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大将军曹宣却没那么幸运,攻苗人主营时不巧他右臂中了支箭,起先他并未觉得有什没妥,一剑斩断箭身,撕下缕袖子简单包扎之后,带起将士们继续奋勇杀敌,可大战刚一结束,曹宣竟一头栽在了地上,全身发烫,不省人事。众将士急忙将他送回大营,找来军医一看,这才发现曹宣手臂上那处箭伤伤口已经溃烂发脓,四周一圈皮肉都已经成了黑,那只箭显然是喂了毒。
这苗疆之毒军医是万万不会解的,只能开些药方暂时缓解毒,青羽急忙派人带了几个会医术的苗人俘虏来,可这几人看过曹宣之后都纷纷摇头说毒已入了骨髓,神仙难救,除非将手臂断了,不然的话命难保。
青羽不敢擅自决定是否要将曹宣右臂断去为他保命,曹宣戎马一生,军功盖世,断了右臂便是断了他的仕途,况且胆敢伤害朝廷一品将军这罪没人背得了,青羽左右为难,实在无法,只得叫了军医和苗人巫医一起进了曹宣的营帐,将实情告诉了他。
此时曹宣已经醒了过来,全身虚弱无力,右臂痛痒难忍,只能躺在病上,口中稍稍吐几个字。他听了之后瞪大一双眼,直直的看着顶上,就似未听见一般,营帐中连同一众副将在内共十余人,都垂着头,面凝重。过了好半晌,只听曹宣沙哑又艰难的问青羽道:“卓大……人,你先前……不是说过,手中有……有一本医书,能治世间所有……所有奇难杂……症……”
青羽轻声道:“将军身上的毒已经深入骨髓,下也是刚刚才开始研习那本医书,实在无能为力。”
曹宣听了就像断了最后丝念想,重重呼出口气,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忽然又睁开眼,苦笑一声,朝青羽说道:“我十三岁披甲上……阵,想不到……最后竟落到你手里……卓大人……曹某不怪你,若不是你的话……曹某这颗头……已经没了……”
青羽抬眼看了他一下,沉默不语。身旁一众将士互相看了眼,面上都有丝不解。
只听曹宣又开口,咬牙发令道:“传我的军……令,本将军身患重病,不能再……再统率大军……从现在开始,军中大事都……都交给卓……大人处理,如……有违抗,军法处置……”
听闻这番话后,青羽单腿徐徐跪了下来,道:“下谨遵将军之命,万死不辞。”身旁一干将士也随即跪下道:“末将谨遵将军之命,万死不辞!”
曹宣闻言转过了脸去,合上双眼重重呼出几口气,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曹某这条右臂……就听几位医生处置……”
众将士会意,沉默了须臾,纷纷向曹宣道了声:“将军保重。”随后退出了营帐。青羽替曹宣将被子拉好,盖在了他脖子处,吩咐军中高手好生保护将军,这才转身出了将军营。
一连七天的征战,青羽早已经筋疲力尽,她正要回自己的营篷,忽然听见启玄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声音中带着几丝戏谑:“恭喜督军贺喜督军,略施小计便将兵权拿到了手。”
青羽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不是应该在军牢里吗?谁放你出来的?”
启玄道:“我要出来谁敢拦我?”
青羽冷哼一声,不再理他,正要进营篷忽然又被他叫住道:“卓青羽,你明知道苗人惯会用毒,却故意让将军带兵从中路杀进苗营,与苗人正面相抗;将军中毒之后你又故意拖呀局,误了他疗伤的时辰!”
青羽不由冷笑了声,回头看了他片刻道:“看来你还有几分脑子,不是我想象中那么笨,可惜你能奈我何?”
