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彼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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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王府烈火阁。

    一个清色官服的清秀男子在房内徘徊走动。神色之间满是不爽。

    “殷,别再走来走去了。在下头都昏了。不就是个女人嘛,反正已经有了第一个,自然就会有第二个啊。”看着那在自己的房间内几乎进入了暴走状态的梵太师,炎加无奈地说道。

    一听到了炎加的话,梵太师似乎更加暴走了。

    一想到那个整天崩着脸的于琦居然也住进了玄王府,他就觉得很气愤。虽然早就知道了水诚月的计划,也知道那些女人不过都是道具,但是却仍对女人没什么好感。

    尤其是于琦,一天到晚就像座冰山!她到底是怎样啊!

    “炎加,难道你不觉得那个女人很碍眼吗?”梵殷嘶叫。

    炎加一下倒躺在了床上,用着极无所谓的语气道:“反正于在下一天也没有多少时间看见她,自然就不觉得碍眼了。也不见你之前对敏坊主有那么大的意见。殷,你很奇怪哟~”

    听到了炎加的话,梵殷不禁一顿。接连的是语塞。

    很奇怪吗?是啊,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很奇怪。

    为什么以前都不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在意水诚月身边的人?

    以前,是觉得自己就在他的身边的。然而,自从开始行动以后,就觉得自己离他越来越远了。他在向那个人前进,而自己呢?自己的方向到底是哪里?过去一直都是追随着他,而现在又当如何?

    坐到了炎加的床边,梵殷依是沉默的。

    “殷,你不觉得你太过保护王爷了吗?王爷他不是孩子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他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你并不需要为他处理一切!”炎加的语气在一句一句的加重,可却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那些女人,王爷自然会知道怎么处理的。”

    梵殷愣了一愣,依然沉默。

    过分的保护……吗?

    一回头,只见炎加背对着自己,看不到那文秀的脸上的表情。

    “炎加。”梵殷轻轻地唤了一句。

    “……”

    炎加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没有任何的反应。依然是背对着梵殷,没有再说什么。

    却见那肩膀。

    在微颤。

    翻过身,手把对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翻过了那背对着自己的人。那双很柔很柔的眸子,一直都是在直视着自己的。那如瀑布般的长发,像丝绸一般。梵殷不禁微微皱起了眉。

    “殷……”炎加又再才响起了无奈的声音。

    你为何,总是不明白自己的心。又不明白别人的心。

    你,总是把自己往死角里推。

    早在五年前,他已决心要推开你了。你又何必,作茧自缚?我知道自己是个替代品,可是你却连把我当作替代品都不肯。

    跟随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你却永远无法了解他。

    到底,你是在真的不了解,还是不想了解?

    ……

    玄王府黎轩。

    一亭一阁都充满着南方的风味,迂回的走廊、假山、流水、青竹……一切一切都仿佛回到了那远在南方的越过一般。

    满眼望去,这一座别致的小院竟如一座重重叠叠的迷宫。

    但见走廊的尽头是一个蓝衣女子。一双凌厉的大眼睛,眼神却很迷蒙。静静地坐在了走廊的木栏子上,手中一壶酒,却似已倾尽了一般。那个,自然是叶敏了。

    于琦走向了叶敏。

    今日的于琦并没有穿官服,而是穿着一见淡红的罗裙。

    轻轻地走着,但叶敏却很快便看见她了。

    “于尚书。”一见于琦,叶敏便淡淡地笑了。

    “敏坊主。”于琦点了点头,又道:“不知敏坊主今日前来,是有何贵干?”

