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浩真的睡着了。排长就趴在他旁边,说他枪口太低了――尽管没有枪。黄浩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的脸面向我,眼睛是完全闭着的。我拿起一块石头从几个人身上扔过去砸在黄浩屁股上,他一激灵,被排长看到了。排长问他是不是睡着了,他说不知道,把排长逗笑了。
实弹练习要去体育大学,那里有一块靶场。全营集合从东操集合,出北门行军。一路上还有人在前面放哨,拦截过往车辆。体育大学的学生明显比这群行军的要高大强壮。一个至少有一米八的女生穿着紧身裤在操场上跑圈,修长的双腿,齐耳短发。行军的队伍一下子就齐刷刷向右看,行注目礼,前面扛旗的差点撞到树上,把队伍一下子带歪了。辅导员赶紧跑步到前面去看发生了什么。看到是被美女吸引,辅导员也没说什么,叫大家好好走。每个人5发子弹,在旁边教官的指导下打向几十米开外的靶子。说实话我是瞄准靶杆打的,肯定一发都没打中。我感觉只打了4枪就没子弹了,而刚才明明领了5发子弹。出去后好几个人都说只记得开了4枪。这成了至今未解的迷。
往回走的时候大家向左看,希望那个女生还在。那女生的确还在,在和一个两米多高的男生一起压腿。一看那男生粗壮的肌肉,大多数人觉得真人PK是没戏了。此时一定要唱“日落西山红霞飞”这首歌,尽管绝大多数子弹都没中靶。也只能在歌声中目送跑步女生进入别人怀抱。
拉练也是一个最让人记忆犹新的科目。我们两点左右集合,把提前扎好的被子背在身后。被子里有巧克力派和水。白天集合还有自行车铃声、炸煎饼果子的滋滋声,而凌晨的寂静却让集合多了很多庄严的意味。在这寂静之中,脚步声和衣服摩擦的声音是乐章的主旋律,寥寥的喊话和报数像是偶尔跳出来的几个高音。几千人的队伍看不到头,靠传令兵报告前方的路况。我们班章大勇和丁戊子轮流扛着大旗在前面走,黄浩才出门就从我被里把巧克力派拿出来吃。我和建国都说如果真上战场,黄浩肯定是个逃兵。黄浩说打来打去的有个啥劲,只要能吃饱饭就不打仗。于是我们就用手抽他的上臂――就像是面前有苍蝇挥手去赶的动作。这是不知道班里谁发明的一种惩罚方式,妙处在于发动攻击不用任何准备动作,极具突然性,也能把人抽疼――可以抽得很疼,却又不至于让挨打的人积聚愤怒,顶_4460.htm多呲牙咧嘴。这也说明单身男骇聚到一起的发明创造能力是无穷的,而且能流传下来的都是经历考验的好东西。至今我们班聚会的时候大家的动手方式还是“抽”,在抽来抽去中缅怀青春岁月。
路上休息了两次,休息的时候我们十六连前面就是文倩她们班的一营四连,不过连男女都很难分清,更别说从中分辨出文倩了。李学在行军途中给一个女生提供了创可贴成了行军后半段的话题。大家尽想象之能创造他们的未来,有人甚至已经预言了他们所生孩子的性别以及职业。这拉练更像是一次不合时宜的强制郊游,只有扛旗的两个人胳膊好多天没缓过来。
天渐渐亮了,我们也完全失去了路感,都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白天的高温也难以阻止清晨的凉意。我们在乡间公路行军,两边是田野和村舍,不远处还能看到高速公路。几声狗吠不时传来,还有人学这叫声,让排长和辅导员批评了。露水挂在睫毛和胡子上滴下来,滴在脚下的路上。回首看去,已经走过的小屋变得目不可及,而前面的路还看不到头。人的目力是多么有限,而双脚却能到达目力所不及的地方。
我们迎着晨晖走进了北门,辅导员不让唱歌。团长总结了这次拉练的重要意义之后就解散回宿舍。这是个尴尬的时刻――食堂还没有开门,而大家都很困,想直接睡到中午。我买了半个西瓜,吃完又去冲了个凉水澡。
我坚持去图书馆,没有繁重的作业,就看小说。我试图读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中途放弃了。倒是一些日本现当代的小说很耐看,可能受了村上春树的影响。我看了大江健三郎的《万延元年的足球队》、《性的人》,川端康成的中篇小说集,还有加贺乙彦的《炎都》等等。日本这个民族很可怕,可怕在他们认真地对待每一件事,把给别人添麻烦当作最大的耻辱。不过在和别国交流时,一句“给你添麻烦了”带过对侵略的道歉还是不够的。而国家政治的本质是实力,一点温情脉脉的面纱都是骗人的。我们需要的不是道歉,而是超越,是自强,是把对手甩在后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