启玄被她当面骂“笨”,正要发怒,可随即又笑了笑,道:“你这人倒真是不简单,只不过……我也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好打发的人。”两人凝视了对方片刻,启玄慢慢凑拢到了她面前,咬牙切齿般的朝她道:“不管你是男是,我都要定了你。”
青羽闻言不由轻笑了声,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抬吞续看了他片刻,从兵器架上取了两把剑,扔给启玄一把,道:“你不是曾说想与我切磋吗?本现在就遂你的愿。”
启玄明白她是何意,凝神闭眼深吸了口气,拔出剑来扔了剑鞘,照准青羽一剑袭了过来,青羽并不拔剑,站在原地等他离得近了,忽然出手用剑鞘将启玄的剑挡了开来,启玄的剑法也不弱,借势将剑身一弯,长剑在空中划了道弧,剑尖又指向青羽左肩要害,逼得她不得不捏着剑柄将剑鞘一推,击开启玄这一剑,剑鞘随即又收了回去。两人你来我往,斗了近二十个回合,青羽仍旧剑不离鞘,忽的启玄脚下露了个破绽,青羽照准他膝关节一击即中,迫得启玄不得不单腿跪在了地上,随后手腕上又挨了重重一击,长剑应声落地。
青羽拿起剑鞘在启玄头上轻轻敲了敲,道了声:“功夫还不行啊。”
启玄气得从地上站了起来,捏起长剑割下一缕头发道:“卓青羽,本宫发誓,不将你拿下绝不甘休!”说毕狠狠一转身离开了这里。
青羽听他自称本宫心里暗暗觉得吃惊,天下间能如此自称的除了皇太子炫还能有谁?青羽凝眉思了思,见他走得远了,这才回身进了自己的营篷。
大军休整了三日,全军将士把所有行装都收拾停当,第二日便准备出发回京,算算时间恰好能赶在皇帝敕令之前。
这日傍晚,青羽在大营中写军务奏折,等回京之后便呈给皇上过目。青羽捏着毛笔思了许久,在卷宗上落下字来:此汹苗疆驻留近半年,共歼敌两万,损并将四千,生擒叛军首领乌舒,截获苗军粮万担、剑一万、刀一万、斧一万、戟三千、俘一万,镇国将军曹宣勇冠三军、智谋过人,乃朝廷不可多得之良将……”
写到这里,桌上三盏悠的灯焰晃了晃,好似被风吹动拨了几拨。青羽伸手将灯芯拨亮,提笔蘸上墨汁,又继续写了下去。忽然间,头顶落下一道黑影,照准她肩上要害一剑刺了下来,青羽似乎早有准备,捏笔将刺客手腕拨开避过这剑,黑衣人倒挂在营帐顶上,手中长剑宛如毒蛇般朝她不断刺去,营篷中只见朵朵剑罩住青羽周身,剑尖处处直指她要害。
青羽不由深吸了口气,这刺客剑法了得,甚至远胜过东厂高手,再这么一味招架下去迟早会被刺客找到破绽,一击即中。青羽从椅上一跃而起,脚尖在桌上点了一点,飞身跃起与营篷上的刺客持平,双脚朝他连环踢出,刺客举剑招架,青羽借势捏起笔杆刺中他身上大穴,又一掌击中他腹部,再复一脚踢在刺客肩上,将他重重踢落在地,捂着肩膀用剑撑起身体,忽然口中呕出口血来,再也没了还手之力。
这时,营篷外巡逻的兵士听见响动纷纷赶了过来,在营帐外问道:“提督大人,是不是有事发生?”
青羽看了那刺客一眼,开口回道:“没什么,刚才我不小心碰倒了椅子,你们都去吧。”兵士们这才领命离开了。
青羽走到刺客面前蹲下,一把扯开她的面巾,只见这刺客竟是名子,长得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算姿过人,皮肤如小麦颜,身材玲珑有致,尤其是左眼角那道殷红的柳叶形胎记,看去份外引人注意。此时她中了青羽一掌,口中呕血,杏眼环瞪着青羽,狠狠的问道:“为什没叫他们来杀了我?”青羽看着她道:“因为我还有话要问你。”子冷笑了声道:“你以为我会将实情告诉你?”青羽冷冷地看着她,子笑了片刻,不得不将笑容都敛了,移开目光不敢再看她。青羽又道:“刚才你不想要我的命是要用我做人质?”子沉默了许久,并不回答。忽的,右手腕被青羽一把捏住,腕骨上传来一道力,简直快将骨头都捏碎了一般,青羽又问了一遍,子咬牙忍住,仍是一声不浚
两人对恃了良久,青羽忽然放开她,站了起来道:“你倒是挺有骨气,只可惜用错了地方。”转身背对着她又道:“你想用我做人质来换你们头领乌舒一命,我猜祷错吧?”