    叶敏一笑,没有回答。手中却似变戏法一般,又出现了一壶酒。

    一手抛向了于琦。

    而于琦也非常敏捷地一手接出了酒瓶。

    只待叶敏又是一笑,而后道:“我还道于尚书是个纤纤弱女子。想不到,还不错嘛。竟……接得住我抛出的酒壶。”

    “本官也没有想到,敏坊主竟是会武功的。”于琦垂下了眼睑。

    虽知玄王府是机关重重,可却不曾想到这里也是藏龙卧虎的。以前虽知道玄王府的炎加很厉害,却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武林中人在府中。更没有想到,七大名姬之首的叶敏竟也是会武功的,而且内功修为还很高。

    于琦暗骂自己的大意。

    叶敏既是南市中云云赌坊的龙头,而她在南市中势力有极大,身为逍遥楼要员的叶敏,怎么可能不识武功呢?逍遥楼在江湖中也是占了一席之地的组织,头目红莲是难得的强人,而手下的七色使也不可小看。而逍遥楼内的其他人,自然也是不可以轻视。

    而叶敏对于琦亦是感到了惊讶。

    她也没有想到,于琦竟也懂得武功。

    虽然无法清楚地看清于琦的底细,但从于琦可轻易地稳稳接住她所抛出的酒壶来看,于琦决不是三流之人。

    她们,都小看了对方。

    “那是,逍遥楼的武功?”于琦拔掉了酒瓶的塞子,斜眼看过去,问道。

    却听见叶敏一声轻笑,道:“逍遥楼中的人,的确是没有一个不会武功的。但是,每个人的武功却往往师承不是一处。”

    逍遥楼,只是聚集了一群武功不差、有领导能力的人罢了。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门派,又何来什么武功?逍遥楼的头子们个个武功都不是非凡之辈,但却连互相也不知道真实的身份,因为这不过是一个江湖对抗朝廷的势力尔尔。

    即使是七色使之间,亦未必知道互相的底细,更何况是其他势力的头子?

    “于尚书才是。可是来自风雨阁?”

    风雨阁来是位于越国与中原交界的一个大隐于市的新兴门派,势力隐藏在了各种显眼、不显眼的地方。阁主凤仙儿使得一双凤凰剑,少有人能敌,江湖中人称她为金鸾仙子。而凤仙儿手下的木八卫亦是个个声明威镇八方的,三江四海五湖之内,可谓闻木色变。

    而于琦也是一下轻笑道:“敏坊主可会说笑了。若本官是风雨阁的人,还会进玄王府吗?”

    天上地下,江湖武林之内,谁不知道凤仙儿对水诚月情有独钟。

    而奇怪的是,水诚月对凤仙儿亦不似一般风尘女子、红颜知己。每年七夕,水诚月总会使人到洛城有名的悦己楼中买一坛那每年七夕才出售,每年才出售一百三十坛的芳草香,送去给出了名爱酒的凤仙儿。而每年秋天,水诚月亦会与凤仙儿相约北上看枫。

    持续十年,年年如是。

    “呵。那于尚书可知道那位大人?”叶敏笑笑又问,手中不知何时,又现出了一壶酒。

    “怎么会……不知道?正是因为那位大人,所以本官才决定要助玄王登基的。那位大人不会是暴君,但却容不下一丝污垢的存在。若是那位大人登基的话,迈塔的杀戮将会很漫长。”豪爽地饮尽了壶中的酒,于琦缓缓言道,“再者,难道敏坊主不觉得,玄王很值得帮助吗?”

    听到了于琦的问,但叶敏却没有回答。

    答案,其实她们心里都明白的。

    只要看见水诚月,看到他那似水一般的风华,看到他为那个人而笑,看到他那惨然的笑,每个人的心中都会不由自主的萌生出一种想要保护他的感觉。那双嫣红的唇,在白皙的脸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之时,明明是很美丽的,但却让看着的人不禁有些心痛。心痛那笑不是为了自己。但却又明白,天地间,只有一人,才值得、配得上让水诚月那风华的一笑。

    “颦眸一笑结千愁,万缕千丝何时了?

    最恨落花且有意,荡然流水却无情。

    凭栏但看朦胧月,遥有望舒持车归。

    风雨潇湘未能及,逍遥风流无人比!”

