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浸碧川,人倚层楼,平林翠柏怎凭凝愁。
油壁车内,喧闹的人声已渐渐的被抛在了身后,秦筝和蒲悠静静地坐着,琉璃宫灯摇曳的光透过珠帘在车厢滑过。
“回去么?”蒲悠问到。
“不了,我不想……”秦筝摆弄着碎裂的衣角,那凋零的白梅依旧绝望的挣扎着“何苦呢?”手一松,碎裂的衣角就这样从指间滑落,被风轻轻的卷入那片黑暗的世界,没了踪影。
蒲悠无言地看着她,明明知道结果,何苦如此?将目光投向窗外,“去哪?”
“风之境,你我的故乡。”
看着蒲悠诧异的眼神,秦筝苦涩的摆过头去:“我和你一样也是被故土遗弃的人。”
“可你不是……”蒲悠想起她与秦旸的关系,微微的楞了下。
“我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过了许久,秦筝转过头来。“这早以不是什么秘密。当年由于战火,我的父母带着我们来到了这里,后来父亲忽然死了,王的父亲出现。我的母亲便成了他见不得关的女人……”秦筝微微的停顿了下,似乎想从蒲悠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勉强。”蒲悠略微避开她那双美丽的凤眼。
“蒲悠,你知道吗?”秦筝纤长的手指轻轻地在他脸上摩挲着,“美貌真的能带来幸福?因为我母亲的美貌,我没了父亲。也因为她的美貌,招来了嫉妒和祸端。如果不是王,或许我那时根本没有机会出现在你面前呢。哪怕只是个交易,起码能保住我她那一片幻梦也好,即使她永远不知道,她的那片安逸与虚假的爱情是靠两个女儿来维持的。”
秦筝的眼神慢慢的飘散,想起那时,当她们走投无路的时候,那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少年就那样出现在那片阴影里。带着那样的神情,那种让人不由自主屈服的神态。
之后,那个许久不见母亲让她自生自灭的男人又出现了,那些处处威逼着甚至想要除去母亲和自己姐妹们的女人们变得客气了,那些女人背后叫嚣着皇室的门面的大臣们也安静了,一切在母亲看来都是那么的美好。除了,自己三个被接走的姐妹。或许,母亲的心事早已不在我们身上了吧。她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幸福是用姐妹的自由来换的。
“秦筝……”蒲悠静静看着对面泪流满面的女子,手轻轻的握住她没有收回的手。
光影交错间,只有压抑的呜咽在车厢中摇曳。
当自己站在这块土地上,蒲悠才真正知道风之境的含义,他在这块土地上出生,却没机会碰触这里的一草一木,就连站在这块土地上的机会都没有,想起八年前,母亲走时那忧伤的眼神。也许谁也没有想到,今天他能够如此自在的站在这片土地上,而不必再被视为妖孽的化身。若不是当年绝望的自己阴错阳差的差点陷进那片沼泽,又怎么可能有机会蜕去那丑陋的外壳。或许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吧。那片他们眼中有去无还的禁区,却成就了一个新的自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眼中初兴的波澜悄悄的埋在那缓缓的风中。
这里的风没有母亲描述的那么忧伤,却让人感觉最真实的安宁。它无时无刻在你身边徘徊,轻柔的,婉约的,炽热的,狂烈的,像是一种微妙的感情,丝丝入微。
在风之境入口的悬崖边上,蒲悠看见了许多大朵大朵的各色花朵,那些在阳光下几近透明的花肆意的生长着,飘荡在半空,与风缠绵着,长长的藤蔓相互缠绕,有的像是挣扎,像是要挣脱束缚,却越是越缠越紧,相依相绕。
“这就是风境之花,你听说过它的故事吗?”秦筝楞楞的看着远方“这是小时侯我妈妈最爱讲的故事,她是风的子民,我也是。”秦筝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这要从很就以前说起。相传,最初,着个大地上有六个神,六个魔。其实也不完全是他们身上分别聚集了神与魔的力量。,也就是现在六境上六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其实准确说只有十个人,因为其中两个人身上分别汇集了两种不同的力量,一个是光,另一个就是风……
风是一个很美很美的男人,有着几近透明的冰蓝色瞳孔和像这些藤蔓一样飞扬的长发,他终年坐在这悬崖边上,陪伴他的只有一把古琴。他的琴音就是风,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风,有时就像情人一样多情,有时却又像发狂一般在大地上横冲直撞。他是神却也是魔,有时,千万条生灵就在他指间化为虚无,而他却是永远带着他漠不关几的微笑坐在上面,直到他遇上了一位女子。可神魔终究是无情的,有一天他杀死了他的妻子,因为风魔忽然转移到他未出世的孩子身上。他成了一个单一的神,神的任务是消灭魔,而与其他神魔不同的是,风魔的力量远远大于风神,所以只有在孩子未出世,风魔未成型之前,才有可能……”
“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不管是神是魔,难道真可以亲手毁灭自己曾经的爱。或许,这一切一开始就只是他安排,一场早已经划定结局的爱情。
“灰飞湮灭,连魂魄都未能保全,除了神谁又有这个能力呢?或许,也是无奈吧,只有这样,风魔才不会重生。他最后还是离开了这里,却割断了他一直相伴的长发。就是这些花,每一朵都是风族的没一个子民,每一个枝蔓便是每一个家族,支派。花若凋零,那么就是一个生命的结束,花的绽放,则是一个生命的开始。“看。”随着秦筝所指的方向,蒲悠看到一朵粉红的花朵慢慢的滑落枝头,坠落。
蒲悠看着那朵慢慢在空中解体的花,它在风中四散开来,绝望的飞舞,进行着最后的舞蹈。他不禁伸出手来,想要挽救最后一片花瓣,却没有成功。眼睁睁的看着它从指间划落,在接触地面的一刹那化为虚无。
蒲悠不禁痴了,直到被秦筝诧异的叫声惊醒,才发现一滴泪就这么滑落,像刀割般,生痛的,蒲悠迷茫的看着自己手上的泪痕,好陌生的感觉啊,多少年没哭过了呢,连三年前险被那群醉汉侮辱的时候,自己也没掉下一滴泪,而今天……,这心头盘踞的悲哀又是从何而来了呢?不明的将目光又投向那片连绵的花海,不留痕迹的离去,就像他的妻儿,真的没有过一点点的矛盾和痛苦么?那么又为何要留下这一切?蒲悠无言的望向那片蓝天,谁又能回答这个问题呢?
秦筝看着面前的少年,从看到他流泪的诧异中恍过神来,嘴角慢慢荡开一丝微笑,“还好你终不是他?”
“为什么?”
秦筝微笑得将他一丝划落额前的发拨到耳后。“有泪就会痛,你的心还是温热的。”想起当初那个缩在角落中死死盯着那群正欲侵犯他的醉汉,一脸的冰冷还是没能掩饰住眼角流露出的那一丝无助。也就是那祥装坚强的眼神在那一刻划过心底,让她想起那个曾经的总是蜷缩在梅花下的小小身影和那嘴角偶尔流泻出的寂寞微笑。
“是么?”蒲悠将手放在胸前,感受着它的跳动,心若是冰冷的还有它存在的价值吗?人若无情,那不也是一种悲哀。一抹温柔的笑晕从眼角荡开,抖落在飞舞的紫衣上,融化了遗落的残雪,轻轻的在风中盘旋,消散。
“那秦旸呢?“秦筝微微的愣了下,随即也笑了“他也是。”微微无奈的叹息中有着更有着莫名的笑意,“他也是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