子直直的看着她,仍未说话。
青羽回头来瞟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你本来想对曹将军下手,可惜将军营四周都有重兵把守,所以你就来了我这里,对我这看似文弱又没什么防备的军务提督出手,可惜……你武功虽好,却仍不是我的对手。”
到这时,子终于开了口道:“只怪我低估了你……”
青羽又再瞟了她一眼,回身坐到椅上继续写奏折,头也不抬的对她说:“好了,你走吧,下次再落进我手里可没这么走运了。”
子不解的看向她,问道:“你真的就这样放过我?”青羽继续写她的奏折,就似没听见一般,子自讨了个没趣。
直到二更之后,青羽终于将奏折写完,揉了揉发痛的肩站了起来,忽然见那刺客仍在营中,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已经没了先前那股凶狠劲,不由奇怪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子跪坐在地上,望向她道:“请你放乌舒一命,你要我做任何事都行。”青羽不由冷冷哼了一声,说:“看你的武功路子应该是出自汁,为什么要帮苗人?”子答道:“小子姓伍,名唤如意,当年入苗疆险遭不测,幸亏乌舒救了我一命,我与他已经结下百年之约,求大人开恩,放乌舒一命,大人要我做什么都行。”说毕,她深深叩头在地,青羽却看也不看地道:“别在此处浪费口舌,再不走我便杀了你!”随后,回身铺开营后的被,准备熄灯睡觉。
“大人!”忽听伍如意又在背后唤了她一声,青羽回过头来,只见她竟一下扯开衣衫,露出了胸脯。青羽的心重重跳了一下,沉声道:“你这套对我无用,将衣服穿好!”
伍如意娶不听从,慢慢走上前来,眼光中透着几点晶莹,道:“我武功不是你的对手,除此之外已经别无他法,只要你点一点头,放乌舒一命,我便由你处置。”
她慢慢走到了青羽面前,跪在了她脚下,将脸放在她手心轻轻磨搓。青羽的手就似触电了一般有些微微颤动,想起那日与姬十三娘在洞中的疯狂,再看着此时正跪在脚下软温玉般的子,一颗心不住快速跳动了几下,片刻之后,忽然又将伍如意一把从脚下推开,嘴角弯起一道弧,道:“本对你没兴趣。”
伍如意闻言不由一楞,只听青羽轻笑了声,坐到铺上又道:“不是因为你不够貌,是因为本只爱翩翩男子,对人没兴趣。”说毕,装作要脱衣睡觉,问她道:“伍姑娘是否要看本宽衣解带?”伍如意仍旧呆楞的看着她,没有回答。青羽叹了口气道:“本说过,不喜欢子,你这样看我不是存心惹人生厌吗?你再不识好歹我便即刻下令叫军中最有力气的人笞乌舒二十鞭。”
伍如意被这样一威胁只得背过身去不再看她,脑子里却有些烦躁与诧异,苗人一直传说只用不到半年便打败乌舒的明军提督是个英雄盖世的勇猛汉子,她想不到眼前这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便是军务提督卓青羽,不仅武功高深莫测、身怀奇门绝学,而且还是独爱男子的龙阳君,这事传了出去不知会伤了天下多少子的心。伍如意沉默良久,感觉卓青羽已经躺在上睡了去,只得背着她又道:“大人,如意愿长跪在这里,直到你肯放过乌舒为止。”
只听背后传来青羽喃喃的声音道:“你要跪便跪吧,就算跪断了腿也是无用……”身后又传来个呵欠声,道:“没空陪你玩了,我可要睡觉了。”
营帐中的灯光霎那间被熄灭,四周只剩一片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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