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里的水花自由地向上冒着泡泡,倚靠在石岩上的两个人睡得很安稳,脸上均是坦然幸福之色。
凌风的下巴抵在绿衣女子的头顶上,双手环抱着他的柳腰,倚着石头打着瞌睡。
绿衣女子微微颤抖着,将身体缩紧,向着他怀里蜷缩,仿佛一只怕冷的猫。下一刻,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异样,她豁然睁开了眼睛。
视线逐渐清晰,她的目光缓缓移向自己的腰际。
“死凌风!你敢占我便宜!”
还没睡醒的人来不及应变,就这样四脚朝天地狼狈落入了泉水中,醍醐灌顶般醒了过来。
“你个混蛋,敢占我便宜!”绿衣女子站起身来,抓起一把碎石,疯狂地发飙。
“你……”睡眼惺忪的人一时间还没回忆起昨天到底做了什么让这个女人如此暴跳,只是下意识地躲避着如雨般向温泉中飞来的石头,在一只大石砸中额头之时,他终于回忆起来了,从水中站起身来,大叫:“诶!神木你不许乱打!我是为了救你!再说了,是你自己倒在了我的怀里,明明是你占了我便宜吗!”嬉皮笑脸地扬了扬眉,他随手将接在手心的石头朝她丢了回去。
抬手阻挡着,绿衣女子的脸色发白,“你......你胡说!你这个色鬼!根本不是好人!”她冲到了泉边,恶狠狠指着他的鼻子。抿了抿嘴,凌风从泉里爬了起来,摸了摸打破的额头,拉下了脸,看也不看她一眼,哼了一声掉头就走:“好心没好报!”
看到对方生气的样子,神木反而呆住了,双手叉腰,她鼓了鼓嘴,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
“哎,身上有没有火折子?”发愣的片刻,身后有人拍她的肩膀,语气有些诙谐。
神木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瞳孔陡然瞪大,“啊!”绿衣女子尖叫一声,慌忙抬起手捂住脸,气得直跺脚,“你怎么不穿衣服?”
她尖细的喊声震得凌风耳朵里嗡嗡叫了起来,双手抖着衣衫上的水渍,凌风左右看了一下自己的光膀子,似乎对她的害羞之色难以理解。
“哎,我说你长得挺漂亮的,怎么叫起来就跟牲口一样!”他眯起眼帘,定定地跟她打趣。
“你——!”神木气结,欲哭无泪,只得背过身去,“你赶快把衣服穿上!”她涩涩地命令。
“这么湿,怎么穿啊!要不姑娘借我一件衣服穿穿!”胡乱地将手中的衣服甩了甩,神风堂堂主无奈地叹了口气,撇了撇嘴,闷闷地道。
他衣衫上的水滴甩了她一身,绿衣女子眉梢一挑,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是随手掏出了一个火折子扔了回去。
“多谢!”捡起了地上的东西,凌风对着她微微躬身致意,一个转身轻轻走回至大石后面。
半个时辰后,凌风穿好了烘干的衣物,从石堆后走了出来:“神木?”他看了一下四周,那里还有绿衣女子的身影。
下一刻,他的目光吃惊地停驻在了悬挂在对面高岩上的女子身上。她的双手攀着外伸的石块,怔怔地向上爬去,似乎想要摘下岩顶头的一撮绿色植物。
她这是要干什么?
“你在干嘛?”晃了晃脑袋,双手叉腰原地转了一圈,凌风大喊。
“哇,摘到了!”石岩上的神木惊喜地笑了笑,然而身子蓦然失去平衡,从陡峭的绝壁上直接摔了下去!
“小心!”凌风瞬间化成了一道黑色闪电,飞身而上,在她落地之前迅速接住了她。
心虚地闭了闭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绿衣女子惊恐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在对方的怀中。再看看手中的东西,闪着绿色的银光粉,完好无损。
“天啊!没想到这片幽谷里面尽然有这种神草!”她满心欢喜地笑了起来,脸色白皙而柔静。
看着怀里的人巧笑倩兮的样子,凌风觉得自己的心忽然漏跳了几拍,然后狼狈地别过脸去。
看到对方的尴尬神色,绿衣女子单膝一翘,从他怀中稳稳落地。
“你又救了我!真奇怪,明明我是医生,却这么多次被你救?”她怔了怔,忽地笑了起来。
凌风苦笑着,刚想开口说什么,充满了孤寂的眼神忽然清了清,重新沉默。
“你采的这劳什子是做什么用的?”下一刻,他转移了话题,目光盯着她手中的绿草,眯起眼睛问。
“这可是宝贝哦!”神木笑得有些没心没肺,仿佛是碰到了天大的好运,“这种草又名养神芝,在我们蓬莱仙岛都是很少见的,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别小看这一株小小的绿草,它可以救活一千多个濒临死亡的人呢?”
“真的?”斜了斜眼睛,凌风抬起手摸了摸下巴,神色似乎有些怀疑。
“当然是真的!”看着他蹙眉,绿衣女子更加没好气,回答得语气很干脆,她自顾自地走到了行李跟前,将那株仙草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个紧密的黑匣子里面。
“好了,我们可以上路了!”
清晨的朝阳中,一辆马车铮铮然绝尘而去。天空中一只白色的大鸟嘎然一声,从头顶飞掠而过。
“凌风,少堡主已经动身出发,离开了扬州城,令你簌簌赶来洞庭会合。”
看着信函里的内容,凌风的眼色沉了沉,随即轻吼一声“驾”。
马车加速向着远方飞奔而去,消失在一片雾霭霭的晨色之中。
——
雪山双雄!!!
昔日的大漠飞鹰莫曲阳,雪域华佗笑春风……
外面是浩瀚无际的星空——宛如这一带常年来多见的气候。夜风清徐,迷离的雾气横扫过来,零落的湿气敲醒了多年来尘封的记忆。恍若隔世。
银发如雪,起舞飘扬。
移花宫的宫主低着头,看着迷蒙而绮丽的月雾点一点点的打在轻盈衣襟上,看着湿润慢慢洇开来。
如今……又怎生了断,她该怎么做。
她临风伸手,在白雾中划了一个圈,指尖带到处,那些雾气便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停滞在空中,沿着她指尖划过的地方流转,慢慢在空中汇集成一面透明的薄薄明镜。白衣的宫主看向雾镜中的另一个空间,凝视了片刻,清丽的身形化作了一道白色的电光消失地无影无踪。
大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无止无休。
跃上重兵把守的阁楼的时候,她白色衣袂上带起的风惊动了檐角上玉质的浅绿色风铃。她立刻伸手,握住了铃铛,古玉冰冷凝重的质感在她灼热的手心,微微震动。
她的动作非常轻,风云堡的守卫没有丝毫知觉,然而,刹那间,那扇木窗吱呀一声开了,白色的剑光如同闪电般冷掠而出,指住她,淡淡叱问:“谁在外边?——”
白衣女子苦笑:他的反应还是一样的快。临窗而立的中年男子清冷的容颜,在看见窗外的人后,顿时凝固了。
披着斗篷。
白衣女子站在檐角,手中握着那只风铃,那风铃仿佛是一颗冰凌做的心,尚自在她的手心微微跳动,一直震到她的内心深处去。
窗开,雨入。大雨洒得立在窗边的人也满身湿透,然而,无论立在窗边的还是站在檐角的,两个人在片刻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或许有什么声音,但也已经被大雨的嘈杂声湮没。
只是静静地凝望。
然而他们的视线,仿佛穿过了几十年的岁月,等落到对方身上时,已经凋落成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