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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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交夏正是考生奔赴京城赶考贡生的时候,只有考上贡士的考生才能参加殿试,也就是俗语说的考状元。当朝科举规定发布贡生榜两个月后举行殿试,所以上京赶考的文人秀才们通常都得备上好些干粮银钱,在京城逗留近三个月时间,若是运气好考上贡生,那就还得在京里待上几个月,一来二去至少要半年。一些穷人家的书生秀才支付不起京城里的销,往往就在破庙、老巷里找处地方凑合着栖身熬过这半年,等到放榜时若是榜上有名,那便是转眼间麻雀变凤凰,平步青云一步登天了!

    李家今年也不例外,家中独子李天赐虽然挝加乡试,没有秀才功名在身,但是书院里的老夫子看他的文章大都文笔犀利、见解独到,是个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于是写了封举荐信交给天赐带上,到了京后直接交给负责科考的员,就算没有考过乡试也能参加贡生考剩李源见夫子如此赏识天赐,不住暗骂自己当初看走了眼,居然觉得这儿子肯定不是读书的料,如今天赐有恩师的推荐信在手,夫子还一再说以他这手文章肯定能榜上有名,如果真被夫子言中的话,那实在是李家万千之喜、先人后世之福啊!只可惜这李源还不知道,天赐这些文章都是叫他灵儿代写的,真要叫李天赐来写的话那都是些牛头不对马嘴的狗屁话,他爹当初倒真没看错。事到如今李天赐也只得将错就错,非要带上灵凤儿一起上京才行,万一能找到机会让灵凤儿帮自己作弊考上状元那不是天大的好事么?若实在没法作弊的话也没什么,就说自己在京中水土不服、发挥失常,京城那地方穷山恶水,哪比得上自己家里?最好将京城说得一无是处,只要爹和娘一心疼,自己就再也不用去赶什么鬼考了,到时候等爹一走,那老大的家业便都归了自己。

    李天赐这份心思灵凤儿怎会不知道?心里虽然有些不甘,但是养母催婚催得急,只要能延迟婚事,这小弟要怎样也只能顺着他了。于是两人带了家里准备的干粮、盘缠、换洗衣服,临出门前李源又悄悄将灵凤儿拉到一边对她说:“你那二弟虽说文章写得好,可有些不太成器,到了京里爹担心他大手大脚钱,这里有十两银子,你拿去小心藏好别被他知道,将来以备不时之需。记住,银钱都是身外之物,出门在外小命最重要,知道了吗?”灵凤儿从小踏实懂事,做爹的不是不知道,这保命钱只能交给她看管。

    灵凤儿点了点头,收好银子背起包袱赶上天赐,打起伞替他遮住头上太阳,两人头也不回的往京城方向去了。

    一路风尘仆仆,赶到京城时距贡生开考还有两个月时间,天赐寻了京城里最好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平时也不温书用功,今天看人家放纸鸢、明天看人家斗蛐蛐,就似出了笼的鸟儿般,成天在京城里到处闲逛。灵凤儿自知管不住天赐,也懒得跟他多费唇舌,提醒了几次被他嫌烦了也就不再多说,由他去了,自己乐得在房中看书修养。

    天赐没了管束越发放肆起来,放纸鸢斗蛐蛐玩得烦了,居然开始流连赌坊,每日清晨出去到半才回客栈,灵凤儿只当他又跟京城里那几个酒肉朋友寻了什么玩子,也未多问,一连过了半月,忽然觉得这小弟越来越不修边幅,胡子拉碴半截,身上衣服也好净换洗,两眼通红,越发不成样子,这一日还被掌柜的催要房钱,天赐支支吾吾打发了掌柜,头也不回的出了门。灵凤儿心里不由有些着慌,干脆悄悄跟在背后,看他究竟在做些什么名堂。

    左弯诱不大一会儿天赐便进了间赌坊,里面乌烟瘴气尽是男人,时不时还见些涂脂抹粉,一看便知道是做皮肉生意的人在人堆里来来去去。灵凤儿低着头,用手遮着脸,硬起头皮进了赌坊,寻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天赐,挤到他身边悄悄拉他道:“天赐,跟我回去。”

    天赐听见她的声音先是惊了一跳,随即推开她的手低声嘟哝道:“不行啊,我不能回去……”

    灵凤儿被赌坊里的乌烟瘴气搅得有些头晕脑胀,按压着怒火捏起他后襟说:“你再不跟我走的话,回去我便告诉爹!”