    于琦半寐着眼,低声的吟出了八句《玉楼春》。手中的酒壶已滑落,跌落在了地板上,粉碎了。但浅青色的碎片,就像是碎诚月那碧色的眸子,让人看着唯美,而又令人心碎。

    叶敏饮尽了壶中之酒,便是潇洒一抛,忘之于脑后。

    “夜无眠,独秉烛闺中。

    奈何君心本无意,寻寻觅觅一场空。

    自观旭日虹。”

    叶敏竟也带着微熏的醉意,轻吟了一阙《梦江南》。

    二人相视而一笑。

    ……

    西郊宋国使行宫。

    水诚月一身青碧色的华服,一头长发整齐地梳在了脑后。或许是天气越来越暖和,水诚月的脸色亦渐红润,不光是病态的白皙。为敞的衣领中隐约可以见到那青铜凰璧。

    今日一身打扮自然是叶敏和于琦两人同时为他整理的,所以也是穿得少有的整齐,少有的庄重。

    一身靛墨绿色朝服的于琦站在了水诚月的身前,而他们面前已是一群身穿红衣的宋朝使臣。在一众红衣男人的身后,一隐约地看见一抹淡紫的身影,虽被红色所淹没,但却让人触目而不能移。

    一头青丝垂地三尺,一袭淡紫影得那女子的脸颇是苍白。她,便是长孙紫?。

    虽也是中原人,但与梁茹相比,长孙紫?则现得非常娇小了。

    而在一众使臣中最前的一个男子就是赵颐寅。

    于琦上前了一步,欠了欠身,尔后道:“长孙大人,各位宋国的使臣大人,欢迎来到我朝国都洛城。这里乃是我朝二储君玄王为各位准备的一些礼物。而这位则是本次负责接待各位的玄王大人。在各位进宫之前,一切行程都将有玄王大人负责。”

    挥了挥手,让下人把一些迈塔的特有商品拿了出来。

    而水诚月则在后浅浅一笑,优雅地向众人欠了欠身。又道:“欢迎各位宋国的来使。本王是水诚月。在各位进见本王的父王之前,将由本王负责各位的一切行程。有任何的问题,或想要帮忙的地方,请尽管跟本王说。”

    看到了水诚月那足以倾城的一笑,那些使臣都显然地愣了。不愧是和天下第一美人齐名的男子,即使是女子也难以相比的美丽,那种艳煞天下的风华,世间上可有多少?今日一见,夫复何求?

    众人都很快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都立刻回礼,向水诚月欠了欠身。

    但却目光依然流连在水诚月的身上,仿佛是被粘住了一般。水诚月又是一笑,而目光所及却是长孙紫?。而正巧的,长孙紫?的目光也对上了他,一双黑色的星眸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他的笑只不过是淡淡的,但却教人无法移开目光。

    “本王已为各位安排了今日的行程。虽洛城在北,但春日的景象也是非常的繁盛。今日天气颇是晴朗,最适合就是到洛河畅舟,欣赏两岸风光。”

    ……

    洛河。

    宽敞的河面上一艘有凤凰的标志的大船格外引人注目。大船的周围还有许多护航的较小一点的船,气势十足。

    只听到船中一片歌舞升平,欢声笑语。

    彩衣的舞姬尽情地扭动着娇娆的身段,而奏乐者和一旁的歌姬亦激情澎湃。观者皆看得目不转睛,纵而忘却了放在面前的美酒和美食。

    一曲乃终,众人都掌声不已。

    歌舞姬与乐师都盈盈退下了。

    “迈塔果然是西域的繁荣之都,能看到如此优美的西洋歌舞,实是我等的荣幸。素闻二储君乃风雅之人,果是如此。我等此行,还有劳二储君费心了。”长孙颐寅笑道,双手一拱,欠了欠身。

    而水诚月却笑,又说:“长孙大人,这是什么话?能与各位大人见面交流才是本王的荣幸。其实,这番歌舞也不算是洛城之内最好的。不知,各位大人可曾听说过洛城的七大名姬?”

    众宋使一听到了“七大名姬”四字,都不禁一惊,聚精会神地看向水诚月。

    七大名姬的名字,在洛城可能有人不知?那些使臣早在来的路上已听了很多关于七大名姬的传闻,却始终未尝目睹那七人的倾城风采。虽水诚月相貌是美,但毕竟是男子,七大名姬实在更令他们期待。

    听到了水诚月说起七大名姬,众人都不禁好奇了。

    难道,水诚月打算引见那七大名姬?

