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班任李是怎么想的,挺严肃的一学生会竞选她居然派了数语外三个课代表来投票,想来不是对我们的成绩太有信心就是已经对我们丧失了信心,我猜多半是后者。要不是张扬也发春竞选什么体育部部长我才懒得来捧金权的臭脚,上次文艺节那件事他已经把我骂得够烦了。不过要在柳驹眼里,班任李这一定是个明智之举,贯彻了党中央政策方针充分领会并正确应用了新兴思想,“三个代表”。
柳驹教政治,是我为数不多比较烦的老师之一。倒不是因为他是个结巴――我从来不因生理缺陷看不起人的,而是他上课时的做派。他举例子的时候总是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扳,所以每当他举到第三个例子就会看见他用中指对着全班,也不知他是真傻还是装傻。某次讲资本主义发展萌芽时张扬举起手来说老师你板书写错了,结果他看了看用中指不停点着黑板说“对,对。”我刚想骂这人怎么知错不改啊,他却终于又说了俩字:“对,对……不起。”看样子是装傻,所以我特烦他。
和棱棱口角之后台上那个哥们儿也下去了,果不出胖胖所料,还真是个结巴。一个连话都说不连贯的人竟然竞选宣传部长,这种勇往直前的性格是值得提倡的,但这种恬不知耻的精神是要坚决摒弃的。孟子曰知耻近乎勇,这不要脸的什么时候也算勇了?和小战一个班,该杀。
自从和小战分手,严格说应该是被小战甩了之后,我的精神状态一直就不大对劲,常常是拿着本语文书去找英语老师说老师啊您看这题我是不是得合并同类项啊,再不就是当小值日时眼瞅着本班的饭筐然后抄起三班的直奔八班。要说这是受了严重的刺激也不至于,自信心严重受挫倒是实情。直到现在我依旧执迷不悟,当初怎么就让一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当礼拜天过了呢?兴许是班任李看出了些端倪,毕竟班里的东西厂不是摆设,才让我参加这么一个破活动,还拉上两个垫背的,其中又包括棱棱,大概其这叫以毒攻毒。
那个小战的同班下台之后接着上台的又是几个高一的,年轻人就是有朝气,意气风发激扬文字粪土当年老干部,就像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其实我们也算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只不过赶上阴天罢了。像高二这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年级是个危险期,用班任李的话说“你们现在这种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年级不努力是会塌腰的。”我琢磨了琢磨发现她的话原则上和我所想的是一个意思,然后我就愉快地放弃了。班任李总说我是个极具潜力的人,我也觉得是,因为我拼死拼活学了一个月后月考成绩大幅提升了十名,排在本班第四十二位,在全班五十三个人里绝对是绝无仅有的特例,我就从来没见前十名的格局怎么变过。班任李还常常鞭策我说看到别人用功一定要有负罪感才会进步,这点我却做不到。你说我一不偷二不抢既不强奸也不杀人我从哪儿找负罪感去?我悲哀地看着周围一圈的人朝圣一般捧着《物理宝典》一类的书没日没夜地做题,就像我对待圣经,要是给我本《葵花宝典》没准儿我还看两眼。只有看到棱棱这种感性思维的女生扯着头发啃数学题是我才会有点儿负罪感,而这种负罪感也仅限于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拉着她一起去学文,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后来我无意间发现班任李原来也一直在用同样的理论教育别人,所以当我看到别人做题而深深忏悔时也许对方也在拿我做忏悔对象,如此恶性循环怨怨相报何时了,不如我就彻底牺牲一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善哉,贫僧不打诳语。
贫僧?是够贫的。
张扬那个衰人居然抽了个倒数第二,的确倒霉,我不得不耐着性子看一些鬼斧神工的面孔听一些稀奇古怪的人说一些千姿百态的话,以便熬到排在倒数第二个的张扬上台。那些发言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颠三倒四五,乱七八九糟。张扬这厮果然阴险,让我帮他写演讲稿,这样一来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一门心思想着赶快把这个破投票混过去了事。总算等到他声情并茂地大放厥词完毕,我起身拍拍屁股准备走人,却被胖胖拉住,“别走啊还剩一个呢,二十四拜都拜了不差这一哆嗦,一会儿一起走,找地方打98去。”我想了想,又看看手里的名单,祖国江山一片《红X》,眼熟得像是见到自己的考试卷子。反正_4460.htm已经这样了,再多一个枉死鬼也无所谓。我拍拍胖胖,“说好了啊,输了请客。”
我低头放下椅子坐了下来,还未抬头就听见一句清脆的问候,“こんばんは,大家好,我是高一(9)的……”“一个分校的装什么啊,哗众取宠,Pa……”话还没说完我就愣住了,那两个本该吐出的s被我生生地咽了回去,余音未了在脑中百转千结,拉成了一个长词,palpitation。半晌我才凭感觉拍了拍胖胖,“胖胖,北在哪儿啊?”“别烦我,我也没找着呢。”棱棱不合时宜地给了我和胖胖一人一下,“醒醒嘿,真没出息,人家都讲完了。”
已经结束了吗?
我失落地站起身,在手中名单上划了除张扬以外唯一一个勾,画得像耐克标志一样完美。把名单投入投票箱我转身刚要走,却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我回头,正是刚才台上笑得像赤名莉香一样灿烂的那个女孩。躲无可躲,深呼吸,我注视向她,心率开始紊乱。她浅浅地说:“对不起。”声音又轻又淡。她垂下眼睛,睫毛在脸上划出清晰的栅栏。她的侧面是一扇窗,粉红的云与嫩绿的天,青蓝的风途径万亩的玫瑰海洋,刹时间被侵染成一道彩虹,拖着缤纷的尾巴漫天乱窜,转眼流转成整个五月天。
“MayIhelpyou,sir?”张扬凑过来他那张欠扁的脸,我回过神来,那个女孩早已不知去向。看了表才知道,原来我已经木鸡一样呆了近十分钟了soudu.org。“MayIhelpyou,sir?”还是那句话。我没有理他,喃喃道:“这位妹妹好像哪里见过似的。”“别扯了,看上人家就直说装什么宝哥哥啊,那个丫头叫郑惬,挺狂的,刚来还是一和平的就竞选学生会副主席,摆明了不把高二的学长放在眼里。你去给她上一课让她吃点儿苦头也好。”“郑惬……”我麻木地重复着,名字我的确见过,数学书上到处都是,Tg。但那个妹妹,我分明应该见过的。
一切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主微笑地睁开了眼睛,命运之轮开始缓缓转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