    天赐早输了一大笔钱,这几日就是来翻本,听她这样一说也不由有些恼了,掀开她的手道:“我说不回去就不回去,要走你自己走!”

    灵凤儿被这二弟气得说不出话,忽听庄家开了骰盅,高叫道:“三六七大——”天赐押在“小”字上的碎银都被收了去,恨得一拳砸在额头上,灵凤儿的心也不由“咯噔!”一跳,才不过眨眼间,二两碎银就不见了,这地方哪里还能久留?于是不管天赐愿不愿意,将他扯起朝门外拖去。

    两弟吵吵嚷嚷早惊动了赌坊管事的人,灵凤儿拉起天赐一脚刚踏出赌坊大门,忽然便被五个腰圆膀粗的大汉拦住,将天赐扯到一边说:“借的银子还没还清想走?”

    天赐吓垫如土,身子没来由的打起了颤,急忙陪起笑脸朝大汉说道:“张大哥,不是说好今儿下午才到期限的吗?小弟手气正旺,赢了之后马上就还!”

    灵凤儿听见急忙扯起他袖子问道:“你居然跟赌坊借了钱?你究竟借了多少?”

    天赐烦躁的将她手推开,目光闪闪烁烁,灵凤儿一急,忽听大汉开口道:“不多,他欠我们纹银一百两,下午申时一到如果还还不了的话,他那两只手便废了!”

    听得天赐又不由一阵哆嗦,灵凤儿惊得目瞪口呆,差点一下坐到地上,纹银一百两……这可实在不是笔小数目啊!灵凤儿看着天赐一字一句的问道:“这人说的……都是真的?”

    天赐着头不敢看她,只能微微点一点头,忽然间,他像想起了什么,急忙拉住大汉指着灵凤儿问道:“你看她值一百两么?可以的话我便将她卖给你们。”

    灵凤儿只听得头晕目眩,气得直快咬碎了两颗银牙,姓张的大汉早就不住的在她脸上瞟来瞟去,李天赐这样一说正中下怀,□着摸了摸下巴,焦黄的牙齿里吐出两个字:“也行!”朝手下人一递眼,几个大汉都朝灵凤儿围了过来。

    灵凤儿气得浑身血气上涌,一耳光打在天赐脸上,打得他鼻血长流一头栽在地上,回身睁圆一双凤眼狠狠瞪着这帮人,看得几个大汉浑身酥麻,姓张的大汉嘴里小声叫道:“小心肝儿还挺有本事,这贱皮子的确该打,爷爷待会儿帮你打好不好……”话还没说完,当脸便挨了一脚,牙被踢掉三颗,捂着嘴巴直哼哼。几个大汉随即一拥而上,灵凤儿全然不怕,施开拳脚和五个大男人在街头比划开了。

    几个大汉只当灵凤儿是一般练过武的子,过不了多久就会没力气,乖乖束手就擒,谁知道这子不仅长相绝,身手更是了得,斗了近半个时辰,五个大汉被揍得鼻青脸肿浑身乌紫,手脚都像快被打折了一般,倒在地上活像几头死猪,惹得一大群围观的人将一条大道堵得水泄不通,鼓掌叫好声响成一片。

    灵凤儿心知这场事错在天赐,万一惊动府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于是她赶忙回头去找天赐,这才发现那小子早就趁乱逃了,心里不由暗骂一声,正要拔腿逃走忽然头上落下张网来,将她全身牢牢罩住,四个侍卫打扮的人很快将她捆紧绑牢推到一顶气派不凡的轿子前,按紧她的头迫得她不得不跪在地上。

