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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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凤儿在丞相府待了还不到半月时间,整个人都快瘦了一圈,那相府千金总是变着法的折磨人,也不知道她怎么想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鬼点子,一会儿要玩瞎子摸象,叫了四五个丫鬟把灵凤儿的眼睛蒙上,忽然一把推进园的水池子里;一会儿要在林子里玩捉迷藏,灵凤儿找了一天连个人影都没找到,被蚊虫钉得浑身是包,提心吊胆的回去准备受罚才发现,这大早就在家里睡了个囫囵觉了;练武时变着样挨揍更是常有的事,表面上灵凤儿唯唯诺诺,背地里绒得牙直痒痒。

    这日,曹琳琅忽然心血来潮,对她出奇的好,破天荒的说看她每日吃些素菜淡饭,担心她身子会受不住,于是叫人在自己房里备了好酒好菜,还特地拿了块贡品糕点放在盘中,硬要灵凤儿坐在自己身边,捏起象牙筷夹起一口菜喂到她嘴边。灵凤儿受宠若惊、手足无措,急忙站起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连连摇头。

    却听琳琅娇斥道:“叫你坐你便坐!是不是嫌弃我不想和我坐一起?”

    灵凤儿无可奈何,只得又坐回到她身边,只见这曹夹了口菜温温柔柔的喂到自己嘴里,娇声问道:“怎么样?这菜做得还好吗?”

    耳边听着莺声燕语,鼻里闻着她身上那阵淡淡清,灵凤儿感觉就似掉进了梦中一般,她这是怎么了?为什闽然对我这样好?难道……是因为内疚?若是她一直这样温柔对我那该多好……脑子里胡思乱想,脑袋不由自主的微微点头。

    忽听琳琅又软声细语地道:“既然好吃那便多吃些吧。”说毕,又送上几道精菜肴,灵凤儿一口一口吃着她喂到嘴里的食品,唇边又见送上一杯斟满酒的酒杯,赶忙摆手推辞道:“,奴婢不会喝酒……”

    琳琅“哼”一声,故做生气道:“看你生得精精明明,怎么是块榆木疙瘩?你是我的贴身丫鬟,连酒都不会喝,今后怎么带你出门见那帮姊朋友?若是碰上场应酬,你连替我挡酒都不会,我要你何用?”

    灵凤儿被说垫红耳赤,心里也觉惭愧,只得将心一横,点了点头说:“奴婢喝就是了……”

    琳琅笑道:“这才像话嘛。”将酒杯又私她嘴边,看着她闭着眼睛一口喝下,辣得直咂嘴巴,忽的扔了酒杯,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不笑得落出了眼眶,灵凤儿纳闷的看着她,自己咂嘴的模样就这笑吗?见她笑得开心,自己也不由跟着傻笑起来,只将曹琳琅惹得更是狂笑不已,好不容易爬上桌子,用筷子掀开刚才喂她吃过的菜,这里面赫然埋着一只蟑螂,惊得灵凤儿一下捂住了嘴,再揭开酒壶盖递到她面前一看,这酒里居然泡着只半大的老鼠。灵凤儿只觉头皮发麻,胃里翻江倒海,一头冲出门外在坛里吐了起来,只吐得两眼冒金星,全身发软,直快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一般,两只脚站也站不住。那罪魁首见她这副窘相仍在哈哈大笑,一声声刺进灵凤儿耳里,就似一枚枚钢针直插进心里一般,灵凤儿再也按捺不住,气极得眼里滚出两滴泪,恶狠狠的看向她。

    琳琅被她这副凶神恶煞般的表情有些吓到,收起笑声故作镇静道:“你敢这样看着我!信不信我叫人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灵凤儿仍旧狠狠瞪视着她,须臾,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琳琅心里有些吃惊,忍不住慢慢后退,嘴里仍不怕死地道:“你站住!谁叫你过来的!你敢再过来一步我就打断你的……”

    话还没说完,灵凤儿扬起手来一耳光甩在了她脸上,琳琅呆呆的看着她,好半晌才摸着打得通红的脸颊慢慢说出句话来:“你……你好大的胆……竟然敢打我……”猛然间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是丞相府千金,居然被个丫鬟甩了耳光,这脸还怎么挂得住?抓起屋角那根藤鞭便朝灵凤儿打去,却被她一把捏住手腕,藤鞭执在空中,怎么也甩不下去。

    曹琳琅恶狠狠地道:“贱婢!你再胆敢违抗我,我要你全家都给你陪葬!”

    灵凤儿受了她半月的折磨早已经不堪忍受,今天又受她这样虐待已经全然不顾,一把收紧五根手指,痛得曹琳琅手腕都快断掉了一般,这丫头倒也有几分骨气,咬紧牙关愣是不叫痛,用左手一根一根掰着她的手指。

    灵凤儿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将手指又一收紧,一把将她拉到面前,一字一句的问她道:“你究竟有没有将这班服侍你的人当成人看待过?我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

    曹琳琅却挣扎道:“谁叫你们都是下人!这世间给人做奴才的就是猪!就是狗!我要你们生便生,要你们死便死!”

