交通发达。他们发现马平的米市十分兴旺。是啊,民以食为天,哪里也缺不了米,米是人的第一需要。他们还发现,市面上的米大都是经水路从上游而来,又经水路往下游而去。为了作更细致的考察,母子三人乘船而上。当船行约百里路时,在东岸一处码头靠了岸。只见码头上一片繁忙,一些苦力正在扛着满满的袋子往一艘货船上装。一打听,才知道都是大米正在装船准备运往马平。于是,母子三人毫不犹豫地弃船登岸。当他们登上码头一看,才发现这原来是一个小小的墟场,名字叫做黄沙墟,只有一条直直的街道,一眼能望到尽头。真是一条肠通屁股。母子三人沿街来回走了一趟,不禁大为赞叹,他们看到舗面里囤积的街边上摆着的,不是稻谷就是大米。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不小的米市。他们立即作出决定:就以黄沙为基地,经营粮食批发生意。就地收进粮食,转手卖给到这里收粮的行商。功夫不负有心人,生意发展很快,不久,他们就买下一个舗面,算是打下一个基础。
这时,母亲已经年近五十,体力和精力开始走下坡路。而兄弟俩已经长成又高又大的小伙子,正在兴旺发达之时,精力过剩。兄弟俩一合计,不如打出去,把手伸长点,多赚一点。他们把自己的想法跟母亲商量,他们向母亲提议,她老人家坐店经营,他们兄弟俩深入农村收购,这样可以多赚一成到一成五的利润。母亲听了自然高兴,也觉得自己老了,应该让儿子接手了,让他们出去也好锻炼锻炼,便同意了。于是,兄弟俩开始周游四方,走村串户。效果果然不错,比在家等客上门主动多了。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他们走的路也越走越远。
一天,兄弟俩来到这个离黄沙三十多里的山冲。一进冲口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放眼望去,只觉得三面环山,冲口只有一座小山孤零零地拔地而起,就像一条养熟的狗守望着家门,中间是一马平川,两条小溪从山后流出到平川中部又汇合一起;山上树木葱茏,一派山清水秀的景象;只有两边山下点缀着几户农家,耕种着周边不多的稻田,还有大片土地可以开发。经打听,原来这个地方叫做苦人冲,是一片还没有开发的处女地。面对这样好的地方,兄弟俩都动心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走到中间这个山包前,抬头一看,山包上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山下是一片浓密的茅草丛,草深过人。老大拿着扁担拨开前面的茅草,想看看地下的土质。不想,他刚刚伸出扁担,就发现一只身披五彩霞光四射的凤凰带着一群凤仔钻进草丛,瞬间不见了踪影。兄弟俩都看得惊呆了,不禁同时拿起扁担循踪追去。俩人几乎把那片茅草翻了一遍,却再也看不到那一群凤凰的影子。老大感到十分蹊跷,心中暗暗想道这可能是神的指引,暗示这里是一块风水宝地,将来肯定能够大发。但不知这个山包叫什么名字,本想向人打听。啊!他忽然想起,这四周无人,本来就是一个无名的野岭。他灵机一动,不如就把他叫做凤凰岭。对,就叫做凤凰岭!
“这,就是凤凰岭名字的来历。”王三说。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后来的事情还多呢,今天讲不完了以后再讲吧。”王三笑着说。听他这一说,同时看到三伯母正在摆桌准备吃中午饭。侯斯夫才恍然大悟,便抱歉地说:
“哎呀,真不好意思,耽搁你半天功夫,谢谢你了。”说罢起身告辞。
王三讲的这个故事,给侯斯夫留下深刻的印象。那只美丽的凤凰常常在他的脑海里出现,他甚至在梦中见到了那只凤凰。后来,他把这个故事单独告诉苏曼秋。她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又免不了发表一番感慨。她说:
“是soudu.org啊,你听,一个妇女挑着两个儿子从黄河边上逃荒出来,背井离乡,流离失所,漂流了半个中国,儿子都长大了,依然找不到安身立命之地。最后,还是儿子来到这个无名岭前,突然看见一只身披五彩霞光四射的凤凰,带领一群凤仔消失在这茫茫草丛之中。于是,无名岭成了凤凰岭。多么美妙多么浪漫多么动听的童话故事呀。我看,这个王三倒是个讲故事的行家,他看的古书一定不少,在关键地方也会卖一个关子,也来一个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她这一番话,说得俩人禁不住哈哈地开怀大笑。笑罢,侯斯夫接着说:
“我看这不完全是童话,是真实。祗能讲在长期的流传过程中,增添了童话的色彩而已。”
“那我们就等着听下回分解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