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你跑不掉的!”一深蓝色布衫的青年男子纵马狂奔,扬鞭朝前方马上的白衣女子高声大喊。
回过头去,嫣然一笑,“驾!”双手控缰,头顶上的鸾羽随风轻摇,白衣女子低吼一声。马速愈演愈烈,两匹马之间的距离迅速拉大。
目光璨亮如灯,布衣男子抿嘴一笑,深蓝色的瞳孔划过一丝誓不罢休的狠劲。
眼看后面的马蹄声“得得”渐近,白衣女子的目光波动,抽出了腰际的长鞭,“啪”一下,向后猛地抽去,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可人。布衣男子微微侧身,躲过了袭面而来的一道鞭影,然后笑了笑,迅捷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即将回收的长鞭。
“这回你跑不掉了吧?”得意地扬了扬头,他底气十足地笑道。白衣女子的脸白一阵,红一阵,她润唇微咬,双手用力,想要收回自己的鞭子,却不被允许。
“怎么,你想耍赖?”青年大笑着,银鞭在手下一抖,环住了白衣女子的柳腰。
心中顿感不妙,她还未回过神来,身体已被腾空拉起。
下一刻,她已落入了布衣男子的怀中。马蹄声“得得”不休,载着两人飞奔而去。
俏脸涨得通红,冷月开始奋力挣扎:“你放开我,否则我回去禀告…我娘,让她..好好…责罚于你!”她结结巴巴地威胁道。
然后,她听到了耳际传来爽朗的笑声。
“你舍得吗?”手臂环住她的腰肢,他灼热的双唇捉弄似的拨弄着她敏感的耳垂。
心跳狂乱,此时的她已经完全乱了方寸。
“莫曲阳,你放肆!”身子在他的怀中蠕动着,她虚弱地抗议。
“真的不要?”他的热唇游离在她的发辫上,引发她一阵阵胆怯灼热的心悸。
毕竟是个女孩子家,以往宫廷的礼仪规范很快使得她从意乱情迷的恍惚中,清醒过来。
“休得无礼!!!”回过身去一掌击向对方的胸膛,她惊讶于自己出手的敏捷。布衣男子毫无防备,不躲不闪,被她这灌满真气的一掌,打地从马背上飘落了下去,扔出一丈远。
一口鲜血“哦”一声喷射而出,如利剑一般,莫曲阳跌落在了热气腾腾的沙地上。
“冷月,你的确是大有长进啊!”语气断断续续,混淆不清,他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胸口。
马上的白衣女子大惊,清秀的脸上布满了惊涛海浪。怎么会这样,以她的武功怎么会伤得了他——
飞身跃下马背,她匆忙地跑到了他的跟前,蹲下身去。
“你没事吧!我不是真的想打伤你!”她哭喊着,看到他嘴角不断外涌的血花,泪水忽然惊乱地滚下了她苍白的脸颊。
那突如其来的一掌,瞬间将他的五脏六腑击成了碎片,紧皱着眉毛剧烈地喘息。莫曲阳吃力地抬起一只手去轻触她清莹的脸颊,“不要哭!”他喃喃道。
神色慌乱,白衣女子哭得更厉害,“都是我不好!”她浑身颤抖着,“你好像伤得很重,我马上带你去找笑大哥,他精通医术,肯定有办法的!”她想要扶起地上的人。可是眼下,她纤弱的体质却无法挪动莫曲阳。
“春风他救不了我的,不要白费力气了!”眼皮开始沉重地下垂,他心疼地开口阻止她。看到她脸上晶莹的泪水他忽然感到释怀。至少这一刻,他知道她是真正在乎他的!
微微一笑,嘴角的血花清晰地划出,他怔怔地注视着她的泪眼,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莫大哥,莫大哥!”白衣女子拼命地摇晃着布衣男子的身躯,急切地呼唤。然而地上的人却无法再回应她,莫曲阳已经失去了知觉。
怎么会这样?看着自己微微发热的手掌,她蓦然感到恐惧。以她的内力怎么可能会伤得了“大漠飞鹰”莫曲阳。
娘亲,一定是娘亲!!!
她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娘亲让她吃下了那一粒药丸!她告诉她,这是一颗定心养肺的普通强身药丸!并且要看着她服下去,才肯放心。
大漠飞鹰武功再高,名声再响亮,也不过一介草莽。作为移花宫的宫主娘亲一直阻止她跟莫曲阳有什么过甚的交情,一心想要带她去中原进宫面圣,怎么可能突然就改变了主意,甚至不再反对他们一起出去!