    灵凤儿的心就似被绞烂又被生生踩了一脚般,从小到大受尽轻视侮辱,到头来还像牲口一样被人卖掉,原来只因自己生来就是个下人……忍不住又想给那丫头一耳光,手扬在半空却没落下,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忍耐下去,冷冷的朝她道:“哼,我是猪是狗?你这相府大样样都输给我,岂不是猪狗不如?”

    一句话将曹琳琅气得满面通红、恼羞成怒,大骂道:“贱婢!有本事便放开我,本定给你些颜瞧瞧!”

    灵凤儿道:“好,既然你要比试,咱们就去个人多的地方,让大伙儿做个见证,别忘了当初你的许诺,只要我赢了三次就放我离开。”

    曹琳琅一愣,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中了她的激将法,可惜话已出口不能收回,只得一口答应道:“好!本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两人赌咒发誓,灵凤儿这才将她拉到练武场,松了她的手高声朝众人宣布:“大伙儿都知道咱们相府才貌双全、武艺高强,在场的哪位没吃过她的拳头?今日灵凤儿斗胆与打了个赌,若是我能赢她三次她便撕毁我的卖身契放我离开,若是我输了便任由处置,决不食言,请各位做个见证!”

    众人听完这番话后都不由面面相觑,心里直犯嘀咕,这灵凤儿是不是吃错药了?居然敢和相府千金叫板?就算她赢了又能怎样?这里在场的都是相府的人,到时翻脸赖账没人能救得了她,就算不跟她计较丞相能放过她么?家人面子最要紧,她现在当众让难堪分明就是不想活了!

    其实灵凤儿怎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是一时冲动?还是只为争口气?其实都不然,曹琳琅今日那番奴才的话就似将她的心剜走一般,枉自己对这还有微微亲近之意,原来在她眼里,自己就连牲口都不如……

    想到此,灵凤儿就不捏紧了拳头,心头涌起股悲意,头也不回地朝琳琅道:“要比什么?灵凤儿奉陪,咱们三局两胜,谁要是食言谁就是乌龟王八。”

    曹琳琅气鼓鼓地道:“第一场咱们比文,半个时辰之内若你能画出幅胜过我房里那幅《满》的画来就算你赢。”

    众人一听又不由窃窃私语,那幅《满》图是去年了一月时间作成,她要灵凤儿半个时辰便画出幅画来与《满》相比,这分明就是强人所难……

    灵凤儿却二话不说,从库房中取来纸笔墨砚,摊开画纸铺在地上,当着众人的面在这练武场上泼墨挥毫、轻描浓抹,不过须臾间便勾勒出朵牡丹的轮廓,再磨墨调,一笔一划着上彩,很快一株叶尖沾着露珠,白中透着嫩红的牡丹活灵活现的跃然于纸上,看得众人都不由啧啧称奇,可惜在场的都是些粗野汉子,没有懂得点评的,有人拔腿去请来了府中负责清点文书画卷的孙老先生,这老太爷已经七十高寿,五十岁那年才考中举子,做了几年清水县令便告老归乡,平时最喜欢吟诗作盯舞文弄墨,虽然年纪大了,眼睛耳朵都不大灵光,但这品画鉴字的水平却无人能出其左右,临老被董丞相请到府中负责打理文库,专门负责为丞相品评鉴宝,这府里大半的藏品都得过过他的目才行,由他来鉴定这两幅画孰优孰劣自然是最佳人选。

    很快孙老太爷就被请到了练武场上,这老太爷被众人推推嚷嚷挤到牡丹图边,老眼昏没看见曹大正气鼓鼓的站在一旁,从怀里摸出只圆乎乎的镜片,放在画上将画迹都放大了来仔细观看,一边看一边啧啧称赞道:“好画啊好画!一勾一勒恰到好处,彩着墨都是上乘,这是谁人所画?老夫想会一会他!”有好事的藏在人群里忽然一声问道:“这画比起那幅《满》如何?”孙老太爷捋着胡子品味了片刻,这鉴赏之人其实就靠实话实说吃饭,况且他也没看到曹大就站在他身后,张口纠:“说实话,老夫觉得还是这幅牡丹图更胜一筹,这画中包含一股傲气在内,论意境已经高出《满》不知几层,更不说笔触、调,总之画这牡丹图的人绝非等闲……”

    话还没说完,忽听头上一阵风响,灵凤儿急忙从身边一人手里夺过一柄刀,架住劈头打来的一条棍,只见曹琳琅满脸通红,也不管合不合规矩,甩开木棍照准她全身乱挑乱打,灵凤儿不慌不忙,用刀架住她攻击道:“这算是第二场比试?”