    众人好奇一脸,反应一目了然。

    水诚月自然要继续说下去了:“七大名姬乃是洛城之内七个奇女子。霸天赌坊的坊主,内人叶敏是其一,身边这位于琦尚书乃其二,三则本王之兄的侍卫梁茹,四是宫廷画师晏燕,五是长居于西郊的西夏长公主施梨,六是乐官潘莹,而还有一位,则是长孙大人的千金,弹得一手好筝的紫?姑娘。“

    水诚月一言既出,除了长损颐寅外的宋使都不禁把目光转到了长孙紫?身上。

    顿时,长孙紫?苍白的脸不禁泛起了微红,道:“玄王过奖了。紫?又如何能与王妃及于尚书等相提并论呢。敏王妃豪气满天下,于尚书才气鸣四方,梁侍卫武功高强,晏画师乃迈塔第一画师,潘乐官精通音律,而施梨姑娘更是一国之公主。紫?的筝不过是雕虫小技,上还有琴仙诸葛红尘与魔音师裙青,能齐名七大名姬是各位抬举了。”

    长孙紫?一番话听似谦虚,却暗带着一丝傲,一举手,一投足都尽显了大家闺秀的风范。

    然,水诚月却又笑了。那灿烂的笑使于琦与长孙紫?的美貌都变得失色。

    “紫?姑娘这是怎么说?难道连中原皇帝都称赞的琴技还不足够?”有点调戏的语气,却也不尽然,又道,“反正今日众人兴致也好,不如就请紫?姑娘弹奏一曲?”

    明明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仿佛知道长孙紫?绝对会答应的一般。

    一股气从四方八面袭拢而至,长孙紫?不禁心寒。那,是水诚月的霸气!

    长孙紫?轻皱起了眉,心中却暗道:这个玄王果然不简单。师傅说得对,到了迈塔,绝不可以小看任何一个接触的人。迈塔绝对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而那个大人也说过,若是遇到了迈塔的三位储君,绝对不可以硬碰。

    “既然玄王相邀,那么紫?便献丑了。”长孙紫?欠了欠身道。

    紫袖一挥,便见两个侍女捧着一具筝走入了船舱。

    一具紫色昙木的筝,七条银弦亮得晶光,仿佛一碰便会发出铿锵的声音一般。这,竟是一具古唐筝。

    那具筝被放到了中间,长孙紫?拖着长长的罗裙走到了筝前,盈盈坐了下来。一只如同脸色苍白的纤纤玉手从那紫袖中伸出,细细地抚摩着那银弦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突然,纤手一转,迅速地拨动起了那七条银弦。华音流泻,才不到半刻,却忽而缓了下来。柔柔的音色,使人恍如进入了梦乡一般,轻柔之间还带着点梦幻。

    如此梦幻的感觉,水诚月却忽然想起了魔音师裙青当日那一曲未完的《洛神赋》。虽然长孙紫?的琴音不如裙青那般,即使一个音符也足一挑动人的心弦,但长孙紫?的琴音却也似裙青的梦幻。水诚月不禁觉得,长孙紫?与裙青的奏琴手法是极度相似。

    众人沉醉在了梦幻的华音之中。

    忽而,船舱外传来了一些细碎的嘈杂。

    嘈杂声越来越大,以至长孙紫?也停下了手。

    如此情况,水诚月便立即道:“啊,抱歉。容本王出去看看情况。”

    说着,水诚月欠了欠身,便站了起来。

    向于琦打着眼色,于琦会意地点了点头。水诚月便安心地转身,欲要往船舱外走去了。

    但却刚走至门前,便被一个身穿玄黑衣服的人撞得连退了三四步。

    本来船舱外的嘈杂已让水诚月的心情极度不好了。再让人撞了一下,他简直怒火就马上冲上了脑门。

    只听他正怒道:“是哪个不长!”话未完,却屹然而止。

    本来想说的是“是哪个个不长眼的撞到本王!”,但剩下的却因为看到来人的脸而生生咽回到了喉咙里去了。

    来人竟是誉!

    “不长什么?”誉一脸冷漠地问道。

    誉的一张冷脸让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气。连那些宋使也不禁因为誉的气势而不敢言。压倒性的气势,有着与水诚月不相上下的贵气,却横逸着更加紧迫的气息。

    文静的脸,却让人不得不心中揪紧。

    惟独长孙紫?还算平静。

    只因为,现在誉的气,还不及她刚才感受到的,水诚月那真正压迫式的霸气。那令人窒息的气势!

