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镇上的媒婆许婆子从家中出来,经过萧家大门口时见一个穿着簇新粉红裙子的女孩儿正斜倚着门朝外看。她想起有关萧家那个小名俏妞儿的姑娘,想必就是她了。
于是颠着小脚走过去细细一瞧,真真好样貌!只见她两道淡眉如烟似雾,眼角微微上挑,顾盼之间宝光流转,娇媚无双,不施脂粉却面如三春之桃,不系束腰仍姿胜窈窕之柳。
许婆子不禁有些恍神,那姑娘感觉到有人打量自己,转过头见是许婆子,认得是附近的邻居,便微微一笑。这笑虽浅,仍是千娇百媚,颠倒众生。
许婆子忙道:“这是萧家的俏妞儿罢,怎么从没见你在镇上逛逛呢!”
俏妞儿答道:“不喜欢热闹,宁愿在家呆着呢。许妈妈这是上哪儿去?”
许婆子取出手帕沾沾嘴:“去张家给他家二小子说媳妇儿呢。”
俏妞儿点头道:“那就不耽误妈妈了。”说罢点点头,自转身关上门进屋去了。
许婆子呆立了一会儿,用手帕掸掸身上的灰,也一拐一拐的去了。
那俏妞儿正是敏怡。自从回到萧家,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师父和师兄,不知道那晚他们逃得性命没有,为何这么久了雾峰也没有来上门寻她。思前想后,直想得精神恍惚,茶饭不思。
此时萧家只有一个儿子名叫萧永贵,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因为生来腿脚便有些残疾,一直靠在镇上替人打些零工为生。萧万才常年病弱,全靠儿子这点零碎工钱维持家境。未曾想突然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心中欢喜非常。
萧家是内务府包衣身份,只是多年来并没有能长大成人的女儿。自己是三代单传,到了萧永贵这儿还是独苗一根。现如今女儿俏妞儿回来了,便有心要送她进宫去做宫女子,且不说能赚些家用贴补生计,光凭女儿的相貌,万一被哪个王孙公子瞧上了,将来自己一家指不定还能跟着沾沾光。
只是俏妞儿当年并没有报上内务府登记在册,要参加选秀很是困难。萧万才有些犯难,便将想法说与妻子萧李氏听了。萧李氏想起自己的哥哥李洛在京城有些门路,是个有些见识的人。加上萧家度日艰难,何不趁此机会带了儿子女儿上京去投奔哥哥,既为俏妞儿走门路备选,又能求了哥哥给永贵寻个好些的差事。
萧万才把儿子叫进来道:“你妹妹呢?”萧永贵答道:“在她自己屋子里呢。”
萧万才点点头:“先不管她,我和你娘商量着,再过几天就带着你和你妹妹上京找你舅舅去,求他给你在京里寻个好差事,顺便给你妹妹走走门路,好参加今年的选秀进宫去。”
萧永贵面有难色:“好是好,但是妹妹不一定就愿意。要是真进宫做了宫女子,不到三十岁出不来,那时候再嫁人就难了!”
萧李氏插嘴道:“永贵儿,你瞧瞧你妹妹的模样,要是进了宫,说不定哪天被瞧上了,咱们还得朝她磕头叫娘娘呢!”
“就是这话,永贵,你待会儿带你妹妹出去买几身像样的衣裳,过几天就上京去!”
敏怡正在屋里瞧着窗外发呆,这儿和澄清观自己的小院子相比实在是粗陋不堪,那时和雾峰两小无猜,耳鬓厮磨的情景一幕幕在眼前晃过。而现在一个生死未卜,一个度日如年,不禁珠泪暗垂。
萧永贵推门进来,瞧见妹妹又在暗自伤感,心中不忍,便走过来挨着妹妹坐下道:“俏妞儿,有什么难过的事和哥哥说说罢。哥哥虽然识不得字,但是还不是粗鄙之人。瞧你这样,哥哥心里也难受。”
敏怡见他言辞恳切,便收了泪道:“劳烦哥哥担心了,妹子向来便有这么个迎风流泪的毛病,不碍事的。”
萧永贵笑道:“那就好。你收拾收拾,哥哥带你出去逛逛。”
待敏怡收拾好,萧永贵便领着她出了门。敏怡打量着哥哥,他与自己有六七分相像,生得颇为清秀,甚至略微有些女相,若不是腿脚残疾,倒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两人来到镇上,见许多人围着一张告示议论纷纷。敏怡走近一看,顿时只觉五雷轰顶,那告示上明明白白地写着:“&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澄清观逆党&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均以伏诛&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萧永贵见妹妹面如死灰,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张告示,太阳穴青筋乱蹦,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忙扶了她到僻静地方休息。
敏怡像失了魂一般,任由哥哥在耳边说话,一句也听不进。见她这样,萧永贵只能牵上她草草去裁缝铺量了尺寸便回家去了。
萧万长夫妇听儿子描述,忙到房里探视敏怡。敏怡眼神呆滞,给她喝水她便喝,让她躺下便躺下,竟与行尸走肉一般。
萧李氏忍不住大哭起来:“这可如何是好啊!我的儿啊!”
萧万才狠狠抹了把脸,看着自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婆,心里烦躁,便开口骂道:“哭什么哭,这不还没死呢嘛,赶紧收拾了,到京城找个好些的大夫看看,可不能误了选秀!”
萧永贵捏着拳头怒视着父亲:“爹,你瞧瞧妹妹现在能这个样子,怎么经得起颠簸呢!为什么一定要送她去那个宫里给人当牛做马的,反正妹妹也没在内务府造册,就好好给她寻个婆家吧!”
萧万才大怒:“你懂个屁!别人想去还没这个资格呢,萧家从你爷爷起就没个女孩儿,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俏妞儿。若是生得差了,我也不做这个念想;白放着这么个漂亮闺女随便嫁了人,我心里不甘!”
复又转向萧永贵:“还有你,这次上京也是为了给你寻个好差事,好娶个媳妇传宗接代,你最好上点心,别再人瞧低了去!”
萧李氏好不容易止了哭,也回头对儿子说:“不管你妹妹能不能去选秀,咱们都是要上京投奔你舅舅去的。现在俏妞儿这样,咱们更要快快地。京里好大夫多,找个给你妹妹瞧瞧,可不能耽误了啊!”
萧永贵低头想了想道:“娘说得有道理,咱们这就收拾收拾动身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