白驼山峰顶。
移花宫。
金碧辉煌的大殿外
“小姐,小姐你不能进去,宫主命令过任何人都不准打扰她的!”殿门外,两个侍女拦住了怒气冲冲的冷月小姐。
“让开!”这一刻,失去了以往对待下人的清平和气,她蛮横地怒吼道。
两名侍女顿时吓得浑身抖索,但仍低着头不肯让道。
咬了咬冷得发紫的嘴唇,原本性情温娈端淑的她根本顾不上什么皇家礼仪。一拂袖将拦道的人抽到在地上,她直直地推门而去。
“娘!”她径直走到了轩窗前,语气急促道:“为什么?你告诉我,你让我吃的是什么?”
檀椅上的人,白发如雪,面色冷清,一拂云袖站起身来:“月儿,你已经杀了他,对吗?”长者的语气清冷而平静,显然早已料到这一切。
眼睛陡然睁大,身子晃了一下,她突然感觉到眩晕,“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可是你为什么要伤害莫大哥!”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一般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只有你,只有你月儿,才可以接近他,并且轻而易举地夺取他的性命!”长者的话语依旧残酷,在女儿面前,没有了以往的和蔼亲切。
踉跄着后退,她目光复杂地喘息,一时间陷入了一种绝望的恍惚中。她不明白一向疼爱她的娘亲怎么会在顷刻间说出如此残忍的话语。
一种刺骨的寒痛侵蚀着白衣女子颤抖的心脉,终于她无可奈哈地笑了,声音苍凉如水,“娘,你让我杀了他,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神色悲悯而凛冽,她缓缓掏出了怀里的匕首,然后大力刺进自己的小腹。
“月儿!”回过身来,长者一时惊呆,脸色刷得惨白。然后颤声大呼:“来人啊!”她完全没有料到一向温柔乖巧的女儿竟然如此刚烈。
“不用了!”白衣女子淡淡地开口了,紧蹙着眉,神情倔强而痛苦,“我会如你所愿的!你既然容不下他,自然也容不下女儿!”怔怔地凝视着表情讷讷的母亲,她再次用力刺得更深,华丽的衣衫前很快被一片鲜艳的蔷薇色渲染得惊心动魄。
“月儿!”略略后退,长者表情痛苦,沉声痛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倒在了面前,鲜血很快染红了地面。
推门而入的侍者们纷纷惊楞在原地,看着里面血腥的画面,神情萎顿而惊恐。
“曲阳,曲阳!”轻声呢喃着情人的名字,眼前一片模糊,她终于微笑着,缓缓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三天后,风光大葬。整个大漠一片哀痛,出殡的队伍拉得很长。漫天飞舞的白绫和纸币妖娆而妩媚,撒下了一地的斑驳凄凉。
江湖上给了这一天一个神话般特殊的意义,他依旧是大漠的英雄,活在人们的传奇故事中;而她呢?除了位尊权贵的小宫主身份加上抗旨拒婚宁死不从,其余的一片空白!
江湖飘渺,英雄寂寥。真正的故事便从这一段有始无终的凄美爱情开始了!!!
——
忽然,窗外檐廊上的白衣女子嘴角动了动,说了一句什么。
暴雨湮没了她的声音,中年男子对着她低下头去,想听清她说得话。她又飞快的重复了一遍,然而依然被模糊在大雨中。莫曲阳抬起被雨水淋湿的眼睛,询问的看她。
白衣女子的脸色在苍茫的雨幕下一片苍白失色,忽然间用尽力气大声重复了第三遍——
“为什么要让笑大哥把我送回移花宫去,为什么!——我恨你!我恨你!”
说话的时候,她眼睛里闪过了深沉而绝望的神色。手指痉挛般的握着湿漉漉的风铃,连指节都有些发白,雨从廊外扑进来,淋得她全身湿透。
听到那一句话,中年男子的手也颤抖了一下,然而,他并没有想解释什么,只是看着白衣女子,仿佛想伸手拉她,但是终于顿住了手,忽然问了一声:“你已经想明白了一切,是么?”
白衣女子的手僵硬了一下,眼色瞬间也黯了,顿了片刻,仿佛叹息般的回答:“是的,我想明白了一切。”她的眼睛不再看他,而是投入漫天雨帘中,轻轻道:“笑大哥已经死了,我的生命只不过是笑话一场,我娘骗我,你们也骗我!”
“嚓”的一声轻响,白衣女子松开了手,那枚玉质的风铃在她纤弱的手中化为粉末,清脆的声音就仿佛心碎了一般,从她修长的指间细细碎碎地坠落。
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孱弱的身形摇摇欲坠,中年男子看着她,眼睛里闪过抑郁般的痛楚光芒,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是么?那你今天冒雨前来,就是为了报仇的吗?”
“报仇?”雨水迷湿了双眼,胸口不住地起伏着,白衣女子定定地看着窗前淋雨的男子,却依然在重复着方才的话语,“报了仇,笑大哥就会回来吗?报了仇,一切就可以回到过去吗?”
记忆重重叠叠而来,宛如轻纱,一重重绾起来,颜色悄然淡去,显露出来的黯淡岁月越来越清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