    水诚月一愕然,却马上换回了一贯的笑容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狗奴才,连王兄来了也不通报一声。”

    水诚月的迅速变化与那一抹笑容都让在场的人惊叹。

    大概也只有水诚月可以在看到了誉那比墨还黑的脸之后,还可以马上换出那么明媚的笑容出来。

    誉未说话,却又一人走了进来。

    一身墨绿色的衣服,一看便知道又是迈塔的官吏了。只见对方一手拿着一只金色的大笔。

    水诚月不禁又笑了。

    “参见敬王爷、玄王爷。再往前的地方乃是洛河的暂时封锁地带,不能在往前了。卑职是特地上船来知会一声的。”来人说话干脆利落,颇有誉手下工作的作风。

    但来人却不是万国寺的人。

    “何捕头,工作辛苦了。可否告诉本王最近在办什么案啊?居然要封河,看来事情很严重呢。哎,那何捕头一定很辛苦了,虽然已是春天,但要在河边办案也一定很冷吧?看得本王都心痛了。”水诚月边笑边说。

    傻子也知道那个何捕头是个女子。

    实际上,这个何捕头就是洛城清水衙门的金牌巡捕何曜梅了。那一支金色的判官笔就似乎她最好的标记。

    虽然水诚月是风流,但向来都是抱着宁缺勿滥的“良好”态度。即使是捕头的何曜梅实际上也是颇有姿色的,所以才一走进船舱便被月某人习惯性的调戏起来了。

    何曜梅立刻连连退了好几步才继续说话:“王爷有心了。不过办案要紧,卑职要回去了。请王爷的船不要再往前去了。若对此是有什么疑问的话,请与敬王爷咨询吧。”

    一说完,何曜梅就跑得连影都没有了。

    而水诚月的目光便转回到了誉的身上去了。

    “啊,王兄,既然来了就一起坐下吧。本王来为王兄介绍一下各位从大宋来的使臣大人吧。”说着便要与誉坐到席上去。

    但誉却回绝了,道:“不了。本王今日来是有关于封河的事。”

    水诚月碧色的眸子迅速地环视了一下在场的人,然后沉声道:“这里有客人,家务事到外边说去。”

    说着,一转身,便又笑道:“各位大人,本王与王兄要去处理一些事情。很快便回来。”

    欠了欠身,便拉着誉走到船舱之外。

    两人站到了船尾,水诚月退下了所有的下人。

    “王弟可知道为何要封洛河?”背对着水诚月,誉负手而立。

    “和逍遥楼有关?”水诚月轻问。

    他还觉得之前叶敏说过的事情,关于南市的失踪人口,以及朝廷少有的置之不理。不过,状况似乎改变了。清水衙门的插手与调查,虽然行为正当,但却触犯了原来与逍遥楼的约定。

    过去也不过是稍微涉足逍遥楼负责的范围,但这次却成了完全插手到了案子里面去了。

    或许说,这件是与朝廷有什么关系不是?

    “逍遥楼办事不力,朝廷已经不能再放任不管了。那些失踪的人全部都死于非命,但特征却是在死之前都到过悦己居。这就是说,这些人也许和东宫内的什么人有些牵扯。若是如此,那么朝廷插手也不到逍遥楼说话。”誉的声音变得了冰冷。

    朝廷与江湖,无论如何都是这个天下的一部分。所谓国家的统治者们,就有义务去解决那些发生了的问题,在必要的时候不能再区分什么朝廷江湖了。

    水诚月自然也明白状况的严重,只是……

    他冷冷地看着誉,碧色的眸子中仿佛隐藏了什么一般。

    即使这件事真的牵扯到了朝廷,但清水衙门就那么突然插手,恐怕与逍遥楼那边很快便会有冲突了。在过去,朝廷与逍遥楼便已冲突不断,逍遥楼总希望脱离控制,而朝廷却越来越有吞噬逍遥楼的迹象。