    侍从撩开轿帘,灵凤儿只能看到这轿里的人竟穿着双金丝绣成的喜鹊绣鞋,俨然是京城中的大户千金,灵凤儿额上不由冒出颗冷汗来,完了,看样子今日定是碰到了哪位达贵人家的,真正的麻烦居然给迎头撞上了……

    只听侍卫朝那人禀告道:“,属下已将刚才在街上与男人斗殴的子带到。”

    子点了点头,开口问灵凤儿道:“你是哪里人?姓甚名谁?”声音脆声脆气,听得人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

    灵凤儿对这子起了丝好感,思了片刻,然说自己的真名,只将乳名告诉她道:“民唤作灵凤儿。”

    子自言自语的念道:“灵凤儿……这名字倒是起得稀奇……”说完又命她道:“你将头抬起给我看看。”

    灵凤儿咬着嘴唇,扭扭捏捏、不肯抬头,忽然被那子伸手捏住下巴将头抬起,脸上顿时不由一红,这子就似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一样,捏着她下巴仔细品评着道:“生得这样一副好皮相倒真配得上那个名。”灵凤儿此时也不由细细打量起了这子,这子看起劳自己差不多年纪,生得柳眉细眼,一张唇就似抹了朱砂一般,让人情不自的想起“樱桃小口”四个字来,一身华衣锦饰,举手投足间都有几分贵气,灵凤儿从来未见过这样丽的子,自己这身粗布衣裳和不修边幅的打扮和人家比起来,实在是一个是天上的凤凰、耀眼夺目;一个是地上的乌鸦、人见人厌……她心头生起股羞意,目光也不由移到了别处……

    这子笑了笑,松开她下巴,正要开口,忽听身旁侍卫又报告说:“,那几个汉子都醒过来了,说这子欠了他们一百两纹银,又不肯卖身还钱,双方这才打了起来。”

    子随即道:“告诉他们,这一百两我替她还了,回去之后叫这子签下卖身契。”说毕,悄悄又道:“别让外公知道。”

    转身坐进轿子,朝灵凤儿“嘻嘻”笑一声,随即放下轿帘,命起轿回府。这一笑只惹得灵凤儿的心七上八下跳个不停,心头暗思:这子为何笑得这样奇怪?好似什么奸计得逞般,我一个普通乡下子,就算将我买进府里顶多做些杂活,为何她就似捡到块宝一样?难道……她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左思右想总也想不明白,转眼间已经被人带到一扇朱红的大门前,门口立着两只老大的石狮子,门上挂着块漆黑的牌匾,上面写着“丞相府”三个大字。灵凤儿直快惊掉了下巴,想不到这子竟然是当朝丞相的外孙,自己这究竟是走了哪门子邪门运,还没回过神来,忽然被人给一把推进了门里……

    却说将灵凤儿带回丞相府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董丞相之婿、大将军曹宣的爱曹琳琅,这相府千金从小被父母外公宠坏了脾气,长大之后越发放肆,非要叫下人陪她练武玩耍,胜不过她的都得挨上十下藤鞭。虽然名为练武,实际上谁敢碰这千金一根头发?稍有不慎轻则挨三十大棍、重则打满五十鞭赶出相府,日子长了相府里稍微有些武功底子的尽都让着她,不跟她真的练武切磋,即使挨上十下藤鞭也咬牙撑一撑便算了,一来二去这曹难免会觉无聊透顶,今日出门恰巧碰见灵凤儿赤手空拳将五名大汉揍得满地找牙,再一见她生得俊俏不凡,心里喜欢得紧,于是决定将她收做丫鬟,留在身边找些乐子。

    灵凤儿进府以后很快被逼签了卖身契,琳琅笑嘻嘻的将契约放进一个锦盒,塞在枕头下,然后支开其他下人后对她说道:“如果你想要回这张纸的话那便得赢过我才行,我给你三次机会,第一次咱们比文,第二次咱们比武,第三次嘛……我暂时还没想到。”

    灵凤儿小心翼翼的问道:“什么时候开始比?”