    曹琳琅咬牙切齿地道:“你不过侥幸赢了一次而已,少得意洋洋,本这就好好教训你,叫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两人甩开手脚你来我往在练武场中斗了起来,慌得一帮人担心误伤了孙老太爷,急忙将他老人家抬回了文库,随即又赶紧跑回练武场,生怕错过了好戏。

    灵凤儿和琳琅斗了几十个回合,这从小练武的大倒也有几分真本事,斗了一炷的时间仍不分输赢,其实灵凤儿不知,曹琳琅四岁时便受过青枫崖居士梅慕雪指点,不光习了身适合子修炼的功夫,还学会了几手道门玄术,眼见琳琅一再缠斗,灵凤儿心头发了狠,舞起手中钢刀将木棍砍成几段,琳琅手里没了兵器,眼看就要落败,忽然从腰间抽出两枚柳叶形状小刀,照准灵凤儿掷了出去,灵凤儿吃了一惊,翻身一跃而起躲过柳叶刀,琳琅随即念念有词,双指做剑,控制住两柄飞刀变换着方向朝灵凤儿刺去,灵凤儿吃了一惊,自从师父离开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会使御剑之术的人,原来京城中居然也有人会这种奇术,心里虽然有些吃惊,但是灵凤儿却一点也不怕,这丫头学艺不精,这种程度的玄术在行家眼里就似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可惜身边未带朱砂,只得咬破食指以血画符,在手里画了一道五雷符,照准两柄柳叶刀一掌推出,叫声:“破!”一道电光划过,将两柄刀凌空打成四段,曹琳琅道术被破,不住被击退了好几步,眼见自己又一次在众人面前落败,面上再也挂不住,泪水夺眶而出,转身奔出了练武场,灵凤儿心头涌起丝不忍,也不由紧追了过去。

    跑了好久,琳琅终于跑进府后的那片林子,亿一棵树上放声哭了起来,灵凤儿站在她身后,想要抚一抚她的发,轻声安慰她,手伸到半空却怎么也落不下,嘴里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琳琅哭了良久,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若是我叫你留下,你会答应么?”声音虽轻,可语气还是那样盛气凛人。

    谁知灵凤儿冷笑了声道:“我一个猪狗不如的下人,哪里配留在身边?”

    琳琅眼中泪水又不由滚落而出,她用力擦了擦,径直回了房去,灵凤儿紧跟在后,只见她错下取出锦盒,将卖身契拿出递给灵凤儿说:“既然我两局皆输,这张契约还你,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是相府的人了。”

    灵凤儿接过那张契约,检查之后收入了怀中,回身就要离开这里。拿回卖身契本是件喜事,可心里却怎样也高兴不起来,就似被掏空了一般,迈向门外的脚也像绑了石头一样沉重。忽听琳琅又唤她名字道:“灵凤儿!”灵凤儿急忙一回头,琳琅从腰间取下一块刻着“琳”字的铜牌塞在她手里,低着头说:“这块牌子拿去,到账房那里取二十两银子,再去马房挑匹快马,人家出门在外不方便,这些银子颈给你做盘缠,有了马回家也快些……”声音渐渐有些哽咽,眼泪又不由落了出来,她背过身去,装作满不在乎的又道:“我知道你们都恨我,没关系,下人便是下人,脑子蠢、见识浅,打我一生下来开始就是相府里的,你们不愿理我、不愿陪我说话都是很正常的事,我不会跟你们一般见识。”说毕她坐到了沿上,依旧背对着灵凤儿,肩膀微微有些颤动。

    灵凤儿知道她又开始哭了起来,心头越来越痛,慢慢走到她身后,良久,忽然将她的身子掰了转来,闭上眼睛吻在了她唇上。琳琅吃惊得瞪大了眼睛,好不容易将她推了开来,狠狠给了她一记耳光,大骂道:“下贱!无耻!我外公要是知道了定叫人将你五马分尸!”

    灵凤儿斜眼看了她良久,低沉着声音凑到她面前,冷冷地道:“若我是男人的话……定要将你这身脾气都磨掉砍光,然后娶你做,将世上最好的一切都双手捧到你面前!”

    琳琅看着她双眼,牙齿里蹦出四个字来:“痴人说梦!”

    灵凤儿立起了身子,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相府,浑身就像被抽走了魂一般,她并未去账房领钱,也未去马房选马,而是将那枚铜牌挂在脖子上,紧紧挨着胸口。出了京城后望着远方苍苍大地,灵凤儿不苦笑了一声,回李家的路就在眼前,可今后的人生之路又该如何走?她摸出那块铜牌,抚着那个“琳”字陷入了沉思……佳人我所,权势也我所,既然这世上凡人难做,那便不做普通人罢了,何不学那枭雄曹操?宁叫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思毕,灵凤儿将铜牌收入怀中,向着远方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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