    现在迈塔国内的状况可说是空前的混乱。

    成虚帝几乎不理政事,每日上朝每有议案就只会听臣下的意见,从来都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再者谗臣很多,又互相勾帮结党,朝廷内外都充斥着不同势力的争斗与冲突。

    而那个人,也是这场政治悲剧的牵扯人之一。

    水诚月很明白,成虚帝是故意放任到这个地步的。他要,把大鱼都引出来。同时,也在期待着迈塔皇朝的衰落。与水诚月一般,迈塔皇朝对成虚帝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坐在那个最高的位置,只不过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成虚帝的目的早已达到了,而水诚月的行动却刚开始。

    他们,都是命运的牺牲品……

    “本王明白。王兄还有什么要说的?”

    “如果可以,去见红莲。跟他说,不要做无谓的妄想。”誉的语气更加地冷了。

    红莲,明明就是人,却总是喜欢说着“人类人类”的。

    逍遥楼的首领。

    明明是个很美丽的人呢,却狠心地毁去了半张脸。

    真是如同那个称呼――“孽火的红莲”。

    “只怕是小赫不肯见本王。王兄莫要忘了,小赫一向不喜欢本王的。若是王兄去的话,或许比较好。”水诚月笑了,但有点无奈,有点无力。

    “哼。”誉没有回答,却只冷吭了声。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了……

    “轰隆隆……”

    方才还是晴天一片,万里无云。但此刻却在片刻之间乌云密布,风开始撕裂般的刮了起来。本来平静流淌的洛河也汹涌了起来。天空划过了一条白痕,又再一声响彻云霄的雷鸣。

    “回去船舱吧,王兄。”没有再多说什么,水诚月已转过身要回到船舱去了。

    誉依旧是冷冷地,他已回过了身。看着水诚月走如船舱的身影,又看了看那黑黑的天。

    风雨要来了呢。

    “轰隆隆……”黑云中掺着白光,白痕一过而逝。

    十年了,洛城早已不是昔年的洛城,而人却依旧,只是一切都还是变了。

    一个人布下的局,让一切都成为悲剧。只是,却没有人可以去怪罪那个人,因为是这个天下逼他的。而事到如今,局已不止一个,局中有局,计中有计,注定了参与的所有人都不能在离开。虽然注定的悲剧,但却必须把剧本继续下去。

    剧本是未完的!

    就让他来结束这个悲剧吧。历史不会在重演了。

    碧凤和碧凰都终于成功地降临到天下,这一次,可以结束了。

    就由他,来结束碧凤的恨吧。

    ……

    天上的雨如砍不断的丝。

    誉依然站在了船尾,定定地看着天。

    船不停地在摇晃着,洛河少有地变得汹涌。

    在迈塔,是很少下雨的。下这么大的雨,更是少有。

    看着这样的天,誉的脑海着不断闪过了过去的一切回忆。誉突然想起了二十三年前的那一天。在凤神降临的那一夜,洛城亦下了一场大雨。而在十八年前,凰神降临的那一夜,洛城则前所未有地,在盛夏中下了一场大雪。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也被牵扯入了命运的旋涡之中。成为这个悲剧的角色之一。

    然后,到了十年前,那一场南方位的碧色朱雀七星流星雨……碧色的朱雀七星……碧色……

    “敬王爷,因为河上翻浪的关系,船撞到了暗礁,现在有几个船舱穿了。玄王爷说要弃船,请您立刻随小人过渡到护航的其他船去吧。”一个侍卫不知何时站到了誉的身边。

    “玄王呢?”誉却是如此问。

    誉的问题显然令侍卫愣了一愣,但却马上回答:“玄王爷已安排了大宋的使臣与于尚书先到护航船中去了。”

    誉的目光又冷了三分,道:“本王问的是玄王,你难道没有听懂?”

    “玄、玄王爷说要去检、检查一下河道。看看哪、哪里还有暗礁,以免再出事。乘、乘、乘了小船下、下去了。”侍卫说得结结巴巴地,越说越小声,只因为誉的脸色已越来越黑了。

    未等侍卫说完,誉已迈开步子迅速要离船。

    只听见他边走,边在嘴中挤出了话:“饭桶!要是他出了什么事,你们这帮狗奴才全都要抵上命!居然让主子去做这种事,你们这些狗奴才的脑子都是装什么的?”