    琳琅装作思了思,撑着脑袋道:“看你怎样侍候我咯,如果我心情好的话,兴许会快些和你比试,如果我心情不好的话……”说毕耸了耸肩。

    灵凤儿无奈的看了眼窗外,这子古灵精怪,谁知道她在算计什么,自从进了这丞相府她就没打算过轻松离开,其实对她来说在这里跟在家里也没什没同,既然都是做下人,侍候这丫头总比侍候李家那一大家子好,只不过……养父养母终究对自己有养育之恩,若是就这样离开不知道会不会让他们担心……

    忽然一声藤鞭敲击桌子的声响吓了灵凤儿一跳,琳琅看出她心不在焉,拿起藤鞭敲着她的头说:“喂!你有没于听我说话!”

    灵凤儿赶紧道:“在听。”

    忽然藤鞭一下打在臂上,疼得她不由吸了口冷气。曹琳琅瞪圆眼睛朝她道:“你现在是我的丫鬟,要自称奴婢!这都还用我教?”

    灵凤儿心头生出丝怒意,可是又不能发作,只得生生按捺下去,唯唯诺诺地答道:“是……奴婢知错。”

    琳琅这才满意,命她速去洗澡,换了身衣裳,然后将她拉到书桌边的椅子上坐下。灵凤儿猜不出这千金又要搞什么鬼,正在疑惑间,这丫头竟一屁股坐在了自己腿上,拿起笔来悠然自得的画着画玩。

    鼻子里传来琳琅身上那股淡淡清,搅得灵凤儿不明所以的心乱如麻,一颗心咚咚跳个不停,起初这人儿在怀的滋味还觉不错,谁知过了近一个时辰,手中那幅画都快画完了,这千金仍旧稳如泰山,一点也没起身的迹象。灵凤儿的双腿实在麻得有些忍不住,终于开口求她道:“……奴婢、奴婢的腿好像都快断了,能不能请你……”

    “不能。”曹琳琅头也不抬,一口回绝了道:“既然你签了卖身契那就是我的人了,这椅子硬邦邦的,坐着不舒服,就是在你身上坐一天你也得给我忍着。”

    灵凤儿敢怒不敢言,只好忍气吞声,心里那股火气然由更甚了几分。

    这几日天气忽然有些转凉,傍晚临睡前灵凤儿又被叫进琳琅房里,要她脱了外衣到上先将被窝捂热,灵凤儿无奈,只得又洗了次澡,全身用瓣擦拭留之后才穿上衣服,睡到了琳琅的上。过了许久,被窝捂热之后她唤了琳琅一声,正要从上爬起,忽然身上又重重挨了下藤鞭,痛得灵凤儿差点跳了起来,摸着被打的地方问道:“,奴婢又做错了什么?”

    谁知这千金居然满不在乎的朝她道:“你没做错什么,本习惯临睡前打人罢了,不打你十下我睡不着觉。”

    说毕,手中藤鞭一下接一下往她身上抽去,痛得灵凤儿抱起双臂不停躲闪,曹琳琅一边数着数一边咯咯直笑,可怜灵凤儿只穿了件单衣,被她这没头没脑一阵抽,身上腿上手臂上起了好几道鲜红的伤痕。好不容易打完十下,这才放她回去休息,恨得灵凤儿起了逃走的心思,可是转念又一想,得罪了府便是得罪了整个朝廷,若是逃跑的话不光下辈子没了活路,只怕还会连累李家。思来想去,灵凤儿只得将打碎的牙往肚里吞,找了些药草敷在伤口上,暗思,最好能想法逼那姓曹的臭丫头当众和自己比试三场,赢了她之后便能离开,只是……这法子究竟该怎样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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