    “敬、敬王爷。玄王爷说了,请您一定要上护航的船去的!”侍卫立刻跟随在誉的身后。

    誉却一把抓起了侍卫,边走边说:“废物!还有没有其他小船?”

    “王,王爷是要上小、小船去追玄、玄王?不、不行的,玄王知道了,小人会没命的。”

    “哼!不用等到他知道了。”誉声音一沉,本来揪着侍卫的手不知何时转到了胸前,突然用力一掌拍了过去。侍卫已没有了声音,身体飞落到汹涌的洛河里去了。

    冲冲地走到了过渡的地方,侍卫们立刻搭好了一块宽至少一丈的大板,连在着主船与护航船之间。

    却不料誉一掌打散了所有的侍卫。往洛河下跃去,正好落在了一艘侍卫的小艇上。

    “死开!”一手就把侍卫手中的桨夺过了。

    死命地往前进的方向划去,但在朦胧的雨中却什么也看不见。洛河的水依然汹涌,小艇恍如大海上的一片叶子,漂泊着,漂泊着,完全不受誉手中的桨控制。手中握着的桨,誉有种把它捏碎的冲动。

    没用的东西。

    忽而,前放闪烁着红光,微弱的,时隐时现。

    誉更加分力地向去划过去了。

    过了快近半个时辰,他已经可以看到那一抹青碧的身影了。

    心紧了紧,却又很快地放开了。

    忽然,前方的红光没有了。誉的心不禁一塞,目光朦胧了,那抹青碧的身影已不见。前方已成一片漆黑,他只能看见的是雨丝如针一般地落下,不断,不断……

    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如墙壁一般的东西,在向自己前进?

    是浪!!

    难道……

    誉四处张望,很快便看见了一个浮在了河面上的青碧色身影,而且正向自己飘过来。誉已经等不急了,一跃便跳进了河里。顾不得一切,顾不得水很脏,顾不得自己变的狼狈。

    他只是不断得向那一抹青碧色游去。

    即将伸手便可以触到了。

    一抓去,却只是一件外衣!

    誉的心冷了一截,觉得自己的头开始觉得晕眩了。

    你到底在哪里……

    再次四处张望。

    在不远的地方,有什么在飘动。

    这一次,一定要是你!!

    迅速地游到了那飘动的物体的身边。

    碧色的长发在水中飘动。是了,这次终于是了!

    誉把对方一手拥入了怀中。轻轻地拨开了挡在面前的头发,一张苍白而美艳的脸出现在眼前。眼睑紧闭着,看不到往常的那双碧色灵动的眸子,但却也很安心。

    找到了!

    紧紧地拥着,不想放开。

    “月……”轻轻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好冰冷的身体。要不是知道他一向都是那种体温,誉大概会吓得半死。不过,没有关系。既然已经找到了,抱在了怀中就没有问题了。即使是死,也要他死在自己的怀里!

    ……

    不到半个时辰,所谓出现了火把。

    护航的船来了。

    众人把而人拉上了船去。

    当于琦看到了在誉怀中的水诚月的时候,脸色煞白了。简直是要扑上去了。可是当看到了水诚月被紧紧地抱在了誉的怀里,于琦却觉得自己似是双脚被粘在地上了。

    那张苍白的脸,靠在誉的怀里,似乎很安心。

    但誉却冷冷地开口道:“奴才都到哪里去了?难道要本王一直这样抱着玄王?成何体统?办事不力的废物。”

    一听到誉的话,几个侍卫便立刻冲上了前来,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水诚月。

    “把那些宋使都先送回到西郊的行宫去。”放下了水诚月,誉便转过身对于琦说道。

    “是,王爷。”于琦点了点头,立刻转身走入了安置着宋使的船舱去了。

    一回头,见那些侍卫还呆呆地抱着水诚月,誉又再次怒了。

    “还站着干什么?难道还要本王来告诉那么这些废物怎么伺候主子吗?还不快把玄王送回王府!他病了,你们的项上人头也别想和脖子连着了!”鲜有地大声骂人,连誉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为了他,真的什么都会变得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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